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文書如今管著扶安西州最大的一處倉庫,每天要從他這裏支出的糧食藥材數不勝數,雖然忙碌了些,但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非常好。


    跟他一起被賈安委以重任的文書還有好幾個,平日裏在衙門裏扶小做低,即便再怎麽勤勤懇懇也不被人重視。


    他們覺得這或許就是個機會,即便之後戰事結束,升不了什麽太大的官,但能得到知州大人的賞識,以後前程肯定是有的。


    紀文書剛送走一批來取藥材的士兵,就見謝平背著手向這裏走來,他放下筆墨上前恭敬的行禮。


    “謝大人,怎麽有空來這裏啊。”


    “我過來看看而已,說到底你們也是第一次幹這麽重要的事情,怕你們手生。”


    紀文書一聽,立刻挺起胸膛向謝平保證:“謝大人放心,這段日子每日都在倉庫附近看著,絕不會讓任何宵小闖進倉庫。”


    謝平心底冷笑一聲,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手伸向桌麵上的賬本,卻被紀文書直接攔住。


    “怎麽,我還看不得了?”


    紀文書訕訕一笑:“大人見諒,主要是賈大人吩咐所有的賬本,除了他本人之外,不允許任何人接觸,謝大人可別為難小人了。”


    謝平抽迴右手,目光漸漸冷下去。紀文書到底隻是芝麻小官,不敢直視謝平冷厲的目光,漸漸的撇過頭去不敢看他。


    沉默許久之後,謝平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倉庫的大門,溫和一笑,仿佛春風拂過寒冬大地一般。


    “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好好幹事吧,接下來幾天辛苦你們。”


    紀文書再次向謝平行禮,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緩緩鬆口氣。若是謝平再強硬些,隻怕他還真的頂不住要給他看賬本了,好在這位謝大人還算通情達理。


    同樣的事情,在其餘幾個倉庫發生過,就連看守水窖的士兵也遠遠見過謝平在附近的身影。


    賈安收到消息之後,不動聲色的讓看守倉庫和水窖的人再稍微放鬆一些,正巧這幾日城外的漠鬼族又開始攻城了。


    雖然強行守住了城門,但傷兵越來越多。不得已開始把駐守在倉庫水窖的士兵抽走一半,如此一來,落在謝平眼中就是為了防禦外敵不得不削減城內的武力。


    謝平並沒有著急動手,反而是在不斷的觀察,等待一個合適時機。


    最近的天氣越來越冷了,尤其是晚上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往往都會凍得直打哆嗦。為了防止他們著了風寒,賈安讓紀文書打開庫房將棉衣送到軍營中。


    因為所需盛大,庫房門口烏泱泱的一群人,紀文書就算再怎麽能幹,麵對這麽多人,也難免有些手忙腳亂。


    謝平便趁這功夫提議找人幫忙,賈安同意了,找了城中一些還算得力的百姓進入庫房幫忙搬運東西。


    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搬東西的人中有一個陌生的身影初入其中。


    忙碌了一天,活算是幹完了,但紀文書也累的說不出話。隻能向賈安稟報迴去休息一天,然後再過來幹活。


    賈安同意了,遠處監視的人見到紀文書迴家之後,便悄悄的潛入謝平的宅院。


    太陽西沉,城中的火燭逐漸熄滅,百姓和大部分的士兵進入夢鄉。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從暗處鑽了出來,他仔細觀察著周圍士兵的巡邏規律,趁著空隙迅速躥到糧倉旁邊。


    他從褲兜裏掏出早就被偷偷配好的鑰匙,一邊開鎖一邊左右觀望。


    此時巡防的士兵已經漸漸靠近,寂靜的夜晚中,任何動靜都能無限放大。那人焦急的不斷用鑰匙捅鎖孔,卻是越緊張越慌亂,怎麽也打不開。


    他緊張的汗如雨下,而此時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再過一個轉角便會直麵碰上。


    突然,鎖開了。那人迅速推門而入,將門關上,屏住唿吸,躲在門後。


    有火光由遠及近,那人通過門上的人影,判斷大致有五人正在路過。


    當腳踏聲正好落到門中央的時候,那人心跳嚇得暫停,劇烈的像打鼓一般。


    不過好在士兵們沒有發現異常,緩慢而勻速的離開大門。直到他們越走越遠,那人才覺得自己算是活過來了。


    “嘶~”他伸手摸了摸背後,隻感覺摸到一處溫熱又黏膩的液體,借著月光一看,竟是滿手鮮血。


    阿克達此時麵色蒼白的靠在門上,雖然僥幸未死,但他身負重傷能夠做到如此,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隻是看到眼前這成堆的糧草,阿克達眼中便閃過一抹恨意。他雖不知道那個救他漢人打的是什麽主意,但既然狗咬狗,那他也不介意再把火放的更大一些。


    如今天氣雖冷但十分幹燥,所以城中的更夫時常都會注意是否有火苗,以防造成大規模的火災。


    更夫王五剛剛走過一條街道,正打算往另一處走,卻時無意間瞥過一個方向,卻發現那裏的光有些過於耀眼。


    王五狐疑,朝著那個方向快走了幾步,卻見有不少士兵正提著桶往那裏奔去,瞬間王武便知道發生了什麽,嚇得他趕緊敲鑼打鼓大喝:“走水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皆將在睡夢中的百姓給驚醒,他們來不及痛罵,就聽到王武在不停的唿喊走水。


    他們立刻站了起來穿上衣服,逃出家門觀看到底是哪裏走水。


    一個老婆婆見那著火的方向,頓時悲唿道:“那不是糧倉嗎?哎呀,天爺啊,怎麽會是糧倉著火!快去提水找沙土,不然我們吃什麽呀?”


    百姓們紛紛跑迴家中,把所有拿來裝水的器皿全部找出來。跑到水窖水井旁趕緊打水,一個接著一個的,接力將水和沙土全部送過去。


    此時,糧倉附近的士兵已經嚇得腿軟了。虧他們還覺得連續好幾個月的巡邏,從來沒有出過問題,隻稍微偷偷懶而已,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大錯。沒想到居然這麽巧,今日就著火了。


    頭領直接將負責巡防的五位士兵全部扣押起來,帶著剩餘的人趕緊找水滅火。


    此時過來幫忙的百姓也到了,士兵就趕緊接過他們手中的器皿,把水潑灑正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上。


    可惜火勢實在太大,這點水完全是杯水車薪,此時有人說:“我記得城中還有火兵營,那有很多專門滅火的東西,快去找人把那些東西都拿過來。”


    不少被嚇得六魂無主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就跑了出去。隻是當他們來到火兵營所時,看著那滿倉庫的東西,根本就分不清楚哪樣是真正拿來用火的。


    原本火兵營的火兵全部都被拉到城牆上去打仗去了,能活下來的基本很少,等到把火兵找迴來,火都不知道燒哪去了,有人便提議把所有東西全部挪過去。


    等到他們把滅火的工具拿到現場時,隻聽轟的一聲,昨日還高高大大的糧倉,直接被燒的轟然倒地,有不少火星甚至飄到了周圍的房子上。


    將領急得跳腳,隻能將人分成兩批,一批留著撲滅糧倉的火,另一批趕緊把周圍房子上的火給滅了,否則一旦蔓延過去,整條街的房子都會被燒。


    大火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黃昏之時,才被徹底撲滅,但很可惜,整座糧倉都已燒毀,連帶著半條街的房子也被燒個幹淨。


    慶幸的是著火的時候,更夫通報及時,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跑出來,沒有一人被燒死,隻是平白損失了一個糧倉的糧食,這也讓扶安西州的士氣大跌。


    謝平趕到現場時,就看著賈安如石雕般站在廢墟麵前,周圍全是心疼的要吐血的百姓將士。


    謝平心裏的不甘隨之消散,轉而是難以啟齒的快意。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謝平喊了半天,賈安都沒有迴答。他還有些狐疑的抬頭瞅了一眼,就被賈安的樣子嚇了一跳。


    隻見賈安失魂落魄的盯著那堆廢墟,嘴裏一直念叨著完了完了。隻是他的聲音過於小了些,除了湊近點的謝平,其餘的人都沒有聽到。


    謝平還有些疑惑,不是還有好幾個糧倉嗎?怎麽賈安會是這副模樣,忽然想到了什麽,謝平直接倒吸口涼氣。


    該不會之前賈安聲稱扶安西州糧草充沛,都是騙人的吧!其實糧草都已經快沒了,隻是他為了穩住軍心,所以才故意那麽說,而恰巧謝平讓阿克達去燒的就是囤積了剩餘糧草的那個。


    所以賈安才會是這副鬼德行,想到這一點,謝平在心裏暢快的哈哈大笑。


    虧他還以為賈危樓是有多老奸巨猾,沒想到不過就是隻紙老虎。防備了那麽久,還不是讓他抓住破綻,將他的計劃一一破除。


    而此時高峰生聞訊趕來,身上還披著來不及脫下的盔甲,上麵攢著厚厚的血汙看著就嚇人。


    高峰生看到這廢墟的樣子,氣的臉都青了,他目光冷凝的瞪著賈安質問道。


    “賈大人,怎會發生如此的大事?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一定會保證後勤不誤嗎?”


    此時,賈安的臉已經漲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慚愧的。


    “此事為意外,如今天氣幹燥,說不定便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火星遺落在糧倉中,造成的著火。”


    高峰生可不管這些,他隻曉得現在糧倉被燒了,糧草沒了,接下來的大戰要怎麽打。


    “賈大人不用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隻需要告訴我,糧草要如何解決?”


    賈安麵色不堪,但在這在眾目睽睽之下,也隻能認命的說道:“我家庫房中還積攢著些糧食,先暫時拿來頂著吧。


    此外,其餘幾個糧倉中還有少量的糧倉,隻是給將士們提供的飯菜不可能像以前那麽好了,得節省著的來。”


    高峰生十分不滿:“打仗是力氣活,將士們吃不飽,哪來力氣殺敵。”


    此時,賈安也炸了他平日裏那麽辛苦,這些人沒說一聲謝謝就罷了,如今出了事兒一個兩個隻知道逼他。


    “糧草就這麽多,城裏麵又沒有良田,我上哪給你變吃的去。”


    眼見著二人就要吵起來,謝平立刻走上前去,充當和事佬:“哎呀,高將軍,賈大人莫要傷了和氣啊,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大家都有各自的難處,體諒一下嘛。”


    高峰生冷笑一聲,完全不揭穿:“體諒,我體諒了,他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扣將士們的軍需,真是好大官威啊!”


    賈安也迴敬他:“若不節省著來,隻怕沒個十天半個月就沒東西吃了,到時候人都餓死,你還怎麽打仗?稍微忍耐一下不行嗎?


    等到大軍過來,咱們就有充足的物資了,還是說我以前一日三餐管著你們,倒把你們肚皮都吃大了。”


    二人吵著吵著,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烈。謝平看似在說情,實則一直都在明裏暗裏的挑撥,最後雙方不歡而散。


    而城裏百姓對於糧倉被燒,也有著不同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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