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焰深吸一口氣,一聲歎息,雙手輕輕捧起她的臉:“秦悅悅,龍醫生有沒有跟你說,我曾經數次輕生?”


    秦悅直直的看著他,點頭:“說過!”


    “那個時候的我,整夜整夜睡不著,白天會出現幻覺,聽見有人喊救命,眼前人的臉,會突然變成某個已不在人世的人,質問我為什麽不救他們,真的很痛苦,仿佛一切隻有死才能解脫,阿媽哭著求我,求我活下去,爺爺老淚縱橫,說已經沒了兒子,不能再沒有孫子,我咬牙堅持治療了一段時間,才稍有好轉,但我依舊不敢離開這個小村莊,不敢到外麵的世界接觸更多的陌生人,是你的出現,巧合得天衣無縫,像一束光,引領我從新向陽。”


    這段話說得,秦悅又是心酸,又是心暖:“我對你,真的這麽有影響力?這麽重要。”


    黎焰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點頭:“真的很重要,所以,我不知道若是有一天你離開,我會瘋成什麽樣子?”


    秦悅伸手抱他:“不會,我不離開你,但是你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會生不如死,我們說好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懷中軟軟暖暖,黎焰的心被塞得滿滿:“好,我們都要好好的,生兒育女,陪他們長大,看他們成家,以後退休,我們就到處去旅遊,一直到白發蒼蒼,都不離不棄。”


    “嗯,記得你的承諾啊……”


    兩人聊了很久,聊了很多,聊到很晚,黎焰將自己隱藏在心深處不敢提起的過去,都說給秦悅聽。


    兩顆心更近了,秦悅更愛這個男人了,既然選擇了他,那自然也會支持他的選擇,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


    這一夜,同住一棟樓的黎老爺子,破天荒的夢見了小兒子。


    黎銘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也是最不聽話的一個兒子,從高考填誌願起,父子倆就出現了分歧。


    後來,小兒子入職當了警察,瞞著全家去從事最危險的任務,意外失蹤,找迴後有了妻子兒子,再到最後的因公殉職,幾起幾落,幾險幾喜幾驚,黎建忠可謂是心髒病都不知道犯了多少次。


    最可氣的是,那沒良心的小兒子走了這麽多年,也沒說給他托個夢啥的。


    為此,他還專門花錢請了專業人士做法,引導,結果還是夢裏都沒能見上一麵。


    卻是沒想到,來到這裏過年的第一夜,就夢見讓他又愛又恨的小兒子了。


    夢裏,是夏日的傍晚,父子兩人就坐在小焰房子的頂樓上喝茶。


    兒子麵帶輕笑給他倒茶,但就是不開口說話,都是黎建忠說著,他聽著,隻點頭或搖頭……


    黎建忠希望這個夢長一點,再長一點,暫時不要醒來,可是,還是在一陣雞鳴聲中,夢醒了,夢中的一切都不見了,甚至,他都有點想不起在夢裏,自己跟兒子說了些什麽。


    再想入睡,也是不可能,看了看時間,清晨五點,幹脆起床來。


    農村冬日裏的清晨,有些冷,但空氣格外清新。


    這裏是小兒子娶妻生子,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啊,老爺子全副武裝穿戴整齊出去遛彎兒。


    村子裏處處是青磚紅牆的院子,家家戶戶的院子屋簷下都掛著收成的黃玉米,紅辣椒,有的人家煙囪裏已經開始飄煙,家禽,牲畜咯咯嘎嘎,哄哄哞哞的叫喚著,提醒主人該喂食了,翹著尾巴的大黃狗匆匆而過……


    好一個生動又和諧的農家清晨啊!


    他的小銘,在忘卻所有前塵往事的日子裏,也是經曆著這樣的清晨,有妻有兒有家,過著這種無憂無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美滿日子吧?


    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黎建忠自己都不知道走哪兒來了。


    遇上兩位年齡比他太大的老人家:“老哥哥,請問,你們知道黎焰家怎麽走嗎?”


    老哥哥十分熱情,嘴嘰裏咕嚕說著,手還不停的比劃著,可說的不知道是方言還是彝語,黎建忠一個字兒也沒聽懂啊,隻得點頭笑著道謝,然後往他們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眼看都要出村兒了,這……總不能清早出來散個步,還迷路了得打電話讓孫子來接吧?


    顯得自己老年癡呆了似的啊!


    環顧四周,喲,巧了,那不曦曦的小男朋友嗎?“竣霄,竣霄呐!”


    張竣霄戴著耳機晨跑,好像聽見有人喊他,取下耳機迴頭一看,一臉笑的跑了過去:“黎爺爺,您怎麽在這兒啊?”


    “你鍛煉身體,老爺子我也要鍛煉身體啊,以後還得帶小曾孫呢!帶爺爺一塊兒跑?”


    黎老爺子也是要麵子的,絕不承認自己是找不到迴去的路了。


    “那哪兒能呐,爺爺您這鞋不適合跑步,我陪您慢慢走吧!”張竣霄笑著說。


    這小夥子上道兒,黎建忠表示很喜歡,一老一少往黎焰家的方向走去。


    張竣霄來這兒很多天了,每個小巷子都很熟悉了:“黎爺爺,您出來多久了啊?餓不餓啊?”


    黎建忠本來還沒覺得餓,可他這麽一問,加之也不知道哪家飄出來的烙玉米餅子香味:“還真有點餓了!”


    “那我帶您抄近路哈!”


    抄近路,從一戶人家門口路過,院子裏玩耍的小男孩兒看到了他:“霄鍋鍋你又跑步了啊?”


    然後對著灶屋方向大聲喊:“阿媽,霄鍋鍋又跑步咯,烤紅苕快點拿出來喲!”


    下一秒,一個三十多歲,穿彝族服飾的女人捧著幹荷葉包著的烤紅薯出來了:“張律師,來,請你吃紅苕,在灶裏頭煨了一晚上的,你吃嘛,甜得很。”


    張竣霄一臉笑意的接過,跟年輕母親道謝,跟小男孩說再見。


    走出一段兒路,剝開荷葉遞了個紅薯給黎建忠:“黎爺爺,嚐嚐。”


    老爺子笑著接過:“你倒是一點兒不客氣喲!”


    “這裏的村民絕大多數都很淳樸,善良,對你好,就是真的對你好。迤沙拉唯一的遺憾,就是太落後,太窮了,這裏的百姓,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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