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南歸心似箭,披星戴月的趕著路,當夜就走出斷頭山,踏上通往北寧城的官道。


    此時已是正午,陸星南把黑槍當做拐杖拄著,疲憊的走在官道上,終於看到了北寧城城門。


    陸星南這才安下心來歇息,他一屁股坐在道旁,解下水袋咕咚咕咚的牛飲著,哇哇倒是沒受什麽累,趴在陸星南亂蓬蓬的頭頂上睡著覺。


    一名行腳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路過,看了一眼坐在道旁的陸星南,鄙夷的說道:“一個臭乞丐還養鳥,餓死都活該。”


    陸星南當時就不樂意了,他聞了聞身上的味道,衝著那人嚷道:“臭是臭了點兒,但你罵誰是乞丐呢?!”


    行腳商人痛心疾首的教育道:“幹一行愛一行!你身為乞丐,又不承認自己是乞丐,這就是對你的行業不熱愛!你就是乞丐界的恥辱!我不是瞧不起乞丐而是瞧不起你!呸!”


    “哎你這人,我說了我不是乞……”陸星南話還沒說完,一個銅板丟在他麵前。


    他抬頭看了看,丟銅板的是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模樣,亂蓬蓬的頭發,髒兮兮的臉,一身的汗臭,破爛的衣衫,還光著腳丫子,說不是乞丐他自己都有點不信。


    陸星南心想,乞丐就乞丐吧,就當是跨行業競爭體驗了。


    他拾起麵前的銅板揣進懷裏,對老婦人說道:“謝謝啊!”


    “還說不是乞丐,切!”行腳商人丟下最後一句譏諷便離開了。


    陸星南也懶得再理會,自顧自的喝著水。


    老婦人卻沒有離開,用老邁的嗓音說道:“年輕人,跟我走吧,我給你做些飯菜。”


    陸星南客氣的笑了笑說道:“不麻煩老人家了,謝謝。”


    老婦人沒說話,而是遞給他一條手帕。


    陸星南疑惑的接過手帕展開觀瞧,上麵繡著一幅山水畫,河流在山前流淌,河上泛著一葉孤舟,邊上還繡著幾行娟秀的小字:


    孤舟搖曳雨驟瀟,


    沉浮千裏任飄搖。


    哪管萬般山水色,


    青衣濁酒自逍遙。


    陸星南心神一凜,這首詩是他作的!


    幾年前陸塵佳陪他在薈珍樓喝酒,二人聊起陸塵佳的經曆時,陸塵佳講,當年她與母親所住的漁村突發洪水,村莊被盡數淹沒,母親在被洪水衝走之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推上一條小船,小船順流而下漂了很久,她在船上沒有食物餓得昏迷過去,最後被走鏢路過的陸長虹在岸邊撿到帶迴鏢局。


    當時陸星南聽得入神,如身臨其境一般,感覺自己就在那條小船之上,酒過三巡便隨口胡謅了一首詩,就是繡在手帕上的那首。


    陸星南清楚的記得,那天隻有他和陸塵佳二人在場,別人不可能知道這首詩,他猜測這手帕一定是陸塵佳托這位老婦人帶給自己的。


    他用問詢的目光盯著老婦人,老婦人微微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跟我走吧?”


    “好。”陸星南站起身,老婦人帶路,二人一前一後,向著官道旁的蜿蜒小路走去。


    ……


    雅致的小院裏幹淨整潔,老婦人領著陸星南走進小院進入屋內,將門閂插緊後,難掩激動說道:“我去燒水,先洗澡。”


    陸星南慌了,邋遢少年與佝僂老婦共處一室,門閂都插上了,上來就先洗澡,這是要鬧哪樣啊!


    老婦人看著陸星南手足無措的樣子噗嗤一笑,接著像變戲法一樣,腰也不彎了背也不駝了,臉部扭曲變得猙獰,兩隻手死摳著臉皮就要往下撕。


    陸星南眼瞅著這即神奇又驚悚的一幕,不知道該驚唿還是該尖叫。


    幸好這一幕並沒有持續太久,不然陸星南真的很難壓製住那股拔腿就跑的衝動。


    撕破臉皮的一刹那,烏黑如瀑的秀發傾瀉而下,一張熟悉的俏臉笑靨如花。


    陸星南緊繃的心弦一鬆,摟住眼前人哭啼啼的說道:“佳姐,真的是你!我可想死你了,你變的什麽戲法啊,也太嚇人了!”


    也不知道是激動得想哭還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哭的,此時的陸星南就像個孩子,每個人隻有在最親近的人麵前才會卸下防備,任由情緒奔湧而出,陸星南也不例外。


    陸塵佳輕拍著他的背說道:“這是易容術,不是什麽戲法。看你身上髒的,我先去給你燒水,你好好洗洗。”


    陸星南這才想起自己的一身泥垢,尷尬的撓撓頭,嘿嘿的傻笑著。uu看書uukanshu


    ……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陸塵佳已經把飯菜準備好,還貼心的燙了一壺酒。


    陸星南聞著久違的酒香和四溢的菜香,一個勁兒的咽著口水。


    二人邊吃邊聊,陸塵佳問起陸星南這一年多都去哪了,陸星南從鏢隊被劫,到跌落山崖,到遇見四位師父,到偷天十年壽命,到再次歸來,都給陸塵佳講了一遍。


    陸塵佳仔細聽著,聽著聽著眼睛便濕潤了,她心疼說道:“星南,這段日子你受苦了……”


    “沒事的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又迴來了嘛。”陸星南大咧咧的說道。


    他已吃飽喝足,抹了抹嘴巴上的油問道:“對了佳姐,你怎麽會在這裏?大哥和二姐怎麽樣了?我爹他迴來了嗎?”


    陸塵佳開始講起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發生的種種變故。


    陸星南這才得知,父親生死不明,大哥戰死在鏢局,二姐逃進荒州,自己被神兵山莊懸賞緝拿,陸塵佳擔心他如果迴來會被人抓去領賞,這才住在城外僻靜處,每天易容去城門外等著他。


    極度的憤怒會表現為平靜,陸星南此時便是如此,他的臉上麵無表情,內心極度憤怒。


    這一年多以來,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比這更糟糕的可能他也想過,但雖然做了一年多的心理建設,真正親耳聽到時仍然很憤怒,極度憤怒!


    這時,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有人翻牆而入。


    “來的正好!”陸星南心中的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泄之處,他推開屋門大步向院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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