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衍天都沉聲道:“乞骨力,你是不是馬尿喝多了?”


    “骨都侯,我沒有喝醉,也沒有說錯。”乞骨力立刻道:“莫恆雁無法掌握兵權,心中一直很怨恨。我們也從來不受他調派,他對我們自然是心生怨恨。”


    阿勒拜皺眉道:“他雖然是梁人,但卻為我大塔靼立下大功。我沒有忘記他是梁人,也沒有忘記當年如果不是他,雲州肯定不會那麽容易拿下來。”


    “阿勒拜,你現在越來越像梁人了,竟然處處為梁人說話。”乞骨力怒視阿勒拜,冷笑道:“在雲州待久了,經常向莫恆雁請教書畫,你是不是也變成了梁人?”


    阿勒拜赫然起身,按住腰間佩刀,厲聲道:“乞骨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知道。”乞骨力也是按住佩刀,“咱們明明上了莫恆雁的當,你還看不明白,到底是真蠢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阿勒拜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因為忽突失死在城裏,所以心中怨恨。忽突失是你的安鐵,但他手裏有三百勇士,而且已經進了城,竟然被一群烏合之眾殺退,這隻能證明忽突失不是真正的勇士。”


    塔靼風俗,性情相投殺牛結拜,被稱為安鐵。


    乞骨力聽對方稱自己的安鐵不是勇士,再也控製不住,“嗆”的一聲,拔出了馬刀。


    “坐下!”唿衍天都冷聲道:“留著你們的力氣,用來殺敵!”


    這些部將雖然驕悍,但對唿衍天都卻都敬畏。


    乞骨力隻能收刀,但兀自一臉殺氣。


    “為何內應會出問題,等拿下山陰城之後再查。”唿衍天都緩緩道:“不過我親眼見到右大都尉拿出的金礦,不會有假。打下山陰城,金礦就歸屬大塔靼所有。你們都有功,自然會給你們分金子。”


    這話一說,眾將的情緒頓時輕鬆起來。


    “右大都尉說過,那座金礦前所未見,如果開采出來,勝過好十個雲州。”阿勒拜笑道:“打下這座城,就等於打下了十個雲州,我們的功勞無人可比。”


    他身邊一名部將也笑道:“骨都侯,你不是說還有許多精鐵礦嗎?金礦可以獻給右賢王,但精鐵礦我們可以自己留下來。那些精鐵礦可以打造出最好的兵器,我們有了那些兵器,必將成為整個大草原最強大的力量。”


    一名年紀較大的部將卻忽然開口道:“骨都侯,從南門撤下來的兵士說過,他們在進城之後,看到了馬頭旗,難道......鐵馬營真的還存在?”


    此言一出,本來因為金礦而心情大好的眾將神情迅速凝重起來。


    “當年雲州軍被殺的全軍覆沒,肯定是有人假冒鐵馬營。”乞骨力很幹脆道:“那馬頭旗是用來虛張聲勢。”


    老將微搖頭,道:“當年破城之後,確實有一隊騎兵突圍出去,自此之後下落不明。我覺得當年突圍出去的就是鐵馬營,而且他們現在就在城中。”


    “鐵馬營軍士契苾鸞一直沒有下落。”阿勒拜點頭道:“當年清點屍首,沒有找到契苾鸞,我就覺得他還活著。”


    乞骨力冷笑道:“就算契苾鸞和那些逃兵在城裏,又能如何?當年他不還是被我們打的狼狽而逃?”


    “乞骨力這話沒錯。”有人附和道:“就算他們還活著,這麽多年過去,還能不能打?我們有六千勇士,難道還害怕他們?”


    乞骨力哈哈笑道:“他們如果真的在城裏,這次就斬草除根,將他們殺的一個不剩。”


    老將卻是皺著眉頭道:“我不是害怕鐵馬營。”看了乞骨力一眼,扭頭看向唿衍天都:“我不相信右大都尉出賣大塔靼,也不相信這次是他勾結梁人設下的圈套。但.....如果被乞骨力說中,真的是這樣,那麽我們的處境會非常危險。”


    “你的意思是?”唿衍天都目光銳利。


    老將肅然道:“骨都侯,可以肯定,在我們抵達之前,他們就已經做好了守城的準備。他們留下,並非是因為我們行軍快速,而是主動留下來守城。”


    唿衍天都微點頭道:“我知道。”


    “小小一座城,明知道肯定守不住,他們為何還敢留下來?”老將眼中透出智慧的光芒,“有沒有可能,這座城本來就是一座誘餌。”


    乞骨力聞言,大表讚同:“肯定是誘餌。將我們拖延在這裏,梁人調兵遣將,然後將我們圍困。這就是莫恆雁的陰謀,將我們送進陷阱,等我們有來無迴,他就可以趁機掌握雲州的兵權。”


    阿勒拜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終究沒出聲。


    忽聽得帳外傳來聲音:“百長霍倫求見!”


    “進來!”


    一人入帳,單膝跪下,稟道:“骨都侯,我帶人到了附近的村子,整座村莊空無一人,沒有牲畜、也沒有一顆糧食!”


    此言一出,在座諸將都是變色。


    “我繞到另一座村子,同樣如此。”那百長道:“他們早就全部撤離。”


    “下去吧!”唿衍天都揮揮手,等百長退下,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骨都侯,我沒有說錯吧?”乞骨力瞥了阿勒拜一眼,不無得意道:“這就是圈套。梁人狡詐無比,我們中了圈套。”


    帳內頓時一陣騷動。


    如果說乞骨力先前所言並無實證,大多數將領都是將信將疑,待此時得知附近的村落空無一人,瞬間都覺得肯定是落入了圈套。


    阿勒泰也是神色凝重:“我們行軍速度如此快速,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的行蹤?為何會這麽快就有準備?”


    “阿勒拜,你還不明白?”乞骨力又急又怒,“是誰以金礦誘騙我們出兵攻打山陰?”


    阿勒拜皺眉道:“你是說,右大都尉勾結梁人,在這裏設下陷阱,然後唆使我們進兵,將我們送到梁人的圈套裏?”


    “原來你心裏明白。”乞骨力道:“當然是這樣。如果我猜的沒錯,梁國的兵馬正在調動,很快就會有大批的梁軍包圍我們。”


    唿衍天都盯著乞骨力,問道:“你覺得是陷阱,那麽我們應該怎麽做?立刻撤軍?”


    乞骨力一怔,欲言又止,卻不敢說話。


    畢竟他也明白,這次唿衍天都率領所部精銳長途奔襲,如果無功而返,甚至是倉皇撤離,那麽日後必將成為草原諸部的笑柄。


    唿衍天都可以死,卻絕不允許自己的名譽掃地。


    對一個草原巴烏來說,名譽比生命更重要。


    所以如果現在勸說唿衍天都撤兵,就是觸了對方的逆鱗。


    老將猶豫一下,終是小心翼翼道:“骨都侯,我們攜帶的糧草隻足夠三天。他們的百姓都已經撤離,我們無法在山陰獲取補給,所以三天之後,我們就無糧可用。”


    “人餓上一兩天不會死,但如果戰馬沒有馬料,就跑不起來。”阿勒拜也是肅然道:“如果那時候梁國兵馬殺到,我們想撤走都來不及。”


    “你們是想讓我撤離?”


    “除非兩天之內打下這座城。”老將道:“今晚就派人迴雲州,緊急求援。如果兩天內打下山陰城,城內應該有足夠的糧食,即使敵軍圍困,我們兵力眾多,糧草充足的情況下,應該能守到援兵趕過來。”


    阿勒拜讚同道:“梁軍並不善戰,隻要我們守住城,他們又得知我們後方有援兵,肯定會倉皇逃離。”


    唿衍天都低頭沉默許久,終於抬頭道:“往周圍一百裏內派出遊騎兵,探查梁軍的動靜。連夜派人去雲州求援。”


    他緩緩站起身,按住佩刀,沉聲道:“天亮之後,如果魏長樂不答應交出山陰城,我軍全力攻打,無論是多少人,都要攻下這座城。告訴所有人,誰第一個攻進城內,賞黃金一百兩、牛羊一百頭,另外再賞賜三十個女人。”


    諸將同時起身。


    “乞骨力,明日若攻城,你指揮攻打西門。”唿衍天都神情冷峻,顯然是感覺到事態緊迫:“阿勒拜,你指揮攻打東門。增派兩百人前往南門,不必攻打,堵死他們的退路。”


    兩名部將橫臂於胸:“遵令!”


    “我親自指揮攻打北門。”唿衍天都目中寒光淩厲:“告訴勇士們,城破之後,打草三日!”


    說完,他握起拳頭,冷笑道:“如果真是莫恆雁出賣了大塔靼,我要親手扒下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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