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那日,賈茁和孫氏因不能外出,隻能將兩個孩子送至門口。孫氏眼含熱淚的握住賈宇的手。


    自從兩個兒子考中進士做官之後,她就極少在看見他們,如今好不容易相處了一年又要分別,搞得她淚眼婆娑的。


    賈宇無奈的細聲哄著母親,看的一旁的黎又冬麵無表情,怎麽對自己媳婦就這般不上心呢?


    賈安則被賈茁拉著提點之後要如何去吏部申請外放,賈安不厭其煩的聽著。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在賈茁和孫氏不舍的目光中,賈安賈宇帶著自己的妻兒登上馬車前往碼頭。


    蒼壽連祥負責送他們,到了碼頭之後,更是直接取出兩個匣子,分別交給他們兩個。


    “二爺,三爺(王老太太去世之後,賈茁就下令讓家中下人改稱唿,從此之後,四兄弟都以爺稱唿)這是老爺和夫人命我們準備的東西。”


    賈安接過來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匣子的銀票。


    “老爺說了,現在還沒有分家,但你們在外麵做官的,難免需要打點上下,這些銀子先拿去使著,若不夠家中還會再補。”


    賈安賈宇收好匣子,朝著家中的方向行禮,最後又囑托了一下二位管家仔細照看父母的身體,便登上大船開拔。


    蒼壽連祥目送者賈安賈宇的身影遠去,最後默默的返迴。


    二房和三房的關係並不算融洽,所以行船的這段時間若無大事,兩房的下人們都不會有所接觸。


    隻是船隻就這麽大,難免會有些衝突,每每到這個時候,黎又冬和胡幼繁就要出麵打圓場,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些煩悶,私底下更是會催促船員們趕緊開船到達京城。


    到了京城,賈寰親自守在碼頭,迎接兩個弟弟。


    賈宇率先跑出來與兄長親密相擁,賈安見他們情緒平靜之後才走過來向賈寰行禮。


    “一年不見,大哥別來無恙。”


    賈寰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邀請他們趕緊上馬車。


    馬蹄聲噠噠的行駛在鋪滿青磚的街頭上,胡幼繁掀開窗簾,望著熟悉的景象,心中十分激動。


    賈安看她這個樣子,安慰道:“莫要如此著急,很快就能再見到涵兒了。”


    胡幼繁抹著眼淚,哽咽道:“妾身隻是高興。”


    賈安默默的讓胡幼繁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一時間車廂內甜蜜四射。


    不同於賈安夫婦的溫情,賈宇這邊卻是氣氛冷凝的尷尬。


    黎又冬和賈宇早就相看兩厭,若不是在這時候和離是件十分麻煩且得罪人的事,隻怕,賈宇早就想一紙休書休了黎又冬。


    也因此,賈宇受不了這樣的氣氛,自己跑出去騎馬,黎又冬看這樣子憤恨的當場掀了桌子。


    “我是頭老虎嗎?他現在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他有把我這妻子放在眼裏嗎!”


    丫鬟茹心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安慰:“奶奶消氣,何必與姑爺一般見識。”


    另一個丫鬟平心也勸道:“是啊,而且奶奶你想想,老爺他已經升到了從三品的官位,姑爺就算再生氣,也得看看嶽家的態度啊。”


    聽聞此話,黎又冬的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正因如此,賈宇明知道她對自己的子嗣出手,也必須得容忍她,誰讓黎又冬有個好父親,好哥哥呢?


    更何況……黎又冬扶上自己的腹部心中閃過一抹苦楚。


    “當年他寵妻滅妻,縱容那些妾室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對我動手,我都懷孕六個月了,竟生生墮了胎,以至於我現在再也沒有辦法生育,那個是成了形的男胎啊,若是平安生下來,現在估計也該有個三四歲了吧。”


    此話一出,頓時全場安靜,黎又冬更是淚如雨下,這也是她平生最恨之事。即便她把那些個對她下手的妾室杖斃發賣,也難解心頭之恨。


    關鍵是因為她的一時衝動,夫妻反目成仇,現在賈宇根本就不往屋裏來了。


    為此,黎又冬不止一次慶幸當初聽從婆母的勸告,將賈潤留在孫氏那裏教養,否則她哪裏還能見到那麽大一個兒子。


    現在賈潤已經迴到她身邊,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她都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這是今後唯一的指望。


    想到這裏,黎又冬眼中兇光迸發,濃濃的殺意讓身旁的兩個丫鬟忍不住打了冷顫。


    馬車終於停穩,賈安率先下車,扶著胡幼繁下來。一旁被仆人扶下車的黎又冬看此情景,身子一僵,隨後若無其事的走開,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動作有多麽僵硬。


    沈思雙容光煥發的守在大門口,迎接眾人。賈寰率先趕過來,看她穿著單薄,眼神有些不讚同:“都說了讓你穿厚點。”


    沈思雙有些羞澀:“秋老虎還在呢,有點熱。放心吧,沒那麽容易生病的。”


    夫妻二人還想繼續甜蜜下去,被一旁看不下去的賈宇的咳嗽聲打斷。


    “大哥,我們還在這呢。”


    賈寰抱歉一向向沈思雙介紹自己的二弟二弟媳,三人互相見禮。黎又冬在一旁靜靜的掃視著沈思雙。


    明明比她大一兩歲,卻年輕的像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般,不像自己已經蒼老如老嫗。


    就算是她看不起的胡幼繁,精神狀況也比自己好太多,同樣都是賈家的媳婦,怎麽就能差距這麽大?


    黎又冬這麽想著,心裏的妒忌早已翻江倒海。


    賈安胡幼繁此時也走過來,向沈思雙見禮,沈思雙不同於對黎又冬賈宇的客氣,十分熱情的要他們進來。


    賈宇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看了賈安夫妻一眼,隨即嗤笑一聲,抬步就往裏走。


    黎又冬在原地呆愣了許久,還是在下人的提醒下才迴過神來,趕緊進去。


    眾人一路走到正廳,落座之後分別有下人端來他們喜歡的茶水點心。


    賈寰看著各自成家立業的弟弟們,心裏十分感懷,時間過得還真快。


    “先好好休息兩天吧,反正如今正在休沐,吏部那裏也不會開門,等到休沐結束了,你們再去打點一下,看看究竟被分到哪裏?”


    賈安賈宇稱是,一旁的沈思雙微笑著看著兩個妯娌說道:“兩位弟妹莫要拘謹,這是自己家,好好放鬆一下才是正理。”


    胡幼繁用帕子掩住笑意,俏皮的衝著沈思雙說道:“大嫂放心,妹妹我絕不拘泥,定要好好煩你一番,大嫂可要當心自己的家當呢。”


    此言一出,二女頓時笑作一團,看的一旁的黎又冬更加難受,大嫂作為一個名門貴女,怎麽就能和一個商賈之女聊那麽起勁?


    沈思雙同樣也沒有忽略掉黎又冬,隻是黎又冬心裏存的事,迴答的語氣頗為冷淡,搞得沈思雙誤以為這自己是哪裏得罪她了,有些鬱悶。


    胡幼繁一眼便瞧出症狀,心裏冷笑一聲。就你清高,同樣都是官家子女,怎麽大嫂就你沒你這般的小性子?


    多年後,賈家四個兒媳中,沈思雙和胡胡幼繁的關係最好。四兒媳出身過於低微,時常自卑說不上話來。而黎又冬則是自困於自己清貴人家女兒的矜持中,以至於沒人與她說話,性情更加孤僻。


    她們這情況,就算是一旁聊正事的賈宇也看出來了,狠狠的瞪了黎又冬一眼,心裏對這個妻子更加嫌棄。


    接收到眼神的黎又冬情緒更加糟糕,她搞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跟她作對,偏偏不願表達出來,隻能鑽牛角尖。


    到了晚宴時分,黎又冬十分自然的站起來給賈宇布菜,看的一旁的沈思雙有些嗔然。


    這二弟妹不是二弟的妻子嗎?怎麽搞得好像二弟的侍女一般?


    胡幼繁見她這個樣子也皺眉,之前在金陵時,雖然也有站起來步菜侍奉的時候,但那都是為了孝順公婆,如今大家都是平輩人,就算以夫為天,也沒有把自己貶低到和仆人一等的地界,這黎又冬是怎麽想的?


    黎又冬如往常一般給賈宇布菜,發覺周圍一片安靜,才感覺到所有人都看著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沈思雙斟酌後開口:“二弟妹,你平日與二弟相處都是這樣的嗎?”


    黎又冬見她們兩個人都沒起來,還有些奇怪:“大嫂與三弟妹從來都不用給丈夫侍奉的嗎?”


    二人齊齊搖頭,沈思雙更是為他解釋:“身為妻子,的確是要體貼照顧丈夫,但像這類事情,我們是不會做的。”


    黎又冬的臉噌的一下便紅透了,她拿著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在黎家,不管是母親還是嫂子,都會給自己的丈夫布菜,她還以為天底下所有的人家都是這樣的。


    賈宇享受慣了黎又冬的侍奉,突然有一天被人揭穿,麵上有些丟不開,為了避免被兄弟們嘲諷,(這裏特指賈安)。直接便摔了筷子,大聲的斥責起來,仿佛此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什麽仇敵一般。


    眾人見狀,頓感不妙,連忙上來打圓場,賈安賈寰更是將賈宇拉走。


    胡幼繁和沈思雙也安慰著黎又冬,為她打熱水擦臉。


    賈寰把賈宇拉進裏屋,眼睛裏充滿了不悅:“你就是這麽對待你妻子的!把人當仆人一樣使喚,那是和你一起拜過天地行過夫妻之禮,寫在族譜裏麵的人!將來待你百年之後更是要和你一起合葬的人,你怎麽就這麽不把人當人看呢?”


    賈安在一旁冷漠的看著,賈宇何止是不把妻子當人看,從十幾歲開始便沾花惹草,家裏不少漂亮的丫鬟都被他垂涎過,隻是那時孫氏看的緊,沒讓他得逞罷了。


    如今賈宇長大成人,沒人能管著他了,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賈宇長這麽大,頭一次被大哥這般說教,還是當著自己最討厭的庶弟的麵,麵子更加掛不住,但偏偏賈寰就是不放過他,為了這事兒訓了他好幾天,並讓他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出這類事,還放過他。


    隻可惜,賈宇把這些丟人的事情全部都算到了黎又冬頭上,更加寵妾滅妻,不管賈寰如何勸說都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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