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喜兒主殺?


    這倒是名副其實。


    孟喜兒開口閉口就是要殺人,看來是職業病。


    魏長樂正要仔細了解,忽聽外麵傳來聲音:“不良將,司卿大人有吩咐。”


    “進來說話。”殷衍止了話頭,站起身來。


    一名夜侯進來後,瞥了魏長樂一眼,才道:“司卿大人有令,自即日起,新入夜侯魏長樂編入您的麾下,暫時在藥院當差。”


    殷衍並不意外,點點頭,問道:“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夜侯道:“司卿大人說一切先由您來安排。”


    殷衍道:“明白了。”


    夜侯退下後,魏長樂立刻拱手道:“不良將,以後就請多多關照。”


    既來之則安之。


    相比起整日與毒蟲混在一起,魏長樂倒是寧願在藥院待著。


    “好說。”殷衍微笑道:“司卿大人應該就是想讓你先打下根基。你就按照我先前所言,從今天先到藥經閣學習,了解了解情況。”


    “不良將,咱們藥院可有假期?”


    “一個月休沐三天。”殷衍道:“會有休沐表,到時候會有人給你安排好。”


    “那我能不能先請幾天假。”魏長樂立刻道:“你也知道,我剛到神都,還住在四方館。當下第一要務是先找到住的地方,否則隻能露宿街頭.....!”


    “你剛入衙就要請假?”殷衍有些意外,猶豫一下,點頭道:“理解,情有可原。這樣,給你三天假,就當這個月的休沐。安排好住處,然後趕緊迴來報到。”


    看來自己這位頂頭上司還算好說話。


    “其實不良將如果幫我解決......!”


    不等魏長樂多言,殷衍打了個哈欠,打斷道:“天亮了,我要下值了,三天後見。”


    但想到什麽,補充道:“魏長樂,監察院五律你要記清楚,可千萬不要出差錯。另外沒有得到我的準許,絕不可踏出京城一步。監察院任何人離京,都需要得到上司的同意,即使我要離開京城,也需要司卿大人的準許。”


    看來監察院在監察百官之前,先對自己人的行蹤有絕對的掌控。


    “了解。”


    “去忙吧!”殷衍依然很溫和。


    魏長樂離開春木院,便往南走,倒是記得如何走迴四方館。


    天剛蒙蒙亮,永興坊內的道路上並無人跡,靜的可怕。


    但魏長樂心知永興坊的每條道路肯定都是在監察院的監視之下,自己看不見別人,不代表別人沒有看見自己。


    隻是沒想到自己往永興坊走一遭,就稀裏糊塗地成了監察院的人。


    這一切都是被人所安排好。


    他自然不喜歡這樣被別人安排的感覺,而且對這座神都也沒有任何歸屬感。


    本來還準備前往吏部將趙樸簽署的那道公函交上去,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這個必要。


    好好地刺史當不成,卻成為監察院一個夜侯,這皇帝陛下還真是昏聵透頂。


    自己在雲州立下大功勞,按理說應該重重賞賜,但這樣一搞,自己反倒像是受罰。


    陡然間,魏長樂忽然意識到,那位皇帝陛下是否對自己有了成見?


    必將塔靼人隻認自己是雲州之主,這不就是狠狠扇了皇帝一個耳光?


    “地到無邊天作界,山登絕頂我為峰.....!”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來了!”


    “我來了!”魏長樂望著前麵突然冒出來的身影,從容淡定。


    “我一直在等你!”


    “你不該來!”魏長樂平靜道。


    孟喜兒一愣,詫異道:“我為什麽不該來?”


    魏長樂咧嘴一笑,“說錯話了。孟司卿,咱們有兩天沒見了,甚是想念!”


    他快步上前。


    “不要靠得太近。”孟喜兒抬起手,“你不是隱土司的人,我們不該太靠近。”


    “但我們是朋友。”


    “隱土司和春木司絕不可能成為朋友。”孟喜兒淡淡道:“我答應將你收為麾下,但這次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失誤,你不要怪我。不過你盡管放心,我會想辦法讓你來到隱土司。”


    “孟司卿,其實我真不適合在監察院當差。”魏長樂真誠道:“你位高權重,又是聰明絕頂的人,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迴河東?”


    孟喜兒搖頭道:“別的事情都好說。但你調入監察院乃是聖上的旨意,就算是樓裏的老渾蛋,那也不敢公然抗旨。”


    “算了,讓司卿大人為難了。”魏長樂歎了口氣,眼睛隨即一亮,“孟司卿,我正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


    “但說無妨。”


    “監察院不負責住宿,能不能幫我找個住的地方?”魏長樂上前一步,“實在不成,借我點銀子也......!”


    孟司卿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瞬間消失。


    魏長樂張大嘴,隨即搖頭歎氣。


    迴到四方館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剛進館內,禮部侍郎秦淵就已經匆匆迎過來。


    “龍驤尉,沒事吧?”秦淵關切道:“聽說你被帶去了監察院,我就一直在這裏等候。朝廷有法令,監察院辦案,禮部肯定是不能插手,所以我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魏長樂見小老頭眉宇間滿是擔憂,那是真心關切自己,心中一暖,微笑道:“不是犯案了,是聖上有旨,將我調到了監察院。昨晚過去,就是報到。”


    秦淵吃了一驚,但也不多言,拉著魏長樂的手臂,到了館內一間屋內,才輕聲問道:“你被調到監察院?”


    魏長樂將那枚黑牌取出,遞給了秦淵。


    秦淵並不接,隻是掃了一眼,一臉納悶,隨即苦笑道:“聖上心思,不可揣測。隻是我實在沒有想到,聖上竟然會讓你留在神都,更想不到會調你去監察院。”


    “秦大人,本來我也有些奇怪,但半道上我似乎想明白了。”魏長樂輕歎一聲,壓低聲音道:“我被調到監察院,聖意恐怕不是讓我去監察別人,而是讓監察院就近監督我.....!”


    “噓!”


    秦淵立刻擺手,起身走到門邊,側耳聽了一下,這才迴來,湊近低聲道:“你是說聖上擔心你迴到河東?”


    “隻是迴到河東也就罷了,最要緊的是絕不會讓我前往雲州。”魏長樂輕笑一聲,“右賢王將雲州送給了我,此事現在隻怕已經傳遍雲州。雖然塔靼從雲州撤兵,但朝廷肯定擔心右賢王會成為我的靠山,如果我迴到雲州,與右賢王勾結在一起,那雲州就真的是域外之地了。”


    秦淵神情凝重,欲言又止。


    “秦大人,你不用為我擔心。”魏長樂含笑道:“這兩天我要找個住處.....!”


    “你可以先住在四方館。”秦淵立刻道:“四方館隸屬禮部,這點主我還能做。”


    魏長樂笑道:“老大人的好意我知道。隻是看樣子,我短時間內肯定無法離開神都,自然不能一直住在這裏。再說我現在是監察院的人,朝中百官對監察院應該都沒有什麽好感。我如果厚著臉皮住在這裏,大家知道是受你幫助,對你也不好。”


    “那倒無妨。”秦淵淡淡一笑,“咱們差點死在雲州,能活著迴來就是萬幸,還擔心旁人的流言蜚語。”


    患難見真情。


    魏長樂知道秦淵性情剛毅,也是性情中人,正因如此,自己反倒更要為他考慮。


    “秦大人,我不是有個族叔在千年縣擔任縣尉嗎?”魏長樂道:“永興坊和千年縣諸坊之間隻隔了一個崇仁坊。他既然在千年縣當差,對縣內諸坊的情況肯定很了解,我大可以找他幫幫忙。”


    秦淵撫須笑道:“這倒是個辦法。龍驤尉,你先去找找魏平安,如果無法解決,你再來和我說,我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給你找個住處。”想到什麽,問道:“對了,你身上可有銀兩?如果手頭緊,我給你拿一些,雖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看著麵前的小老頭,再想想殷衍和孟喜兒,差距就這麽拉開了。


    “有,大人不用擔心。”魏長樂問道:“不知道千年縣衙在什麽地方?”


    “不遠,出了平康坊,東邊就是東市,東市正南邊第一個就是安邑坊。”秦淵解釋道:“千年縣衙就設在安邑坊。你騎馬過去,很快就到。”


    魏長樂安然無恙,秦淵也放下心來。


    他是禮部侍郎,自然要到衙門當值,囑咐幾句之後,匆匆離去。


    魏長樂昨晚折騰一夜,倒有些困倦,迴屋睡了一覺,養足精神,吃了點東西,這才騎著颯露黃離開四方館,前往千年縣衙去找魏平安。


    本來他是想著很快就會迴河東,倒也沒想過去找那位族叔。


    但如今留下來,自己在神都認識不了幾個人,去見見魏平安,多點人脈倒也不是壞事。


    千年縣坐落在安邑坊,傍晚時分,魏長樂趕到千年縣衙,一問之下,才知道正巧碰上魏平安今日休沐,竟然沒有來衙門。


    打聽之下,知道魏平安就住在安邑坊,但住在安邑坊東北角,離縣衙有些路,問清楚住處之後,騎馬前往。


    他之前與四方館的官員聊天,倒也搞清楚,這神都有百萬之眾,百姓們都是居住在兩縣的民坊之中。


    神都外郭以坊為單位,各坊井然有序,組成一個龐大的帝都。


    各坊都有高牆圍欄隔斷,出口不多,都有兵士看管,尋常百姓進出都是需要憑條,並非魏長樂以為的可以隨意走動。


    畢竟是重地,其實管束也很森嚴,百姓白天倒是可以在自己的居坊隨意走動,一到晚上便要迴到住處,不能在街巷晃悠,否則被巡邏兵抓住,就是一頓鞭笞。


    魏長樂如今是監察院的夜侯,手裏有黑牌,倒是可以憑借黑牌在神都各坊自由出入。


    按照打聽來的位置,魏長樂騎馬來到安邑坊東北角的一條小巷。


    到縣衙之前,他就已經準備了一些點心水果,畢竟是族叔,也不能空手見人。


    小巷兩邊都有房屋,中間的道路頗有些狹窄,勉強可以通過一輛馬車。


    魏長樂騎馬到了魏平安屋前,發現大門緊閉,正想著是不是人不在家,但看到門上沒有鎖,伸手推了一下,關的嚴實,顯然是從裏麵閂上。


    他抬手敲了敲門,等了一下,屋裏卻沒有任何動靜。


    他又重重瞧了幾下,裏麵依然是死寂一片。


    “不在家!”隔壁有人探出半個身子,“也不知道死哪裏去了,你是來討債的吧?”


    魏長樂扭頭看過去,見到是名三十出頭的婦人。


    粗布荊釵,身體壯實,皮膚有些黑,但姿色倒不差,渾身上下自有一股樸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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