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橫豎兩條長街井字交錯,將市集分成了九塊,每條短街各有街名,而分割出來的九塊市集,也各有名稱,組成了龐大的神都東市。


    位於東北角的區域被稱為甜水集。


    熟悉東市的人其實都知道每一塊集市偏重的貨物,譬如東市居中的寶氣集就是眾多古董字畫的鋪麵所在。


    而甜水集售賣的貨物很特殊,乃是花娘。


    花娘,便是歌舞藝伎。


    花的是銀子,買的是花娘的才藝。


    比起神都那些有名的樂坊,甜水集樂坊中的花娘不落下風,而且價錢也低廉很多。


    瀟湘館便是甜水集最有名的樂坊。


    這座樂坊分前後院,前麵三層樓,後麵兩層樓,比起前樓,後樓的舞姬歌女姿色更佳,花費自然也多出不少。


    此刻後樓的一處雅間內,太常寺少卿王檜正摟著一名姿色出眾的舞姬飲酒,而對麵也是坐了一人。


    這人也就十六七歲年紀,麵如冠玉,細皮嫩肉,看上去很青澀,此時卻是看著場內兩名舞姬在翩翩起舞。


    年輕人邊上也坐著一名姿色更加出眾的妖嬈美人,但和王檜摟著花娘調笑不同,年輕人和美人保持距離,顯得十分靦腆。


    王檜摟著花娘,湊近花娘耳邊,低語幾句,那花娘吃吃一笑,向對麵的美人使了個眼色。


    美人貝齒輕咬嘴唇,端起酒杯,柔軟嬌軀貼近年輕人,膩聲道:“沈公子,奴家敬你一杯酒。”


    “對對對。”王檜笑眯眯道:“花銀子是讓你們伺候好,別像木頭一樣坐著不動。婉娘,你是瀟湘館頭牌,讓你好好伺候沈公子,你可要花些力氣。”


    美人婉娘嬌嗔道:“爺,人家恨不得鑽進沈公子肚子裏,可沈公子看也不看人家。他是嫌棄奴家醜陋。”


    “沒有沒有。”沈公子聞言,臉上泛紅,“我沒嫌棄你醜,不要亂說。”


    婉娘趁機貼過去,飽滿胸脯壓在沈公子背上,在他耳邊輕吹一口氣,嬌聲問道:“那沈公子是說奴家不難看?”


    “不難看!”沈公子青澀非常,婉娘老練無比,身體很有技巧地貼著,更是讓沈公子臉上漲紅,結結巴巴道:“好看,你.....你長得很好看。”


    “那公子喜不喜歡奴家?”婉娘貼著他耳朵問道。


    沈公子一臉尷尬。


    “奴家從沒見過公子這樣俊俏的男子。”婉娘一個旋身,輕盈若雲,已經橫身坐到了沈公子的腿上,抬起頭,楚楚動人看著沈公子。


    沈公子吃了一驚,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要推開婉娘。


    但他一隻手剛碰上婉娘的身子,婉娘卻發出一聲嬌膩之音,沈公子立刻縮手。


    王檜笑道:“公子,花了銀子,她現在任由你擺布,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王....!”沈公子麵紅耳赤,“你說的人還沒到嗎?”


    “放心,很快就會送過來。”王檜信心十足,“找的那幾個人都是老手,不會有問題。等人送過來,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風火腿!”


    婉娘妖嬈豔麗,風情無限,一雙美眸就宛若凝視自己的初戀情郎,脈脈含情。


    這沈公子顯然是沒有經過這樣的場麵,更沒見過婉娘這般妖媚入骨的女子,有些手足無措,額頭上甚至滲出汗水來。


    婉娘風月老手,自然看出沈公子的心思。


    這年輕人顯然也很喜歡這種感覺,但卻又很緊張。


    她抬起手臂,勾住沈公子脖子,湊近過去,兩人麵頰近在咫尺。


    “公子,奴家現在是你的人,你想做什麽都可以的!”婉娘風情媚骨,嬌滴滴道:“樓上還有房間,公子要不要聽奴家彈琴?那裏沒有別人,奴家可以單獨為你彈琴。”


    沈公子唿吸急促起來,看著身前尤物,竟是不自禁抱住。


    但他動作僵硬,臉上漲紅如同紅布。


    婉娘善解人意,更是顯得楚楚動人,螓首向前,粉紅的朱唇便要湊上去。


    便在此時,忽聽得敲門聲響起,隨即聽到外麵傳來聲音:“主人,他們到了!”


    “帶進來,帶進來!”王檜一把推開懷中花娘,似乎在瞬間就失去了對女人的興趣,一臉興奮站起來。


    沈公子也是嚇了一跳,這次沒有任何猶豫,用力將婉娘推開,移動身子,保持距離。


    房門被打開,從外麵走進兩名壯漢,抬著大麻袋。


    “伍耗子呢?”王檜掃了一眼,問道。


    “伍老大有事晚點過來。”一名壯漢迴道:“老大讓我們將人送過來。”


    說話間,兩人將麻袋放下。


    雖然被裝在麻袋裏,但從麻袋的輪廓一眼就能看出,裏麵肯定是裝著人。


    麻袋落地後,裏麵的人動也不動。


    “要不要解開確認一下?”壯漢問道。


    “別打開!”王檜忙道:“就這樣,袋口的繩子可綁結實了?”


    “結結實實,絕無問題。”壯漢道:“已經藥翻,兩個時辰內都醒不來。”


    王檜興奮道:“幹得好。”轉頭看向那沈公子,指著麻袋笑道:“沈公子,這就是我說的那狗東西,終於落到我的手裏。”


    沈公子也起身上前,繞著麻袋轉了一圈,顯出怒色道:“就是他?”


    “是他。”王檜恨聲道:“這小子在河東可是狂妄得很。好漢不吃眼前虧,當時我沒和他計較,現在到了神都,那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不對,那是自投羅網。”


    “真是可恨!”沈公子憤憤不平。


    王檜笑道:“你們都看好了,我發給你們表演風火腿!”


    他夢地“嗷”叫一聲,抬起一條腿,幾乎是鉚足了全身的力氣,聚力於腳,狠狠踩了下去。


    麻袋裏的人悶哼一聲,卻沒其他動靜。


    兩名花娘見狀,都是扭過頭,不敢看。


    沈公子卻很是興奮,道:“再來,再來!”


    王檜也不猶豫,又是連續幾腳狠踩,興奮異常。


    每踩一腳,那兩名壯漢嘴角都是抽搐,就似乎是踩在他們身上。


    “來,大家一起來!”王檜盛情邀請,腳下不停,甚至直接跳到麻袋上麵,一下比一下重。


    兩名壯漢都是低頭,不忍多看。


    “你們說,我腳下這麽重,會不會讓他內傷?”王檜問道:“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沈公子哈哈笑道:“踩幾腳又不會死人,怕什麽。”


    “說得對,那我就再殘忍一些!”王檜也是得意大笑,跳的更高,踩得更兇。


    沈公子也是在旁邊狠踹幾腳。


    王檜似乎覺得還不夠殘忍,從麻袋上跳下來,走過去拿了一隻木椅,雙手舉起,對著麻袋就要掄下去。


    那兩名壯漢見狀,都是駭然變色,齊聲道:“不要....!”


    王檜扭頭過來,問道:“你們說什麽?”


    “大爺,這樣搞下去,真要出了人命可了不得。”一名壯漢勉強笑道:“我看踢幾腳就算了。”


    王檜怒道:“你是什麽東西,敢教我做事?少不了你們銀子,別在旁邊廢話,先滾出去。”


    他也不廢話,手上用力,木椅狠狠掄下去,砸在麻袋中那人身上。


    這一下用了吃奶的勁,椅子也沒那麽結實,瞬間散架。


    沈公子雖然麵對妖嬈歌姬有些手足無措,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景,反倒興奮起來,拍手道:“打得好,王.....再來一下!”


    “嘿嘿,迴頭將他扔到哪個茅房裏,等他醒來,遍體鱗傷,卻不知道發生什麽。”王檜得意道:“真想看看那時候他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他將手中散架的椅子丟開,搖晃著過去,又拿起一把椅子走過來,正要砸下去,看到沈公子興奮模樣,確實將木椅遞過去,熱心道:“沈公子,要不要也來一下?”


    沈公子躍躍欲試,擼起袖子,接過木椅,舉起來,卻還有些猶豫,此時反倒擔心起來:“不會真的將他打死吧?”


    “這小子很結實,練武的人。”王檜道:“肯定會受傷,但不會死,別砸頭就行。”


    沈公子雖然年輕,卻也不是善茬,嘿嘿一笑,避開頭部,對著麻袋中間狠狠砸了下去。


    “你們和他到底多大仇?”一名壯漢實在忍不住,“死了人,要見官,與我們可沒關係。”


    王檜冷笑道:“見官又如何?讓你們滾出去,耳朵聾了?”


    他彎下身子,撿起從木椅散落下來的一根椅腳,對著麻袋又是一頓掄。


    “別打了,你們.....你們打錯人了!”一名壯漢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王檜的手,“拿銀子,趕緊拿銀子。五十兩,除了欠我們的二十兩,再拿三十兩傷藥費!”


    “你說什麽?”王檜一怔,臉色冷下來:“你他娘的是不是昏了頭?”


    他話聲剛落,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到底是多大的仇,竟然下這麽重的手?”


    王檜本來怒容滿麵,聽到這聲音,整個人立時僵住,眸中條件反射般顯出驚懼之色。


    他緩緩扭頭,看向房門,隻見到虛掩的房門被緩緩推開,一道人影緩步走進來。


    沈公子抬頭,見到來人一身便服,帶著布帽,也是個年紀輕輕的清秀少年郎,怔了一下,隨即皺眉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快出去!”


    “不是你們要見我嗎?”少年郎麵帶笑容,走進來之後,轉身關上門,甚至插上門閂,這才迴頭向王檜揮揮手,笑道:“王少卿,多日不見,是不是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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