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咚!咚!咚!……”


    大報恩寺的鍾聲在和尚的撞擊之下,有規律的發出沉重的響聲。


    鍾聲響徹在報恩寺的上空,直上雲霄,


    似乎這鍾聲蘊含著極大的威力,連天空的烏雲都能被震散開一樣,露出晴朗的藍天。


    鍾聲也傳到遠處,似乎在洗滌人心。


    每當有大事發生, 隻要不是機密,官府都會提前告知寺廟,讓他們誦經祈福,並且敲鍾祝賀。


    在報恩寺的大殿裏麵,幾十個和尚坐在蒲團上,齊聲誦經。


    而在後院的一處禪房之中,隻見一個和尚盤腿在蒲團上席地而坐,手裏麵撚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詞。


    這間禪房裏麵隻有他一個人,連張椅子茶具都沒有,牆壁上更光光如也。


    整個禪房,還有其中的誦經的和尚都顯得頗為冷清。


    “吱吖”一聲,禪房的門被推開,一個人影就走了進來。


    正在誦經的和尚眉頭微皺,輕聲說道:“貧僧正在誦經,請勿打擾。”


    可是低沉的腳步聲並沒有離去,反而越走越近,這讓和尚眉頭皺的更緊。


    來人是黑衣和尚姚廣孝,走到那個和尚跟前,坐到他對麵的蒲團上。


    也是盤腿而坐,雙手合十,然後輕輕撚動手中的佛珠。。


    此時這個誦經的和尚才睜開眼睛, 見對麵坐了一個五十餘歲的老和尚,雖然不知道他是誰, 可依然雙手合十,微微頷首說道,


    “修行誦經之時不便打擾, 大師如果也要誦經,前往別處去吧。”


    姚廣孝卻說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是出自於《壇經》。


    話說,禪宗第五祖弘忍年紀已大,想傳衣缽給大弟子神秀,便讓他作偈(梵語“頌”,即佛經中的唱詞),以此考查他對教義的禪悟。


    神秀想了半天,才結巴地叨叨出這麽一段話:“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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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忍聽了,眉頭緊鎖,總覺得差點意思,沒有滿意。


    後來,一個大字不認、隻會挑水劈柴的名為慧能(又稱“惠能”)的小僧,脫口而出。


    慧能繼承了東山法脈並建立了南宗,成了禪宗六祖。


    姚廣孝開口說道:“神秀大師說,心如明鏡台,需要常常拂拭,才能夠不沾染塵埃。”


    “而慧能大師卻說菩提非樹,明鏡非台,這些東西全然不存在,也根本不會沾染塵埃。”


    “你覺得他們兩個誰說的對?”


    而坐在姚廣孝對麵,身穿袈裟的和尚,正是朱允炆。


    隻見他雙手合十,迴答說道:“兩位大師都是高僧,請恕小僧難以評判。”


    姚廣孝毫不在意,接著說道:“神秀大師是眼中有物,心中有物,所以才說要時常擦拭,才不沾染塵埃;而慧能大師眼中無物,心中也無物,塵埃無處沾染,也就不需要擦拭……”


    “不過貧僧覺得慧能大師的話,說得有些偏頗了……”


    朱允炆聞言不由的問道:“哦,小僧求大師解惑。”


    姚廣孝手撚著佛珠,說道:“如果心中無物,那就不該在寺廟裏麵修行了,也不該去戒嗔癡欲望了,既然心中沒有吞噬欲望,沒有殺生妄語,也沒有淫邪美色,又何必修行去戒呢?”


    “正是因為在人心中有了這些東西,所以才有佛門八戒。”


    八戒是佛教中的要求,內容包括: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四戒妄語,五戒飲酒,


    六戒著香華(即不戴花環,不塗香),七戒坐臥高廣大床,八戒非時食(即過午不食)。


    南朝梁寶唱《比丘尼傳.道容》:“帝遣使往烏江迎道容,以事訪之。容曰:‘唯有清齋七日,受持八戒,自當消耳。’”


    “大師高見,小生受教了。”


    姚廣孝盯著他問道:“不知閣下心中,是有物,還是無物?”


    朱允炆想了一下,並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詢問說道:“既然大師覺得人裏麵有物,請問如何才能戒除?”


    姚廣孝說道:“每個人在佛前的程度不同,心中所有的東西也不同,有些人需要戒掉淫邪,有些人需要戒掉偷盜,


    還有人需要戒掉殺生,雖然每個人戒除的方法不同,不過貧僧覺得單單誦經禮佛,是戒不掉的。”


    “人裏麵的東西怒氣仇恨從來不會自動消除化解,所謂忘卻一切,看透一切,不過是逃避,是自欺罷了!”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氣,“那麽照大師所說,佛法無法化解,又不能忘卻,那麽該當如何?”


    姚廣孝飽含深意的說道:“堵不如疏,江河奔流,堵之必成災禍,唯有疏泄才能萬全。”


    忙碌了一天,迴到東宮的朱允熥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特別的疲乏。


    一個冊封大典搞下來,需要不住的行禮跪拜叩頭,這些動作不知道要重複多少次。


    而且身上還需要穿著厚重的禮服,頭上頂著冕旒。


    躺在搖椅上,這才放鬆下來,感覺無比舒暢。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王忠在旁邊興奮的笑麵如花。


    李福也恭賀說道:“恭喜殿下,從今日開始您就是大明名正言順的儲君了,奴婢為殿下賀喜!”


    “奴婢恭賀殿下!”


    在這屋子裏麵,有典服局的素心,還有馬和與宮女趙明珠,三人齊聲恭賀。


    朱允熥舒心地笑了笑,“同喜,我成為儲君,對你們也是一件喜事,共同慶賀吧。”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朱允熥被立為儲君,通傳天下,那他身邊的人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宰相門前七品官,儲君身邊的人就更為金貴了!


    王忠笑著說道:“殿下,奴婢們也都是跟著殿下沾光,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應該有賞吧?”


    朱允熥立即警惕的說道:“沒有!你們跟著我沾光,那應該給我送一些孝敬,怎麽還向我討要賞賜?簡直毫無道理!”


    王忠頓時滿臉苦瓜,“殿下您可是奴婢的主上,你想是我們是應該的,可沒有向我們伸的道理呀……”


    李福在一旁笑嗬嗬的說道:“確實,王忠平常不著調,說話差三落四,今天說的卻很有道理,殿下確實該賞!”


    王忠立即向他投去一個白眼,這個老家夥,真是陰損!


    “過年的時候已經賞賜你們不少了,哪能還要商啊,再賞本王就得喝西北風了!”


    可是幾個人哪裏會依饒,又是紛紛討賞,各說各的道理。


    最後朱允熥沒辦法,隻好裝作滿臉心疼的模樣,說道:“那行!既然你們都說了,那就……賞!不過下次可不能再要了!”


    “多謝殿下賞賜!”


    幾人心裏也樂開了花。


    東宮的氣氛永遠都是極為融洽的,也滿了歡樂。


    雖然不能亂了尊卑,可是該歡喜高興的時候,也得讓人放鬆。


    討完賞賜,又是一頓恭賀,眾人也知道殿下累了,便退了下去。


    趙明珠依然很體貼的打了一盆熱水,給他退去鞋襪,將腳放在熱水中浸泡揉捏……


    腳上傳來溫熱的舒服,讓整個人的身心都覺得非常舒暢。


    雖然朱元璋早就已經下過詔書,冊封自己為皇太孫,但是那時候和今天的冊封大典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就像兩個相愛的人去民政局領個證,和舉辦一次盛大的婚禮,感覺會一樣嗎?


    雖然事實是一樣的,可是感覺卻大有不同。


    而且在許多人的觀念裏麵,都覺得盛大婚禮之後才是真真正正結了婚。


    朱允熥明白,這才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還有許多的危機正等著自己!


    強如朱元璋,在許多事上也隻能選擇妥協,不能隨心所欲。


    所以做皇帝,哪怕是大權在握的皇帝,很多時候也有無奈。


    你好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現在自己的命應該能保住了,


    隻要自己不作死,不像曆史上的建文帝那樣,各種騷操作層出不窮,性命應該是無妨的。


    隻不過,也絕不能活的窩囊!


    在王朝更替的時候,也是最容易出現動亂的時候。


    君王上台之後,會遭受到來自各方的限製,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妥協。


    對於朱允熥來說,重活一世,如果還各種妥協,還被各種欺淩,


    那就太窩囊了!


    朱允熥明白,自己必須趁著朱元璋還活著的時候,就把所有的政權抓到自己手中!


    這樣才能夠安穩!


    現在朱元璋對自己這個儲君,幾乎沒有任何的防備,肯定會大加培養,讓自己掌握實權,


    一來這是朱元璋的性格使然,他立儲君就是立繼承人,沒有那麽些狗屁倒灶的陰謀詭計。


    二來是因為朱元璋確實年日無多了,在曆史上他是在洪武三十一年去世的,也就是還有四五年的時間。


    況且這個時代的老人家,什麽時候死真的說不準。


    一次傷風感冒,一口氣上不來,或者夜裏著涼受寒,都可能要了命!


    所以朱元璋在這個時候隻會大力培養自己,根本就不會扯後腿!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可以盡情的放手施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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