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賢王雷厲風行,要立刻舉辦狼台大典,雖然讓許多人感到驚訝,好在莫恆雁早早就準備好了大典的各項事務,舉辦起來也不算倉促。


    魏長樂一行人昨晚來得急,進入狼台後就直接住進偏殿,周圍的景觀並無仔細看。


    等次日清晨起來,出了偏殿,才看清楚那座布置華麗的高台。


    其他地方的建築也是精致非常,特別是宮殿後方,乃是一片經過精心布局的大花園。


    雖然是冬天,但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優美異常,工程確實不小。


    宮殿周圍固然部署了重兵護衛,狼台一圈也都是塔靼皮甲武士。


    不過這兩隊人馬裝束並不一樣。


    魏長樂一眼就看出來,狼台周圍是雲州塔靼精兵,而宮殿周圍分明是右賢王從草原上帶來的本部武士。


    空闊的狼台之上,已經有人在做準備,而周圍則有前來參加大典的官員豪紳,密密麻麻,對著狼台指指點點,顯然也都是驚訝於這座建築。


    “這狼台之下,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屍骨!”焦岩抬頭望著高台,輕歎一聲。


    秦淵冷笑道:“雲州戰亂過後,百廢待興,生靈多艱難。以一州之力,大興土木,修建如此工程,那簡直是敲骨吸髓。難怪雲州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還沒說完,焦岩已經扯了扯他的衣襟。


    秦淵扭頭看過去,隻見莫恆雁正向這邊走過來。


    “王爺早啊!”莫恆雁拱手含笑。


    魏長樂隻是點點頭,問道:“大都尉,時間尚早,可否安排本王先去見見右賢王?”


    “王爺,還是大典過後再見吧。”莫恆雁靠近過來,低聲道:“昨日我覲見右賢王,那也是隔了一道屏風。”


    “什麽意思?”


    “我昨天才知道,右賢王幾個月前遇刺,傷勢剛恢複不久。”莫恆雁輕聲道:“姑羊諸部被征服後,有一些人逃往西邊。他們雇傭了刺客,潛伏到了王庭,趁右賢王不備,出手行刺。右賢王身邊當時隻有一名阿圖瑪,雖然以性命保護了右賢王,但刺客死前還是傷到了右賢王的肩頭。”


    兩位欽使心中都大叫遺憾。


    要是右賢王真的被刺殺,西部草原立馬就會大亂起來,無暇南顧,如此情勢下,塔靼根本不可能再向大梁施壓。


    “阿圖瑪是誰?”


    “用咱們的話說,就是狼死士!”莫恆雁低聲道:“狼死士是從塔靼勇士中挑選出來的大力士,用他們的話說,那是銅皮鐵骨力大無窮,對右賢王忠心不二,可以隨時為右賢王獻上性命。”


    “就是右賢王的貼身近衛?”焦岩問道。


    “可以這麽說,但可不是一般的近衛。”莫恆雁對此倒是很清楚,“你們可知道唿衍天都麾下的重錘兵?唿衍天都花了無數精力,才從塔靼部落選出幾十名大力士組成重錘兵。阿圖瑪比重錘兵更嚴苛,聽聞至今為止,也隻有八名阿圖瑪,上次刺殺,還死了一個。”


    魏長樂心下冷笑,暗想唿衍天都引以為傲的重錘兵早就盡數葬身山陰城下,那是一個也不剩。


    “那再想見到右賢王,豈不是很難?”秦淵皺眉道。


    莫恆雁點頭道:“刺殺事件發生沒多久,右賢王死裏逃生,當然是心有餘悸。現在看來,除非是他的絕對親信,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這次他帶了四名阿圖瑪在身邊,睡覺的時候都守在他床邊。”


    魏長樂皺起眉頭。


    “不過王爺放心,您是大梁皇子,自然和別人不同。”見魏長樂皺眉,莫恆雁立刻道:“大典過後,肯定有機會與右賢王麵對麵商談。”


    魏長樂隻是微微一笑。


    “王爺,咱們登台看看?”莫恆雁抬手笑道。


    幾人從南麵登上狼台,放眼望去,空闊無比。


    祭祀的準備差不多完成,一張長長的桌案上,擺放著幾顆羊頭,一麵狼旗迎風招展。


    祭祀桌案北邊不到十步之遙,則是並排擺放了兩張桌案,不過兩張桌案之間相距甚遠。


    再往北邊去,地上卻是擺放了十幾排蒲團,每排有二十來隻,加起來有兩三百隻蒲團。


    魏長樂一看,就知道這應該是參加大典的官員豪紳位置。


    不過那些蒲團與桌案中間,也是很有些距離。看來右賢王還真是不想讓其他人與他太過靠近。


    此外在狼台四角,各有一麵大鼓,大鼓擱在鼓架上,兩麵各有一名鼓手等待。


    此外還有長長的號角架在狼台的石欄上,號角手托著號角,如同雕塑。


    “王爺,這是右賢王特意吩咐,為你安排的席位。”莫恆雁帶著魏長樂等人來到右首那張桌案前,“右賢王對王爺很是尊重,那是表明王爺可以與他平起平坐!”


    魏長樂隻是微微一笑。


    兩位欽使心下卻是冷笑,暗想當初塔靼還沒有崛起的時候,莫說右賢王,就算是塔靼大汗見到大梁皇子,也隻有跪伏腳下的資格。


    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如今塔靼搖身一變,連一個右賢王也有資格與大梁皇子平起平坐,實在讓人唏噓。


    “大都尉,天寒地凍,到時候就這樣露天而坐?”焦岩忍不住問道。


    他身體尚未恢複,又得知這次大典進行的時間不短,身在高處,寒風唿唿,可別一場祭祀下去,自己又要躺在病床上。


    莫恆雁道:“這也是沒辦法。塔靼人沒有宗廟,都是露天祭祀。他們久處苦寒之地,雲州的氣候對他們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焦大人,你水土不服,可以多加兩件衣服,莫到時候真的受不住。”


    入鄉隨俗,雲州是塔靼人的地盤,也就隻能按照他們的習俗祭祀。


    正在此時,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眾人迴頭看過去,隻見國相狐若帶著不少塔靼人也從南邊登上了狼台。


    那些塔靼人中,有不少奇裝異服,特別有一人臉上塗抹著油彩,恐怖非常。


    “國相!”莫恆雁橫臂於胸,躬身向狐若行禮。


    品級而言,狐若在塔靼的身份自然不是莫恆雁能比。


    狐若橫臂還禮,含笑道:“大都尉,生祭祭品可準備好?”


    “已經準備妥當!”


    “可以讓他們登台了!”狐若吩咐道:“右賢王很快會登台!”


    莫恆雁向魏長樂道:“王爺,你先請坐吧!”


    他也不廢話,匆匆離開。


    魏長樂落座之後,向秦淵道:“秦大人,你去讓人將咱們的獻禮送上來,特別是本王精心準備的那份厚禮!”


    秦淵拱手退下。


    狐若與那臉塗油彩的塔靼人低語幾句,那人便徑自過去那祭祀長案邊。


    “王爺,天氣寒冷,儀式會很久,可以多穿些衣服。”狐若走過來,禮貌關切。


    魏長樂點點頭,抬手指向那臉塗油彩之人,問道:“國相,那位是.....?”


    “大巫師!”狐若解釋道:“為了舉行大典,右賢王專門請了大巫師前來祭祀。其他人都是大巫師手下的巫妖,儀式的時候,巫妖獻舞,大巫師便可與白狼神對話,向白狼神獻上我們的敬意和虔誠。”


    “原來如此。”


    說話間,卻見從狼台東西兩邊登上眾多的塔靼武士,兩百多名武士登台之後,迅速部署在狼台四周,都是手按腰間彎刀刀柄,宛若虎狼。


    “使者大人,你可以入位了!”狐若向邊上的焦岩道。


    焦岩環顧四周,狼台之上,除了祭祀長桌,就隻有兩張桌案,一張是為魏長樂安排,另一張自然是右賢王的位置。


    也就是說,自己這位大梁正使竟然沒有席位,隻能像臣子一樣去坐在簡單的蒲團。


    他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不過他心中也明白,如果不是魏長樂假冒皇子,恐怕狼台之上也隻會有右賢王一人的桌席,絕不可能給自己這位求和的使臣設席。


    他心中無奈,隻能緩步走過去,在第一排中間的蒲團上盤膝坐下去。


    狼台下的官員豪紳們很快也都登上來。


    瞧見密密麻麻的蒲團,眾人麵麵相覷。


    從狼台下麵看不清楚上麵的狀況,本以為會設下席位,卻想不到如此簡單寒酸。


    但有些了解塔靼風俗的人卻也知道,塔靼人衣食住行都很簡單,遠不能與中原王朝相比。


    祭祀的排場,與中原王朝也是天地之別。


    草原祭祀,往往隻有一個簡陋的小祭台,祭祀的人們都是密密麻麻席地而跪,如今準備蒲團,那已經算是客氣。


    畢竟誰也不能在堅硬的石台上久跪。


    依照官職大小身份高低,眾人都是盤膝而坐。


    秦淵很快也從台下帶了幾人上來。


    馬牧領著另外三名甲士,抬了兩隻箱子上來,而秦淵手中則是捧著一隻錦盒。


    狼台上的官員們見狀,都是疑惑。


    大家也都猜到,那兩隻箱子裏,肯定是大梁獻給右賢王的禮物,但那錦盒之中是何物,眾人一時卻是難以猜到。


    右賢王尚未到,眾人交頭接耳,雖然聲音都不大,但人數太多,狼台上嗡嗡一片嘈雜聲。


    忽聽得號角聲率先響起,隨即鼓手開始擂鼓。


    號角聲和鼓聲混雜在一起,高高的石台上,低沉肅穆的聲音遠遠傳開。


    嘈雜聲頓時停下來,所有人很快都看到,狼台南邊,兩名鐵塔般的巨人率先出現,渾身護甲,頭盔隻漏出兩隻眼睛,腰間的馬刀比普通馬刀長出不少,這兩人登上台,立馬給人一種撲麵而來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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