格非路621號。


    這是一座點式樓,樓道大門就開在格非路上。沒有圍牆,出了樓道就是大街,從大街上拐過去就進了樓道。


    樓房外部顏色被粉刷成紅色,看上去十分耀眼。


    樓高四層,每層兩戶,山口敦子租住的房間在二層的西戶。


    曹有光看了看樓房左右,環境不錯,點了點頭說道:“這一片的房子,租金應該不會便宜吧。”


    “估計不便宜,以我一個上尉的薪水,絕對租不起,至少得是一個上校的薪水,才應該差不多。”楊登歡雙手插兜,很沒品地左顧右盼,無所謂地說道。


    曹有光無奈地衝著楊登歡翻了翻白眼。


    曹有光身後,是周彥武和廖宏偉幾個人,聽兩個人又開始鬥嘴,微笑著誰也不接話。


    曹有光和楊登歡雖然嘴上插科打諢,但是眼睛卻絲毫沒有停頓,轉了一圈,將附近情況仔仔細地看了一個遍。


    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曹有光衝著站在廖宏偉身邊的薛舉說道:“薛舉人,你留下。”


    舉人,是薛舉的外號,但是僅僅局限於曹有光,換一個人都不成,即便是廖宏偉也不成。


    薛舉點了點頭,左右看了一眼,朝著路對麵的一個報童走了過去。


    “來一份報紙。”


    薛舉遞給報童幾枚銅子,接過來一份報紙,走向街邊的電線杆,靠在上麵看報紙。


    “舉人挑的這個地方不錯,誰也逃不過他的眼睛。”楊登歡笑道。


    “走吧,上樓,他就是放個哨而已。”曹有光說著,帶頭進了樓道。


    “我覺得咱們這個團隊,望風的,動手的,打人的,溜門撬鎖的這些人才,一個都不缺,是不是可以考慮幹一件大事啊?比如說這附近的哪一家銀行金號,咱們是不是可以來上一把。”楊登歡笑著說道,不過將聲音壓的很低。


    “又開始胡說八道了!”曹有光不理會楊登歡,快步上了二樓。


    二樓西戶。


    曹有光幾個人站在門口,對麵東戶屋門,輕輕拉開了一條縫,一隻眼睛在門縫中朝外麵看去。


    “老廖。”曹有光喊了一句,揮手用力一推,東戶門後傳來一聲“哎呦”,屋門應手而開,曹有光邁步進門。


    “你們幹什麽,我們可是有身份的人!你們不能胡來!”屋內傳來一聲男人說話,話音一聽就能聽出來色厲內荏。


    廖宏偉不理會對門吵嚷,自己摸出一串鑰匙,挑出了一把,隨手捅進鎖眼,擰了幾下,屋門打開,幾個人閃身進門,隨後咣當一聲,將屋門關上。


    楊登歡沒有進門,而是進了對門。


    “探長,探長,冷靜,一定要冷靜!雖然他就住在對門,但是對麵的事,人家並不一定就知道啊。”楊登歡作勢拉住曹有光說道。


    屋裏是一個中年男人,腦袋禿了大半,肥胖的臉上冒著油光。


    見到有人進門,原本驚慌失措的中年人頓時來了精神,嘶啞著嗓子說道:“殺人呀!你們這是夜闖民宅!我要報告巡捕房。”


    “瞎喊什麽!我們就是巡捕房。”楊登歡瞪了中年人一眼,摸出證件在他麵前晃了一晃。


    “你們是巡捕房?那幹嘛……”


    “辦案子!對麵住的什麽人,你知道嗎?”楊登歡不等中年人說完,就大聲說道。


    “什麽人……一個女人啊!”中年人說道。


    “知道這個女人做什麽的嗎?”楊登歡又問道。


    “她啊,不是舞女就是陪酒女了。還能是做什麽的!”中年人得意地說道。


    “呦嗬!挺有眼力啊!”楊登歡上下打量了中年人幾眼說道。


    “這有什麽,米蘭俱樂部,米高梅這些地方我可是常客。”


    “平時找她的男人多嗎?”曹有光在一旁問道。


    “你們問這個幹什麽?這女人不是被亂槍打死了嗎?”中年人好奇地問道。


    “知道的不少啊。”楊登歡從兜裏摸出紙筆,看了一眼中年人說道:“叫什麽名字?在哪上班?什麽工作?”


    中年人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警官,這裏沒有我的事,我都是在報紙上看到的,從照片上認出來的她。”


    “居然這麽上心?”楊登歡又問道。


    “不是,這不是想著能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嗎……”說到這裏,中年人紅了臉,有些尷尬地又說道:“所以就多關心了一些。”


    “你的事先放一邊,咱們來聊聊這個女人。”楊登歡淡淡地說道。


    “其實我們倆不熟。頂多出門碰到了,打個招唿而已。”中年男人連忙說道。


    “還不熟呢,人家有個什麽風吹草動,你家門立刻就開了,他們家有什麽事是你不知道的?”曹有光瞪眼說道。


    “偷看,這都是都看。”中年人紅了臉。


    “要的就是你偷看。”楊登歡衝著中年人挑了挑大拇指說道:“你要是不偷看,也沒有人給我們提供情況不是。”


    說完,不等中年人再說話,楊登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李……李天亮。”


    “好名字!”楊登歡誇了一句,曹有光卻冷笑了一下說道:“不過可惜了!”


    “女人叫什麽名字知道嗎?”楊登歡又問道。


    “山口墩子。”


    “在哪上班?”


    “這個真不知道。不過看穿衣打扮,像是幹那個的。”李天亮臉一紅說道。


    “見過有男人找他嗎?”楊登歡又問道。


    “之前沒有。”


    “之前沒有?什麽意思?什麽時候開始有男人找她了?”楊登歡追問道。


    “大概在幾個月前,有一個男人經常來找她,有時候還在這裏過夜。”李天亮說道。


    “還在這裏過夜?你可真有心,這都能被你發現!”曹有光譏誚地說道。


    “一個男人?什麽樣的男人?”楊登歡又問道。


    “這個人總是戴著帽子,風衣也高高豎起,頭臉看不清楚。”


    楊登歡想了一想,從兜裏摸出一遝照片,從中間翻找了一陣,找出大通三尾的照片,遞給了中年人。


    (


    “看一看,是不是這個人?”楊登歡問道。


    “不是。”李天亮搖了搖頭說道。


    “你不是說沒有看清楚頭臉嗎?這會兒怎麽這麽確定!”曹有光在一邊突然說道。


    “那個人身材很瘦,照片裏的這個人,比起來他胖得太多了!”李天亮不滿地說道。


    “這個人呢?你再看看!”楊登歡將譚凱的照片遞給了李天亮。


    “也不像。比這個人個頭稍微矮一點。”李天亮再次搖搖頭。


    “看的挺清楚啊,夠上心的哈!”曹有光斜了李天亮一眼說道。


    “說一下,那個男人有什麽明顯的特征,和別人不一樣的特征。”楊登歡啟發著問道。


    “明顯特征?”李天亮一愣,似乎在思索,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好好想想!要不然我給你換個地方想想!”說著話,曹有光右手摸向後腰,好像要摸什麽器具。


    “探長,探長!”楊登歡連忙攔阻,“他不過是鄰居,如果查不出事,真抓起來到時候不好收場。”


    “鄰居?沒這麽簡單!剛才為什麽要偷窺?他要是不開門,咱們能把門撬開?一個鄰居?為什麽對這起案子這麽關心……”


    曹有光神色越說越激動,李天亮臉色越來越難看,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求救一樣看著楊登歡。


    “再想想,那個人有什麽顯著的特征,多少說出來一兩樣。你配合,我才好在探長麵前給你求情不是。”楊登歡關心地說道。


    “不是不配合,是真想不起來了。”李天亮一臉苦色地說道。


    “按理說,就憑這些證據,把他帶迴巡捕房關上幾天也足夠了。”楊登歡點了點頭說道。


    說完了話,楊登歡從後腰摸出一副手銬,伸手來拉李天亮。


    李天亮嚇壞了,連忙說道:“想!我好好再想想!”


    “早就給你說了,好好想想!非讓我們探長發脾氣!”楊登歡嘟囔了一句,將手裏的手銬晃了晃。


    “你快著點,想不起來早說!我趕緊把你送進去,還能趕上晚上飯。你不知道,那個地方過了飯點,可是從來不給安排第二頓!不過你小子有福,今天進去還能吃上白菜燉土豆,夥食還是挺不錯的。”楊登歡一根手指轉著銅銬子,得意揚揚地說道。


    李天亮滿臉苦色,終於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一副狂喜的神色,大聲說道:“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什麽特征?”


    “那個人腳下穿著一對白色迴力鞋。”


    “迴力鞋?就這?我看你還是進去吃土豆吧。”楊登歡說道。


    “每次我見他,都是穿著迴力鞋,白色的迴力鞋,這個正常嗎?”李天亮臉孔漲的通紅說道。


    “每次都穿,不能說太正常哈!”楊登歡點點頭說道。


    李天亮如釋重負,連忙說道:“是啊!簡直是太不正常了!”


    “還有什麽?”曹有光不動聲色地問道。


    “真沒什麽了。”


    “想起什麽,或者說這幾天有什麽生人來找她,給我們報告。”曹有光說著話,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麵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遞了過去又說道:“打這個電話就行。”


    “是是是,隻要有情況,一定到巡捕房報告。”李天亮連忙說道。


    “讓你打這個電話,上什麽巡捕房!”曹有光眼睛一瞪說道。


    “打電話,不上巡捕房!什麽房都不上,就連茅房都不上。”李天亮連聲說道。


    “走了!”


    曹有光又看了一眼李天亮,和楊登歡一起出了屋門。


    “這個人怎麽樣?沒問題吧?”


    “就是一個下流胚子!”


    “你也看出來了,我怎麽覺得你們倆是一路人呢?”


    “扯淡!老子和你是一路人!”


    曹有光和楊登歡說笑著走進西戶房間,裏麵廖宏偉幾個人正在忙碌著。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曹有光進門,低聲問道。


    “這邊似乎有人進來過,消除了一些生活痕跡。”廖宏偉見曹有光和楊登歡進門,直起來腰說道。


    “什麽生活痕跡?”曹有光問道。


    “您來看。”


    廖宏偉說完,先一步走進衛生間,指著麵鏡下的洗漱台說道:“您看這裏?”


    洗漱台上,上麵放著一個洗漱口杯,旁邊卻是一個杯底的印記。


    “這裏,顯然曾經有兩個洗漱口杯,現在就剩下一個了。”廖宏偉說道。


    曹有光背著手不說話,眼睛在洗漱台上逡巡,楊登歡突然指著一處t型印跡說道:“這裏是什麽?”


    “這倒是像是一個……”廖宏偉皺眉說道:“像是一個剃須刀的印跡。”


    “不錯,我看也像是剃須刀。”曹有光點頭說道。


    “那麽和山口墩子同住的人,是一個男人了?”楊登歡說道。


    “很有可能。”曹有光點頭說道。


    “還有別的發現嗎?”曹有光又問道。


    “這裏……”廖宏偉指了指衛生間角落中一個臉盆,裏麵是黑色灰燼。


    楊登歡上前,撿起盆邊的小棍,在灰燼中扒拉了一陣。


    “我們查過了,裏麵沒有發現。”廖宏偉說道。


    楊登歡沒有答話,將臉盆內的灰燼一下子都倒了出來。


    噗的一聲,整個衛生間都揚起一陣黑煙。


    曹有光使勁揮舞著胳膊,楊登歡也揮了幾下手,眼睛裏卻露出一絲興奮的目光。


    滿地黑燼之中,露出了一點白色。


    “這是什麽?”曹有光也高興地說道。


    “給您。”廖宏偉遞過去一個物證袋和一個鑷子。


    楊登歡接過鑷子,小心翼翼地將白色捏了起來,翻過來看了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一張快燒完了的照片,僅僅剩下了一角。


    照片正麵,什麽也沒有留下,隻是一團黑的背景。


    楊登歡小心翼翼將照片翻了過來,上麵居然有字跡。


    字跡已經被燒殘,僅僅留下了一個“記”字,另外一個字已然看不清楚。


    楊登歡和曹有光一起湊過來,看上麵究竟寫的是什麽字。


    “記……”曹有光讀出了那個完整的字,眉頭皺在一起。


    “某記……會不會是這家照相館的字號?”楊登歡也皺眉說道。


    “那這個字又是什麽字?”曹有光指著殘缺不全的另一個字問道。


    “這個字嘛,雖然被燒的筆畫不全,不過咱們不妨猜上一猜,看看究竟是一個什麽字。”楊登歡看了一眼曹有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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