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天了!”


    王檜咆哮道:“焦岩,秦淵,你們都看到了。小小山陰縣,上下沆瀣一氣,這是要欺天了,你們都看到了。”


    秦淵扭過頭,並不理會,焦岩隻能道:“龍驤尉,你到底想幹什麽?”


    “本官說了,要搞清楚孟無忌下獄的前因後果。”魏長樂淡淡道:“他是河東節度使委任的朝廷命官,沒有上官的命令,說下獄就下獄,豈不是將我大梁官員視若草芥?”


    焦岩歎道:“龍驤尉,茲事體大,不如呈報太原府,迴頭再說。”


    “出了縣衙大門,我認你們是朝廷重臣。”魏長樂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但在山陰縣衙這一畝三分地,我隻認公道,可認不得誰是誰。”


    王檜實在沒有遇到過魏長樂這樣的對手,一時間隻能冷笑。


    就算太常寺少卿不算什麽厲害的官職,但父親是越國公,家族是大梁五姓之一,自己還是天子寵臣。


    這幾個身份隨便哪一個,在神都都是無人敢招惹,就更別說邊陲小縣。


    王檜隻覺得自己是撞了鬼。


    “王檜,是文的還是武的,你劃個道。”魏長樂冷冷道:“要是武的,任何人在縣衙鬧事,本官絕不輕饒,也一定奉陪。要是文的,咱們就整理衣衫好好說話。”


    王檜身邊也有三十名甲士護衛隨從,都是神武軍精銳武士。


    但他知道,在山陰這塊地麵上,要是直接與魏長樂發生衝突,這三十人還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


    先避其鋒芒,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


    “你想怎樣?”


    “蔣縣丞,你做筆錄。”魏長樂吩咐道:“本官所問,其他人所答,一個字都不要少,好好記下來。其他人就做個見證。”


    蔣韞並不猶豫,立刻取了紙筆過來。


    “焦大人,少卿王檜為何會來到山陰?”魏長樂見蔣韞準備好,這才開口問道。


    換做其他人,即使是一個縣令,焦岩連眼皮也不會抬一下,更不可能接受詢問。


    但眼前這位是斬殺塔靼大巫師,連右賢王都敢挾持的人。


    “龍驤尉,你也知道,使團北上,與塔靼人談判。”焦岩隻能如實道:“王少卿也是奉旨出使,乃使團的一部分。”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在使團?”


    “為表現禮儀,我大梁賞賜右賢王幾名美人。”焦岩道:“王少卿的職責是護送美人,因為坐著馬車,趕上冬天,所以速度較慢,跟在了後麵。”


    蔣韞下筆如飛,詳細記錄。


    “如果我們記錯,焦大人帶著使團北上,途經山陰的時候,應該是......二十三天之前的事情了。”魏長樂盯著王檜,“既然是護送贈禮,為何到今天還在山陰?”


    王檜冷笑一聲,並不理會。


    魏長樂立刻向蔣韞道:“你記一下。太常寺少卿王檜,明知使團北上談判,贈禮十分重要,卻故意在途中耽擱,導致贈禮遲遲未到,有意破壞和談.....!”


    “且慢!”王檜急道:“時逢北方大雪,道路難行,車輛緩慢,所以才速度較緩。抵達山陰之時,因為水土不服,本官身體不適,所以才在山陰耽擱.....!”


    魏長樂立刻道:“如此說來,你在山陰是休養身體?”


    “自然。”


    “既然是休養身體,為何招來歌舞伎,在山陰縱情酒色?”


    王檜冷笑道:“你想知道,本官就告訴你。本官在太常寺當差,宮中樂隊都是由本官負責。聖上日理萬機,為萬民操勞,政務閑暇,總是要放鬆一下。本官來到山陰,召集歌舞伎,也是想品鑒一下山陰這些藝伎的才能,如果確實有獨到之處,可編入宮中樂隊,為聖上解乏。”


    “你的意思是說,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你留在山陰,是要為聖上挑選藝伎?”


    “是為宮中樂隊選拔。”王檜見蔣韞一直在記錄,謹慎道:“宮中樂隊也並非聖上一人鑒賞,天子賜宴、國家祭祀,都會用上,所以是為朝廷選人。”


    “記錄在案!”魏長樂聲音很重


    王檜卻感覺心下一凜。


    “山陰奕吟居,有藝伎思雲,聽聞被王少卿的人綁迴縣衙,可有此事?”魏長樂目光逼人。


    王檜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魏長樂淡淡一笑,“山陰城內有十幾萬百姓,至少有一小半人親眼看到此事。你若否認,本官到時候可以帶上千人去京城作證。”


    王檜嘴角顯出不屑之色,隻覺得魏長樂是在危言聳聽。


    但焦岩卻知道,魏長樂說的話,千萬別認為是在吹牛,更不要覺得是在危言聳聽,無論什麽事情,此人都可能幹得出來。


    “王少卿,果真如此?”焦岩咳嗽一聲,向王檜問道。


    王檜冷哼一聲,道:“一個婊子,不識抬舉.....!”話一出口,陡然意識到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要記錄在案,急忙道:“這句話不要記。”


    但蔣韞是魏長樂的人,哪裏會理他,幹脆利落記錄下來。


    “婊子?”魏長樂怪笑一聲,“王少卿,你到山陰,是找婊子去給聖上獻藝?”


    宮廷樂隊,選拔自然是嚴苛至極。


    其實宮廷樂隊大部分的藝女都是在民間選美之後,送達宮中調教技藝,極少數有在民間直接挑選舞姬歌女。


    即使有,那也都是出身幹淨,當然不可能與煙花柳巷有牽扯。


    畢竟大梁宮廷樂隊,卻需要從民間樂坊青樓挑選藝伎,無論藝伎是不是守身如玉的清倌人,這出身就已經是對朝廷和皇室的褻瀆。


    所以王檜就算在民間樂坊青樓中找到了絕色佳人獻進宮內,事先也會好好包裝,搞出一個清白的出身。


    這種事自然也不是沒人知道,但隻要天子滿意,誰又敢真的借題發揮?


    那些禦史言官可以找到許多事情在雞蛋裏挑骨頭,但涉及到天子的私密,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


    王檜隨口說出來,誰知道竟被記錄在案。


    他知道這事兒真要傳揚出去,官員們固然不敢多說什麽,但在聖上眼裏,那就是自己辦事不妥當,自然會心存不滿。


    他反應倒也迅速,立刻道:“你說的那個思雲確實是婊子,但並非送到宮裏,是.....是本官自己要聽她奏曲。”嘴角泛起得意之色,向蔣韞道:“記錄在案!”


    他自以為反應過人,隻要這樣說,青樓藝伎就涉及不到宮中,自己扛下來就好。


    為皇帝背黑鍋,那是一種榮幸。


    “很好,你的意思是說,你身體不適的情況下,在山陰找藝伎作樂。”魏長樂笑道:“思雲不從,要逃離山陰城,你心中不甘,派人追拿。主簿孟無忌隻因和思雲在一起,你的人也一並綁迴來,而且直接關進監牢,王少卿,是這麽迴事吧?”


    王檜眼角抽動,立刻道:“那個孟....孟無忌為何要帶著一名藝伎出城?他是朝廷命官,竟然宿妓,其罪.....!”


    “你是不是在放屁?”魏長樂打斷道。


    王檜一怔,怒道:“你說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在放屁?”魏長樂冷笑道:“你哪隻眼睛看到孟無忌宿妓?你們是捉奸在床?真要說宿妓,你自己照照鏡子,召集藝伎在縣衙內尋歡作樂,到底是誰在宿妓?”


    焦岩看在眼裏,心裏直歎氣。


    這王檜素來以勢壓人,沒人敢與他為敵,所見之人都是阿諛奉承,說什麽就是什麽。


    但今日魏長樂明顯要找他麻煩,這家夥竟然還是口不擇言。


    其實焦岩倒也不是有意要偏袒王檜。


    王氏乃五姓之一,焦岩熬了半輩子,坐上鴻臚寺卿的位置,對他來說這當然是人生巔峰,可是在王氏眼中,那還真算不了什麽。


    真要是得罪了王氏,他這個鴻臚寺卿也算是走到頭了。


    此外他也知道魏長樂雷厲風行,是個不知道怕字怎樣寫的人。


    雲州之行,若非魏長樂精心計劃拚死一搏,焦岩心知自己未必能活著迴來。


    就算真的保住性命,恐怕和塔靼人也談不成什麽,迴京之後依然要被治罪。


    所以他對魏長樂也是有感激之心,並不想魏長樂徹底得罪王檜,因此與王氏結仇,導致後患無窮。


    便在此時,一名鐵馬營老兵匆匆來到監牢,湊近契苾鸞耳邊,低語好幾句。


    契苾鸞微微點頭,上前兩步,拱手道:“龍驤尉,找到思雲了!”


    眾人立時都看過去。


    “就在縣衙後院,被關在屋子裏,咱們的人已經找到。”契苾鸞道:“思雲已經三天沒有進食,虛弱得很,她親口說,王檜連續兩天晚上都闖進去,意圖玷汙,而且還以孟主簿的性命做要挾,讓思雲侍寢!”


    眾人都是變色,麵麵相覷。


    如果說挑選藝伎還能勉強是個理由,但利用要挾手段欲圖玷汙,那就不是小事了。


    這種事情如果掩飾起來,無人知曉那也罷了,畢竟許多有權有勢之徒沒少幹這種事。


    但這事要是亮在桌麵上,那就是大麻煩。


    “胡說八道。”王檜沒想到契苾鸞的人已經趁機找到思雲,怒聲道:“一個婊子的話,你們也相信?”


    他口中這樣說,但眼神慌亂,底氣不足。


    “思雲手中有匕首,告知王檜,他若用強,便會當場自盡。”契苾鸞道:“王檜用孟無忌的性命要挾,思雲無奈,說要親眼見到孟無忌,確定他安然無恙,才會屈從。”


    說到這裏,這位鐵血軍使拳頭握起,雙眸寒意逼人。


    “記錄在案!”魏長樂冷聲道:“一個字都不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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