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使?”


    慕容淨顏心中默念一遍,接著蹲下身來,才和眼前這侏儒怪人的眸子保持平齊。


    “你是奪天樓的人?”


    侏儒點了點頭一臉認真:“迴稟少主,小的秦天柱,奉樓內密令已在翠城潛伏十五年。”


    “唔...”慕容淨顏頷首,迴過神後細細一想,既然是做情報的自然是愈發低調越好,這家夥遮住這張熟透的臉,幾乎和街頭的小乞丐無異,正是探子的好人選。


    “好,我且問你,城中還有多少我們的人。”


    秦天柱目不斜視:“崖州偏遠,非我樓必爭之地,加之少主此番隻是丙級任務,因此崖州僅有的高手半年前都被派去了宣城,翠城隻留有...”


    豎起短肥的食指,秦天柱正色道:“小的一個。”


    “...”


    話音落畢,兩人相視沉默了好一會,慕容淨顏才問道:“那你,倒是說說能為本少主做點什麽?”


    秦天柱雙手抱拳:


    “小的是來匯報翠城形勢,相助少主大計。”


    “少主稍等,為了防止有人窺見少主和小的密談,容小的做個準備。”


    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後,秦天柱突然撅起屁股,對準了身後狗洞。


    接著在慕容淨顏震驚的注視下,他選擇了倒車入庫,將屁股坐入狗洞之中,很快隻留半個大腦袋卡在外麵。


    “如此便可。”


    “少主,若有人來了,煩請用力踹小的一腳,斷不會有人發現端倪。”


    慕容淨顏捂著嘴,看著這一幕簡直想寫退群申請,這也太丟人了。


    “我靠,你怎麽一言不合就堵人狗子家門,你快點說不就行了!”


    在慕容淨顏的催促下,秦天柱終於娓娓道來。


    翠城,一甲子前曾隨著黑吠山秘寶的傳說風光一時,引來無數修士落腳,堪稱崖州除去主城宣城外第一城池。


    後來隨著黑吠山封山,翠城短短幾年人走樓空,又成了一座邊境涼城。


    而泉王,就是在二十年前來到翠城。


    彼時泉王身負重傷,境界跌落,靠著皇族身份在城內落腳生息,雖是落魄王爺,但是許久沒有高階修士的翠城貴族仍踏破門檻,將其奉為上賓。


    尤其是謝氏一族,靠著泉王的指點竟真的誕出了幾個高手,成為了翠城的城主。


    如今的謝氏家主謝丕,更是和泉王拜為異性兄弟,在雲鯉郡主降生那晚雪夜候立,兩家於是定下了娃娃親,成為一樁美談。


    隻是郡主很小的時候,泉王便將之送到了遙遠的槐州求學問道,十幾年來都沒有見過一麵。


    而慕容淨顏,恰好久居槐州。


    為此慕容淨顏特意潛入南香學府,刺探後居然發現那雲鯉郡主早年本是天才學子,誰曾想忽得怪疾,已從學府休學多年。


    慕容淨顏假意接近示好,便輕易套聽到了雲鯉郡主的身份,郡主常年和其父書信交流,沒多久病入膏肓的郡主便溘然長逝。


    慕容淨顏將她遺留的書信盡數收歸,得知其一直瞞著泉王自己的病,且也知悉了泉王欲她迴到翠城娶親一事。


    “於是少主偽裝那雲鯉郡主的手記,繼續寫信穩住秦王,頂替其身份,實是妙計。”


    隨著秦天柱的話音落下,慕容淨顏也迴過神來。


    原來真正的雲鯉郡主已經患病而死...


    慕容淨顏蹲在狗洞旁,腦海裏也浮現出原主的心思,泉王畢竟已是廢人,而那枚玉玨當年被賜予泉王也隻是個線索。


    幾十年過去了,如今玉玨身處何處,隻有泉王知道。


    若是派人強取豪奪,玉玨的線索可能會就此斷絕,甚至被泉王毀掉,隻有接近泉王才是更穩妥的選擇。


    “所以我隻身前來,就是為了讓泉王將玉玨安心交給我,便可遠走高飛。”


    “誰知道,卻在半路遇上了截殺。”


    唏噓一番,慕容淨顏繼續問道:“對了,你跟我講講這個要和郡主成親的謝公子,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秦天柱呸了一聲:“哦,他叫謝棗,不是好鳥,是個不學無術,暴虐淫逸的紈絝子弟。”


    “謝棗前些日子看上了春仙居的花魁柳媚娘,但一直遭城主的反對,所以對這門婚事頗為抗拒。”


    秦天柱繼續說道:


    “少主遇襲後謝棗在城裏夜夜笙歌,甚至到處張貼郡主死訊,好在天佑少主,安然無恙。”


    “對了,少主可知是何人設伏?小的聽說您是和衛道司的刀客一起進到城中。”


    慕容淨顏歎氣:“我亦不知那夥人目的究竟是郡主,還是奪天樓,不過卻是這些衛道司的人救了我,有什麽說法?”


    “有一些奇怪。”秦天柱點頭。


    “衛道司由諸國盟定,負責追剿天下邪魔,總司超然世外,旗下分支雖然歸依諸國,卻也少見諂媚皇族,更別說是泉王這等角色。”


    “總之我們奪天樓和衛道司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衛道司外門的刀客,也都是地鎖三重以上的好手,少主定要對他們多一些戒備。”


    地鎖三重?


    慕容淨顏低頭看向秦天柱,最終還是沒有問關於修仙境界一事,畢竟問的太多容易引起猜疑,可在見到泉王前定要對這個世界再多幾分了解才穩當。


    “對了,你最常去何處收集情報?”


    “啊....那當然是花仙居了,畢竟是翠城最大的花柳之地,那裏的情報可都是物美價廉,分量十足。”


    “咦額,花柳之地...”


    慕容淨顏聞言,彎腰撿起方才秦天柱脫下的麵具,在臉上比了比大小。


    “唉,若非本少有些事情要打探,真不想去這種胭脂俗粉之地,嘖也罷也罷。”


    聽到慕容淨顏這話,秦天柱頓時蛄蛹起來,就想從洞裏鑽出來。


    “少主別急著肘!帶帶我,我老秦也想撒撒野。”


    “你?”慕容淨顏迴過頭一臉驚訝。


    小子看著濃眉大眼的,搞了半天是個泰迪熊?


    “目前為止你是唯一見到我能麵不改色的,虧我還以為。”


    秦天柱將兩隻手艱難伸出,抬頭道:“少主幫忙拉一下,小的出不來了。”


    慕容淨顏一腳踩在牆上,用力將秦天柱從狗洞裏拖出,秦天柱趕忙起身拍拍灰,摸了摸腦袋道:


    “小的是麵癱,兒時人家講笑話俺不笑遭了打,這才一直戴著麵具,少主莫怪。”


    “...廢話少說,帶路。”


    “得咧!”


    青樓,風俗之地,無論何朝何代都算灰色產業,上不得台麵。


    可在翠城這個沒落偏遠的小城,勾欄一條街已是翠城最後的支柱,花仙居更是被當做招牌,用來吸引崖州其他城池的商賈前來落腳。


    城主之子謝棗,更是常年包下這裏的天字二號房,堪稱花仙居的野生代言人。


    一刻前,花仙居。


    碧樓高聳,紅燈遠鋪,楠木大門前人流不息,無論是達官顯貴亦或文弱書生,臉上無不帶著溫潤的紅暈,同風姿綽約的女子在樓閣上暗送秋波。


    偌大的銀樓,卻隻有兩間上房,位於瓊樓之頂可避下方紛擾喧囂。


    其中一間天字一號房,用於城主接待貴客,另一間便是謝家公子專屬的天字二號房。


    此刻天字二號房內。


    喝的酩酊大醉的謝棗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案上,手裏還舉著半杯美酒,顯然是有些不省人事了。


    咚咚咚。


    伴隨著急促的踩踏聲,數位佩刀的麾從匆匆爬山了頂樓,大喊道:“不好了,少爺!”


    門被推開,被驚醒的謝棗麵露慍色,不爽的將手中酒杯砸向門口,潑了為首的麾從一身。


    “就知道大唿小叫,嗝!”


    “有屁就放。”


    麾從們熟練地將屋內同樣醉倒的女子拖走,接著一人湊到謝棗身旁耳語了什麽,謝棗的眼睛突然瞪大,酒意消散了一半。


    “什麽!”


    “你說那娘們沒死?不可能!”


    麾從迴頭張望,接著壓低聲音說道:“千真萬確少爺,有人看到郡主馬車停在泉王府,是同衛道司眾人護送而歸。”


    “衛道司?”


    謝棗一驚,立馬反問道:“衛道司不去除魔辟邪,怎會突然來翠城,管這等破閑事?”


    話音落下他搖晃著站起身,將桌上半杯酒一飲而盡。


    “若真是衛道司相助,那還真有可能沒死,對了,可有人看到那郡主模樣,缺了胳膊還是少條腿?”


    “沒有,見著是衛道司刀客,城門守軍的兄弟也都沒有去查...”


    “一群廢物!”


    謝棗一怒將桌上的碟碗盡數扒到地上,發出哐哐脆響。


    “還有一件事。”


    這倒黴麾從戰術後退半步,翁勝道:


    “老爺發話了,請少爺即刻迴城主府....別忘了帶著街上的告示。”


    聽到這話謝棗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眼神閃爍,接著冷哼一聲轉身拿起床榻上的外裳,披上就往外麵走。


    門口的麾從們見主子出來,紛紛抓緊跟上,一行人浩浩湯湯的從樓梯朝下走去。


    但凡正要上樓的嫖客,聞聲抬頭立刻轉身就跑,這翠城誰都明白若是謝大公子臉色不好,最好有多遠閃多遠。


    “嗯?”


    謝棗皺眉,瞧見一人並未躲閃,那人身著錦衣一臉淡然,正是衛道司參事周行。


    有麾從及時提醒這謝棗才沒有發作,他皮笑肉不笑的對著周行拱了拱手:


    “沒想到衛道司中人也會來這風月之地尋歡作樂,此處是翠城,今夜您隨意,報我謝棗的名諱便是。”


    說罷謝棗便擦身而過,馬不停蹄的離開了花仙居,沿途看客們紛紛移開目光,自覺讓開一條道任其離去。


    樓梯上的周行目送著謝棗離開,接著繼續不疾不徐的上樓。


    直至來到了瓊樓之頂。


    咚咚..


    周行繞過謝棗包間,去到了風景更好的天字一號房前站定。


    抬起袖子輕輕敲打了兩下房門,周行恭聲道:“大人,您交代的事已經完成了。”


    靜候片刻,隨著一聲酒杯落桌聲響起,周行這才緩緩推開房門,接著小心的背身合上。


    天字一號房內窗欞大開。


    晚風隨意晃動著帷幕,如雲波深浪,伴著爐間嫋嫋清香,在這繁華鬧市,卻是靜謐無聲。


    隱約間,可見一道背影正坐於桌旁。


    樓外月色蒼茫,映襯著男子橘紅的長發,那玄色錦裘燙著金紋,在月光下猶如跳動的火焰,他就這麽隨意的坐著,便顯得是那麽的與眾不同。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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