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仿佛正中下懷,一個小時,足夠讓沈子言血液枯竭。


    “子言...子言...”淩淺然語聲哽咽,深瞳幽暗,手心抵過沈子言側臉,觸手冰涼,沒有一絲暖意,薄唇貼過他的耳際,輕喚他的名字,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喚醒。


    一聲一聲,一遍一遍...絕望的嘶吼,支離破碎,卻又顯的格外小心翼翼,直到顫抖的聲線透出些許朦朧的沙啞,她恍若聽見耳跡帶過了微弱的咳喘。


    淩淺然下意識的連忙坐直身形,眼前一片迷濛,精緻的麵容連同眸底的薄霧一同被打濕。


    隻見沈子言眼睫輕顫,眸光毫無焦距,煞白的唇角費力的嗑了嗑,如此細微的動作,不甚分明。


    直到一隻白皙通透的手,輕輕拂過她的小臂,此刻,淩淺然才有了一絲真切。


    “淺淺...你...吵醒我了...”沈子言眸間染墨,語聲帶著一貫的溫淺安寧,薄唇劃過一絲撫慰虛弱的笑意。


    淩淺然神色不免微愣,淚跡滴落無聲,抽泣隨著話音一併漫過喉心:“子言,我好怕...好怕你醒不過來...”


    沈子言深重的喘了口氣,失焦的視線顯然不甚清晰,頓了良久,聲線溫柔輕弱隻餘氣音:“我怎麽捨得離你而去...”眼睫無力的垂了垂,眸光漸淡,語聲斷續無章:“離開你...比死還要可怕...”


    話音落下,尤見他下顎輕抬,輪廓精美極致,喉心微顫,腥氣四溢,那抹紅跡源源不斷的劃過薄唇。


    “子言...”淩淺然唿吸隨之一凝,哭泣聲份外無助,可沈子言已再無任何氣力安撫,闔了闔唇角,殷紅愈加蔓延。


    此刻,淩淺然才有所清醒,拽過身側醫護人員的衣角,眼底一片渴求:“拜託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醫護人員聞聲即刻抱過沈子言,讓他躺平,將一旁的醫用針線重新消毒,下針一氣嗬成,即便如此,深痛依舊沒有放過沈子言,隻見他半闔的雙眸空洞無光,瞳孔焦距渙散,額間細碎的劉海一片濕意,身形不住抽搐顫抖。


    針腳劃過,隱約可見黑色的細線穿過皮肉,牽出微微紅痕,透過光照一片血色淋漓。


    這對於還有一絲意識的人,該是怎樣的一種極刑。


    或許是隱忍自持了太久,隨著一聲低弱的痛哼,眸光即刻黯淡,眼睫緩緩而垂,光線瞬息泯滅在了眼前。


    第26章 26


    醫院的長廊依舊冰冷寂靜,消毒水的味道隱約透露著死亡的氣息,手術室大門緊閉,雖隻有一牆之隔,卻仿佛相隔了幾個光年。


    沈子言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幾乎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沒有唿吸,沒有心跳,就連麵容都安寧的沉靜如水,恍若與這塵世無關。


    那一刻,淩淺然仿佛隨著沈子言一同離去了,她就這樣安靜的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眼淚枯竭,任憑冷風颳過臉頰,眼睫也未顫動半分,空洞的眼神看著醫護人員匆匆從身側經過。


    當方赫成趕到的時候,眼瞳還蒙著一層血絲,神情分外凝重,掌心握拳緊了緊,腳步遲緩,慢慢走近。


    直到走至淩淺然跟前,這才頓下腳步,四目相對時,方赫成神色瞬間暗沉幾分,冷聲一笑,語氣漠寒滲人:“他現在躺在裏麵,這下你該滿意了?”


    淩淺然沒有接話,緩緩垂下眼睫,墨色的眸光泛起薄薄水霧,細白如玉的指節捏起染血的衣角,揉出幾分褶皺。


    方赫成眉梢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側身靠在牆壁,脊背貼過冰冷的瓷磚,抬手從偏側口袋掏出一支白色的香菸,打火機擦出暗黃的火心,隨著青煙揚起,淡雅的菸草味瞬間瀰漫在了抑悶的空氣中。


    方赫成磕了磕眼睫,語聲溫潤,目光中卻劃過一絲責備:“說起來,他三年前就該死了,如果那年我沒有及時趕迴來,他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就連手術協議都沒人幫他簽,或許...”說道這裏,方赫成頓了頓,緩緩抿了口手中的菸蒂,薄唇輕啟,白霧微揚,再次開口時,略帶磁性的聲線猝然暗啞了幾分:“或許死亡對於他來說反而是解脫。”


    三年前,淩淺然失去了親人,也失去了愛人,那段日子是她最難熬的時光,在她決定忘記他的時候,他又何嚐不是同樣備受煎熬,如此痛苦的階段他都挺過來了,現在他又怎麽可以放手,怎麽捨得放手。


    淩淺然目光灼灼,微微抿了抿唇角,喃喃輕語:“不...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他說離開我會比死了更痛苦...他不會死的,不會的...”


    淩淺然從沒有如此相信過他,這一刻,她篤定他不會離開自己,因為他從沒有失信過。


    方赫成輕嘆一口氣,將手中的菸蒂擲在了地上,抬腳時,星點火光瞬息泯滅在了鞋底,視線落向遠方:“他曾說過,為了遇見你,他花去了他所有的好運,當初我還不甚了解,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他說的大概是真的吧,自從遇見了你,他便滿身瘡痍……”


    說罷,方赫成扶了扶額心,微微垂下頭,壓低聲線,語調略顯無奈:“不知是他的幸,還是他的不幸…”


    深夜的醫院冰冷寂寥,穹頂的白熾燈亮光通透,長廊一片靜謐,唯有牆麵上淺色掛鍾敲擊出“滴答”聲響。


    此時手術已經進行了將近六個小時,淩淺然隻覺脊背漸漸發寒,環胸抱住自己輕顫的身體,眼底尤見淺淺血絲,她不確定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手術,需要進行如此長的時間,但她也萬分慶幸,手術沒有結束,這說明他還在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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