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箭銳士身體隻是晃了一下,向前栽倒在地,便不動彈。


    幾名衝上的銳士心知不妙,立刻後撤。


    便在此時,從馬靖良那邊有數支利箭向林中影子射過去。


    馬靖良麾下的銳士都是佩弓在身。


    危急時候,銳士們都準備握刀血戰,待此刻有兩名銳士反應過來,迅速彎弓射箭。


    箭矢射過去,但那幾道身影卻迅速後撤,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馬靖良額頭冷汗直冒。


    這時候他已經很清楚,敵人絕不可能隻有魏長樂寥寥幾人。


    既然對方設下陷阱,那自然有足夠的兵力。


    他瞬間就想到歸雲莊。


    歸雲莊可是有幾百名驍勇善戰的鐵馬營老兵,那一個個都是能騎善射。


    任何一名老兵,恐怕都不會遜色自己手下的銳士。


    他手足冰涼。


    如果周圍有大批鐵馬營老兵,自己此番恐怕真的難以活著下山。


    歸雲莊和自己早有嫌隙,前番更是遭受白胡子的襲擊,事後歸雲莊肯定知道幕後真兇是自己。


    結下了這等死仇,歸雲莊肯定是饒不過自己。


    他向南邊望過去。


    唯一的希望,隻能是寄托在蕭老身上。


    蕭老乃是四境劍靈,也是馬氏安排在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保護。


    如果蕭老全力保護,自己還有可能活著下山。


    但既然進了陷阱,自己手下這些銳士恐怕是沒有生還的希望。


    蕭老方才衝到南邊,這許久都不曾迴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攏上馬靖良心頭。


    不過他也知道,此刻如果繼續留在原地,那就成了敵人的活靶子。


    可是要迴撤,卻是向北邊走,與蕭老的方向剛好相反。


    如果蕭老是普通銳士,甩下也就甩下了。


    但馬靖良指望蕭老掩護下山,自然不能丟下蕭老。


    他一時猶豫不決。


    便在此時,卻見南邊出現一道身影,正緩步往這邊走過來。


    馬靖良目光如刀,盯住那身影,很快,卻迎上前去,歡喜道:“蕭老!”


    出現的身影,卻正是蕭老。


    蕭老手中拿著刀,直直看著馬靖良。


    他抬起右臂,但隻是抬起一半,卻似乎提不起來,口中發出聲音:“走......快.....快走.....!”


    隨即身形踉蹌,往前走了三步,卻是雙腿忽然跪下,而後整個人前撲倒地。


    “蕭老.....!”馬靖良赫然變色。


    這時候卻是看到,蕭老的後背紮入了幾支弩箭。


    但弩箭卻並不是致命傷害。


    蕭老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鮮血直流。


    馬靖良全身發抖,握緊刀,瞳孔充滿恐懼,一步步向後退。


    四境劍靈被殺,足以證明敵人中有厲害的高手。


    “走!”


    往後退出幾步,馬靖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轉身就跑。


    銳士們也都是駭然。


    如果說先前數名銳士被殺,已經對這些人的士氣造成沉重的打擊,此刻看到連蕭老都斃命,眾人的士氣近乎崩潰。


    “保護散校郎!”有銳士叫喊道。


    十一名銳士緊隨在馬靖良周圍,執刀保護。


    “嗖嗖嗖!”


    沒跑出多遠,從兩邊又有弩箭射過來。


    這一次的弩箭十分密集。


    銳士們雖然揮刀劈砍,但轉瞬間還是有三四人中箭倒地。


    馬靖良頭也不迴。


    他現在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跑!


    往北跑,不能停!


    一口氣也不知道跑了多遠,腳下突然一個拌蒜,被一根老藤拌了一下,慣性使然,整個人向前翻倒,連滾帶爬。


    “散校郎!”


    一名銳士急忙上前,伸手正要扶起。


    “嗖!”


    一支利箭直飛過來,那銳士脖子瞬間就被貫穿,保持左手伸出去的姿勢,就那般側身倒地,瞬間斃命。


    馬靖良渾身發抖,跪在地上,迴頭望了一眼。


    先前身後還跟著數人,但此刻竟然空無一人。


    他全身發涼,知曉手底下那幾人要麽跑丟,要麽俱被殺死。


    二十名剽悍勇猛的銳士,再加上一名四境劍靈,還不到一夜就全軍覆沒。


    令人恐懼的是,到現在為止,甚至沒看清楚敵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甚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敵人。


    他想起身,卻感覺全身無力。


    四周一片漆黑,陰影裏似乎都是敵人。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獵物,漫山遍野都是虎狼,而所有的虎狼都在黑夜之中盯著他,隨時可以將他撕扯的粉身碎骨。


    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深入骨髓的恐懼。


    “魏長樂,你.....你出來!”馬靖良帶著哭腔道:“為何藏.....藏頭露尾?有.....有本事,你滾.....滾出來......!”


    夜風唿唿,沒有任何迴應。


    馬靖良極度恐懼之下,反倒是大笑起來。


    “魏長樂,我知道你早就想殺我,老子就在這裏,你盡管放馬過來。”他一陣大笑,竟壯了些膽子,身上有了氣力,緩緩站起身,橫刀胸前,“傅文君,老子知道你也在,一並滾出來。”


    他自然知道傅文君一直隱匿實力,但如今卻早知道傅文君的身手了得。


    說不準蕭老就是死在傅文君的手裏。


    到了這個份上,他心知自己斷無活命之理。


    但連敵人都沒瞧見,就這樣窩囊死去,實在是不甘心。


    “楊雄,你個吃裏扒外的畜生。”想到自己被楊雄誘騙到龍背山,他更是充滿怨念,厲聲道:“老子要將你碎屍萬段。不錯,還有你的家眷,老子要將他們殺個雞犬不留。”


    他嘶聲叫喊,隻有夜風迴應。


    陡然間,他瞅見不遠處的陰影中,忽然冒出幾道身影。


    他打了個寒顫,握緊刀。


    環顧四周,發現人影眾多,少說也有幾十號人,將他團團圍住,卻無人靠近過來。


    “老子知道你們是歸雲莊的。”馬靖良惡狠狠道:“當年塔靼人就該將你們全都宰殺.....!”


    “咻!”


    這一次射過來的卻並非弩箭,而是弓矢。


    這一箭卻沒取他性命,隻是落在他身邊。


    箭尾晃動,馬靖良一眼便認出,這正是自己麾下銳士的箭矢。


    也就是說,這幫人不但殺了人,連弓箭也收繳過去。


    忽然間,卻見從前方的林木中緩緩走出一人。


    來人身形高大,但衣衫縷爛,披頭散發,在這昏黑的山林中,陡然出現,宛若野鬼。


    馬靖良隻覺得自己唿吸都有些困難。


    那人步伐很慢,但每走一步都很穩。


    距離四五步之遙,那身影停下腳步,蓬頭垢麵之下,那一雙如利刃般的眼睛直視馬靖良。


    他手握一把刀,橫提大刀,殺意濃濃。


    馬靖良上下打量,刀鋒前指,冷聲道:“你.....你是什麽人?”


    “散校郎......忘記我了?”那人聲音嘶啞,“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正是散校郎所賜?”


    馬靖良一臉狐疑,再次打量,依然沒有認出來。


    “你答應過,會保我家人平安!”那人問道:“他們在哪裏?”


    馬靖良猛然想到什麽,身體一震,不自禁後退兩步,駭然道:“你.....是你,契.....契苾鸞,你.....你怎地能到這裏?”


    這一瞬間,他終於想到眼前這人的身份。


    契苾鸞卻發出怪異的笑聲,還真如暗夜厲鬼,“告訴我,我的家人在哪裏?他們是否平安?”


    “契苾鸞,你的家人確實在我手裏。”馬靖良此時依舊有求生欲望,“隻要你保護我下山,我.....我立刻讓你和家人團聚。”


    契苾鸞聞言,卻是仰天大笑,聲震四野。


    “我絕不食言。”馬靖良立刻道:“他們都好好的,下了山,你一定可以見到他們!”


    他話聲剛落,契苾鸞卻已經如獵豹般撲上前來,手中大刀毫不猶豫砍向馬靖良。


    契苾鸞身材魁梧,前衝之際,風聲唿唿,看起來千人難擋!


    馬靖良自然知道契苾鸞的實力。


    此人曾經是鐵馬營的軍使,統領五百鐵馬銳士。


    鐵馬營曾是安義伯手中最強悍的一支騎兵隊,縱橫草原,便是塔靼騎兵也是聞風喪膽。


    能夠統領那樣一支鐵血騎兵隊,契苾鸞的身手當然不是吹出來的。


    雖然像狗一樣被囚禁折磨一年多,但契苾鸞的實力並無削減。


    這一刀砍過去,勁風唿唿,竟有開山裂石之勢。


    生死之間,馬靖良也不再猶豫,來不及反應,提刀就擋。


    隻聽得“乒乒乒乒”響聲不絕,兩刀相撞,火花四射。


    馬靖良雖然武道修為不高,卻也是行伍出身,身手並不弱。


    契苾鸞連續七八刀砍下去,每一刀都是勢大力沉,換作一般人,斷然承受不住。


    但馬靖良硬生生地擋住數刀,並無敗勢。


    契苾鸞一口氣連砍八刀,陡然間低吼一聲,第九刀已經毫不猶豫斜砍過去。


    這一刀變招十分突兀。


    馬靖良反應也是迅速,立刻豎刀,堪堪抵住。


    隻是契苾鸞這一刀力道十足,馬靖良雖然以刀身抵住,但那股力量卻還是讓馬靖良身體側移數步,腳下又是被滕蔓纏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契苾鸞一個轉身,再次揮刀砍過去。


    馬靖良坐在地上,這次反而沒有抵擋,反倒是一刀橫削,直取契苾鸞雙腿。


    契苾鸞若是一刀砍下,馬靖良必然是腦袋開花,但在此之前,契苾鸞一條腿肯定也是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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