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裏,以前又被稱為底裏,在恆河最大的支流穆納河的上遊,位於很恆河平原,是印度最大的城市。也是莫臥兒帝國的都城,印度最繁華的城市。


    與之前印度出現的所有王朝不一樣,從根本上講,莫臥兒帝國是外來王朝,其建立者巴比爾是蒙古-突厥族後裔,也就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而且巴比爾並不是出生在印度的,而是出生在中亞地區,是部落王子。這一點,決定了莫臥兒帝國的性質,即這是一個擴張侵略的帝國,一個通過占領其他民族與國家來獲得生存空間,並且通過奴役其他民族的人民來獲得發展基礎的帝國,一個用武力建立起來的帝國。


    比起明帝國的大都市來講,德裏仍然顯得有點落後,而且迴教文明的痕跡非常明顯,另外還攙雜著印度教的一些文化痕跡,讓這座城市顯得光怪陸離,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至少,在東方明燃這個去過很多國家的旅行家來說,他能夠非常明顯地感覺出這一點來。同樣的,城市裏那些居民的服飾,也讓東方明燃深刻的體會到,原本毫無關係的兩大文明在這裏正在融合,交匯,並且最終糅合到了一起,成為了一種新的文明。


    皇宮外,東方明燃停下了腳步。比起明帝國的皇宮,這個新興帝國的標誌性建築雖然顯得更為華麗,卻沒有足夠的氣勢,至少沒有辦法讓人立即感覺到皇宮應有的威嚴。隻不過,守衛皇宮的那些衛兵卻並不會讓東方明燃感到和睦可親。


    “什麽人?皇宮禁地,滾遠點!”


    東方明燃微微地笑了一下,在衛兵趕過來之前轉身離開了。要見到莫臥兒帝國的皇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然,他自然會有辦法。


    當天晚上。東方明燃找到了他在這裏的一個朋友,一個印度當地的部落貴族,也是莫臥兒帝國的被征服者。隻不過,在帝國的第三任皇帝阿克巴親政之後,改變了對待地方部落的態度,給予了這些本地貴族一些權利,提高了其地位,所以才讓這些印度本地貴族在帝國有了發言權。


    “東方先生,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當這名衣著華麗的印度貴族見到了東方明燃的時候也是一臉的驚訝,他小心地朝外麵的街道看了一眼。立即把東方明燃讓了進去,“東方先生,你不會不知道,現在帝國正在與明帝國交戰吧?你難道沒有返迴南洋,或者說……”


    東方明燃笑著點了點頭。“哈依賈,有方便說話的地方嗎?”


    那人點了點頭,立即帶著東方明燃朝書房走去。“東方先生,我是你的朋友。不過現在兩國交戰,如果讓人知道你到了這裏來的話,恐怕……”


    “哈依賈,我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我是來平息這場戰爭的?”


    哈依賈將東方明燃請進了書房。“平息戰爭?東方先生,這可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你雖為明帝國後裔。不過,你隻是個商人,一個普通的旅行家。你有什麽辦法平息戰爭?”


    東方明燃看了那人一眼,笑著說道:“戰爭會結束的,不過,我需要你的幫助!”


    “東方先生請坐!”哈依賈請東方明燃坐了下來,“能夠結束戰爭,這自然最好不過,不過,我能幫上你什麽呢?”


    “哈依賈,你支持這場戰爭嗎?”東方明燃接過了茶杯,很有風度地品嚐了起來,仿佛是在自己的家裏一樣。


    哈依賈沉默了一陣,長歎口氣之後才說道:“東方先生,我們是朋友,我也非常感激你,如果用我自己的觀點來說,我不希望有這場戰爭。明帝國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我們不可能戰勝明帝國的,甚至不可能對明帝國構成威脅。現在,我們需要的是和平,而不是戰爭。特別是對我們這種商人來說,和平更為重要,我更情願做你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可是,現在並不是由我們這些舊貴族說了算,哎!”


    東方明燃點了點頭,放下了茶杯。“哈依賈,你肯幫我一個忙嗎?”


    “東方先生,我這條命都是你的,還有什麽不能幫你的?不過,朋友歸朋友,現在我們暫時還是敵人,所以,隻要是我能夠幫的,我都會幫你,不過……”


    東方明燃壓了壓手,說道:“哈依賈,我不會讓你為難,我隻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一封能夠結束這場戰爭的信給你們的皇帝。”


    “信?”


    “明帝國皇帝的親筆信!”東方明燃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封用蠟封好了的信,“這次的戰爭,並不是明帝國與貴國之間的戰爭,明帝國的敵人是那些西方的侵略者,是那些從西方來的紅夷。所以,我們也不想與貴國為敵。這次皇上派我秘密出使貴國,就是為了平息這場戰爭。這之前,已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過,我們兩國之間的矛盾並不是無法解決的。相信你也對明帝國的實力有所了解,如果戰爭規模擴大的話,受到損失的不僅僅是明帝國,如果能夠結束這場戰爭,那為什麽我們不努力呢?”


    哈依賈點了點頭,手伸出一半,又停了下來。他遲疑了一陣,說道:“東方先生,要將這封信送給皇上,並不困難,麻煩的是,現在皇上身邊很多人都支持與明帝國開戰,如果被他們知道的話,恐怕先生的小命都不保了!”


    “這次皇上派我出使貴國,我是抱著必死之決心前來的,生死我已經放開了,不過,”東方明燃笑著看了哈依賈一眼,“在完成使命之前,我這條小命還是挺重要的,所以,還需要你的幫助!”


    哈依賈沉思了一陣,最後長出了口氣,說道:“當年在波斯,如不是先生幫助,我恐怕早就葬身異鄉了。先生放心,我會盡量幫你的,如果能夠結束這場戰爭的話,自然更好。這幾日,先生就先在貧舍休息,等我安排好了,再帶你覲見皇上!”


    三日後,在莫臥兒帝國皇帝阿巴克的別宮,東方明燃在哈依賈的帶領下。繞過了外麵地衛兵,悄悄地進入了別宮。


    “先生,你還是應該換上一套衣服,你這身衣服太顯眼了!”


    東方明燃笑而不語。哈依賈為了帶他見到皇帝,做了很多的安排,不過最後,東方明燃仍然堅持穿明服,而不是換上哈依賈那樣的印度貴族服飾,以掩飾自己的身份。這不僅僅是東方明燃固執,而是一個國家使臣所應該有的尊嚴,這也代表了一個國家的尊嚴。東方明燃是代表明帝國,代表明帝國的皇帝出使莫臥兒帝國的,所以,保持自己的身份就顯得極為重要。


    “哈依賈,這就是你要介紹的客人?”阿巴克是個年輕的皇帝。莫臥兒帝國創立者巴比爾的孫子。在他十三歲那年,父皇胡馬雍被人暗殺,四年之後。阿巴克幹掉了攝政王,開始親理朝政,成為了帝國的主宰者。


    阿巴克絕對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皇帝,從他十七歲就能鏟除政治上的對手來看,他的手腕絕對超強。當然,阿巴克還有更多的表現。雖然帝國地建立者是蒙古-突厥後裔,並且信奉的是迴教,不過在阿巴克親政之後,一改以往的政策,明確規定皇帝有權利解釋迴教教義,並且迴教神職人員不得參與朝政,不得入朝為官。同時,阿巴克宣布自己是迴教與印度教的公平君主,主導民族和解政策。這不但鞏固了之前由巴比爾以及胡馬雍擴張占領的領土,而且還為阿巴克新的擴張奠定了基礎。


    可以說,阿巴克是一個偉大的皇帝,一個在其先人基礎之上鞏固了莫臥兒帝國根基,並且使帝國不僅僅強大,而且富足的皇帝。如果沒有阿巴克的這些改革,莫臥兒帝國在幾十年之內擴張數百倍,從最初僅僅控製德裏附近,到後來幾乎控製了整個次大陸地區的行動將是致命的,甚至將徹底地拖垮這個龐大的帝國!


    哈依賈退到了一邊,恭敬地說道:“陛下,這位是大明使臣東方明燃,他帶了大明皇帝的國書,帶來了和平的希望!”


    “和平!?”阿巴克雖然年輕,可是從十三歲開始的政治鬥爭讓他顯得異常的穩重與狡詐。“對啊,和平離我們很遠,卻足以讓我們期盼。既然是哈依賈引見的,那麽明朝的使者,你有一次機會,一次說服我,結束戰爭的機會,不然和平就將離我們而去。”


    “陛下,這也許不是我一個人的機會,更是陛下的機會!”東方明燃隻施了一下恭身禮,他並不是莫臥兒帝國的臣子,所以沒有必要向這個異國皇帝施大禮。“戰爭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痛苦的,不過相比之下,陛下應該更期盼能夠結束戰爭,讓我們兩個國家和平相處,至少,就眼前的形勢來講,陛下應該更重視和平!”


    阿巴克大笑了起來,笑聲仿佛使大地都震動了起來。突然,阿巴克停止了狂笑,目光兇狠地盯著東方明燃,語氣冷淡地說道:“明朝的使者,你認為我們會懼怕了敵人嗎?我們從來沒有懼怕過敵人,以往,所有莫臥兒帝國的敵人都已經躺在了地上,相信,你們將是一個?”


    “是嗎?”東方明燃的神色似笑非笑,“就我所知,至少現在帖木爾帝國,還有奧斯曼帝國,甚至連孟國,以及其他一些小國家都過得好好的,他們難道都是貴國的朋友?”


    阿巴克一怒,正要發火,一旁的哈依賈立即走了出來,跪在地上說道:“陛下,明朝使節是來談判的,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陛下息怒!”


    東方明燃卻並不懼怕,甚至迎上去了兩步,阿巴克周圍的衛兵立即把手放在了刀柄上,東方明燃這才笑著停了下來。他環顧了一眼這座宏偉的宮殿,說道:“陛下,貴國富足強大,這是不爭的事實,而這幾十年來,莫臥兒帝國能夠戰勝強敵,並且一統印度,這也說明了貴國的實力。不過,世界並非就這一處,也並非隻有一個強大的帝國。陛下親政多年,對帝國的現狀更為了解,我雖為使臣,不過對貴國也有一些了解。作為帝國的君主,陛下考慮的不僅僅是麵子問題吧?”


    阿巴科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問道:“你不怕死嗎?你難道不知道冒犯帝國皇帝的下場嗎?”


    “知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卻更清楚,陛下並不會殺我!”東方明燃伸出了手,周圍的衛兵都緊張地注視著他,接著,他伸開了手掌,“和平就在我們的手心裏麵,我們是要放走它,還是要握緊它?這,完全取決於陛下的決定,貴國千萬軍民的性命也取決於陛下的決定!”


    阿巴克沉默了下來,不過,他的態度顯然動搖了。過了一陣,他才說道:“你的話沒有能夠說服我,要想結束戰爭,讓和平到來,你還需要給我一個充足的,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陛下,結束戰爭的理由有千萬個,不過,我們隻需要一個!”東方明燃直接迎上了阿巴克的目光,“大明並無侵犯貴國的意圖,我們的敵人隻是西方的紅夷。在生存與發展的共同前提下,相信我們兩國之間的合作,更能夠實現貴國的利益!”


    這次,阿巴克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作為這個龐大帝國的皇帝,阿巴克當然清楚東方明燃這句話的深刻含義。正是為了生存與發展,莫臥兒帝國不得不與那些西方國家合作。在帝國北麵是強大的帖木爾帝國,另外還有波斯王朝,奧斯曼帝國,以及東麵的一些小的國家的威脅。作為一個新生的國家,要想在強敵環視的地方生存下來,就需要有強大的支持。不過,現在看來,能夠幫助莫臥兒帝國的並不僅僅隻有那些西方國家,而且能夠給莫臥兒帝國帶來更大好處的也不是那些西方國家!


    “東方先生,我會思考你的提議的,不過,現在我們都需要時間!”


    “陛下,和平也需要時間,不過和平來得越晚,那麽就有越多的人成為這場不應該發生的戰爭的犧牲品,還望陛下盡快做出決斷!”東方明燃此刻也客氣了很多,他該說的話也都說了。


    阿巴克隻是微微地點了下頭,就讓哈依賈帶著東方明燃離開了。和平與戰爭的選擇題已經送到了阿巴克的手中,而這個帝國的命運也掌握在這個年輕帝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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