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神都,千古名都,洛水流逝,不舍晝夜。


    西麵強山,缺門山連綿不絕,洛水從西南而來,貫穿古都。


    首陽、酈山等山屏蔽東側,巍峨壯闊,南麵是伊闕山和香山壁立對峙,望之如闕,伊水中出,徘徊入都。


    群山秀水環拱出一座壯闊厚樸的大城,便是大梁的中樞所在。


    魏長樂抵達神都之時,已經是黃昏。


    迴到太原之後,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請求趙樸盡快調糧送往雲州。


    但對趙樸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使團盡快迴京述職,由朝廷決定接下來該如何安排雲州。


    魏長樂本以為向趙樸交差之後就完事。


    誰成想自己竟然也要跟著使團進京。


    不過趙樸解釋之後,他倒也理解。


    畢竟是欽定的使團副領隊,驅逐塔靼的大功臣,又得到皇帝賜封為龍驤尉,於公於私都要入京述職並且謝恩。


    幾乎沒有在太原耽擱,使團立刻啟程。


    途中日夜兼程,來到神都,卻也是讓魏長樂眼界大開。


    古都的恢宏氣勢讓魏長樂這個見過世麵的人也是讚歎,那種厚重沉凝遠非他在前世能見到。


    跟著使團很低調地經過城中洛水河時,他竟有些恍惚。


    他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就如此突兀地來到了大梁的神都,甚至還沒有充分的準備。


    使團進城之後,一路直接到了皇城北門外。


    這時候天早就暗下來,又等了快兩個時辰,得到通傳之後,使團這才進入皇城,被安排到曜儀城的舍館內等候。


    古人為區分天空星象,將天星劃分三垣星二十八宿,因為紫微垣正處中天,所以古代多認為紫微垣內為天子居住的地方,是以曆代宮城通常又叫紫微城。


    紫微城西有禁苑和穀水為屏蔽,北有曜儀城和圓璧城護衛,南方的太微城、洛河和東都外郭都可以作為天然屏蔽。


    紫微城因為有天子居住,所以從地理位置來講,戒備森嚴,哪一個方向都有最少三道屏障。


    曜儀城位於紫薇城北邊,其實距離紫薇城很近,按照焦岩的說法,領受皇命離京辦差的官員,迴京向天子述職之前,大都是在曜儀城的舍館等候。


    但是進了曜儀城之前,監察院司卿孟喜兒就直接迴去監察院複命,而馬牧在進入皇城後,帶著使團的護軍們也辭別離去,迴神武軍複命。


    偌大的舍館內,除了兩位欽使,便隻有魏長樂一起等待皇帝的召見。


    本以為等上片刻,皇帝很快就會傳召,但隻等到三人哈欠連連,始終不見有人來傳召。


    這一路上馬不停蹄,唯恐耽擱,即使魏長樂也感覺有些疲憊,誰知道進了皇城,皇帝陛下反倒並沒有那麽著急。


    四更天的時候,焦岩實在是撐不住,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過去,秦淵也是勉強撐著。


    “秦大人,聖上是不是睡著了?”魏長樂打了個哈欠,湊到秦淵身邊,低聲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吃點東西,再找個地方睡一覺?”


    秦淵低聲道:“迴京複命,便要在這裏等候,這是規製,不能馬虎。聖上沒召見,咱們不能走,也沒人敢讓咱們走。現在走了,聖上突然傳召,若是不能及時覲見,聖上震怒,那是大罪!”


    “他一般什麽時候醒來?”


    “噓!”秦淵微微變色,低聲道:“龍驤尉,可千萬不要打聽聖上的事。天子的吃穿住行,那不是臣子能夠打聽的,若是被知道,那就是忤逆之罪。”


    魏長樂皺起眉頭。


    “稍安勿躁。”秦淵也知道魏長樂初到神都,肯定不了解京城的規矩,更不知宮中規製,輕聲道:“再等一會兒,宮中肯定會有人過來傳詔。”


    魏長樂環顧四周,見到舍館內有幾名太監站在不遠處,竟然也是站了一夜。


    偌大的舍館,自始至終都是寂靜非常,很是壓抑。


    “可別碰上聖上閉關。”秦淵微皺眉頭,“真要是閉關,最少也要七天才能出關,龍驤尉可要在京城等待一些時日了。”


    使團抵達太原之後,趙樸在節度使府專門設了一桌酒宴,邀請使團幾位主要官員赴宴。


    席間趙樸當眾拿出了委任魏長樂為朔州刺史的文函,交給魏長樂帶到神都,直接送呈吏部批函。


    秦淵也就知道魏長樂即將接手朔州,此次前來神都,也就是述職。


    如果因為拿迴雲州讓龍心大悅,順便領賞。


    從神都迴去之後,魏長樂便要往朔州赴任。


    其實魏長樂對這個委任倒也頗為滿意。


    一來朔州與雲州接壤,如果自己真的能夠掌控朔州,就可以成為雲州背後的靠山,自己也能夠竭力給予雲州更多的幫助。


    山陰縣也是隸屬於朔州,那麽自己在山陰製定的政略,也將會順利實施。


    最重要的是,朔州和雲州作為河東北方兩大州,是恢複商貿之後的最重要商道,自己與傅文君聯手,足以確保這條商道暢通無阻,如此也能讓這兩州因為貿易而迅速繁盛起來。


    他隻想著早點了解神都的事情,盡快趕迴河東。


    雖然這座古都氣勢宏偉,又是帝國的心髒,讓魏長樂也是感歎,但對這座帝都,他卻是一種深深的陌生感,入京之後,也談不上任何興奮。


    或許還是因為對這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歸屬感。


    “閉關?”魏長樂下意識道:“聖上也練功?”


    秦淵笑著搖頭道:“不是。聖上修道,這些年時常閉關。”


    “皇帝修道?”魏長樂不禁皺起眉頭。


    他前世也是讀史,知道但凡哪個皇帝迷戀旁門左道,荒怠政事,那國家的氣象就一定是烏煙瘴氣。


    魏長樂之前聽說過當今天子永興帝的一些事情,打心裏對永興帝就沒有好感,此時得聞永興帝竟然修道,瞬間產生一種極其反感的情緒。


    “聖上和以前那些癡迷修道的昏君不同。”秦淵壓低聲音,“聖上不求長生,也不煉丹,隻是以修道來修身養性。”


    “哦?”


    秦淵輕歎道:“你應該知道,多年前戾太子在神都謀逆作亂,最後被平定,戾太子也自盡謝罪。那件事情對聖上傷害太大。聖上一直悉心培養戾太子,那是希望戾太子能成為一代明君,誰成想竟然.....!”


    說到這裏,秦淵卻是感慨搖頭,很是唏噓。


    神都之亂,也是導致北方塔靼南下的重要原因,魏長樂對此倒是略知一二,但太子趙宏當年作亂的詳情,他卻是知之甚少。


    “聖上當年因此大病一場,太醫院的禦醫們束手無策,為此十幾名禦醫人頭落地。”秦淵低聲道:“幸好右相舉薦了葛陽真人入宮,沒過幾天,聖上龍體痊愈,立刻賜封葛陽真人為大梁國師。”


    “奉天觀!”魏長樂脫口而出。


    他發出聲音,便知不妥,環顧四周,見到那幾名太監雖然站著,卻都如同雕像一般,並無反應,這才寬心。


    朔州大案,兵器藏在三陽觀,韓煦竟然讓手下軍士假扮道士守衛道觀,在此之前,更是將三陽觀的安陽真人誅殺。


    而安陽真人,卻正是神都奉天觀葛陽天師的弟子。


    “龍驤尉也知道奉天觀?”秦淵問道。


    兩位欽使與魏長樂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魏長樂對這兩人已經頗為了解。


    焦岩為人圓滑一些,膽子也小。


    但秦淵為人剛正,雖然一介文官,但到了關鍵時刻,卻也是錚錚鐵骨,並不畏死,有著舍身成仁的勇氣。


    正因如此,魏長樂對秦淵還真是十分欽佩。


    當下便將朔州三陽觀的事兒大概說了一下。


    “原來如此。”秦淵輕撫胡須,“其實被封為國師之前,葛陽真人在神都也沒什麽名氣,聖上並不知道這號人。如果不是右相舉薦,葛陽國師又真有辦法治好聖上,這奉天觀也不會被賜封為皇家禦觀。”


    魏長樂低聲問道:“聖上修道,是因為葛陽天師的緣故?”


    “葛陽國師修的是太一道,講究清心寡欲,修心修德。”秦淵道:“聖上因為戾太子而心性受損,修行太一道,倒也不是壞事。”壓低聲音道:“神都之亂後,聖上的性情有些變化,如果不是葛陽國師引聖上修行太一道,隻怕情況會更加不好.....!”


    魏長樂心想,管他什麽太一道天師道,一個皇帝不好好理政,花心思去修道,那就不是什麽好事。


    忽聽得腳步聲響,魏長樂三境修為,感知力自然遠不是秦淵能及,秦淵尚未察覺,魏長樂已經循聲扭頭看過去。


    隻見一名小太監領著通事舍人過來。


    秦淵立刻起身,在通事舍人還沒靠近之前,立馬移動幾步,輕輕扯了扯焦岩的衣襟。


    焦岩立刻驚醒,此刻通事舍人已經過來,也看到焦岩睡眼惺忪樣子,笑眯眯道:“幾位大人,辛苦了。聖上傳召,幾位隨雜家一同去麵聖吧!”


    魏長樂心想本以為皇帝要睡到天亮才召見,這還不到五更天,就突然傳召,看來這皇帝也是作息不正。


    進入神都後,他的心情一直都還算淡定,但此刻便要見到大梁天子,魏長樂心裏還真的生出一絲期盼,倒想看看這個世界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怎樣一副模樣。


    前世雖然見多識廣,但皇帝這種稀罕物還真是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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