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風雨,凋零一地殘紅。


    管莫順著少將軍的眼神,看向窗外的海棠,以為少將軍迴憶起什麽,手中換藥的動作更加仔細。


    “今日天氣,應當不錯。”餘聰白心裏想著表哥的約定,不知對方會帶他去哪。


    “少將軍您莫是在說笑?”管莫看了眼窗外的黑雲,又看了看少將軍華麗的穿著,不免歎氣。


    餘聰白覷了一眼管莫,“年紀輕輕老歎什麽氣?母親那邊可交代好了?”


    管莫點了點頭,“都交代好了。”


    約莫申時一刻,太子殿下那邊差人護送少將軍。


    湖邊亭軒,帷幔長長,隻見一個身長玉立的人影綽約。


    揮手讓管莫守在外麵時,餘聰白才撥開層層帷幔,向裏走去。


    他心下有些激動,喉頭緊塞,“太子殿下。”


    “又生疏了不是。”韓素清迴過頭來,一身明黃長袍,腰束白玉帶,麵貌隨了他的母親,餘皇後的清秀。


    他淺淺笑著,向餘聰白招了招手,“我有東西要送你。”


    “這是免死金牌!”餘聰白看著金牌上的免字,心中掀起驚天波瀾。


    “如此大禮,泣明怎敢收下?”他差點跪了下去,半路卻被韓素清抓住胳膊。


    “給你的,你收下便是,我怎會輕待自己人?再要拒絕,孤可要罰你了。”


    “謝殿下垂愛,”餘聰白小心翼翼地將免死金牌收入衣袖中去,“表哥有用得上泣明的時候,隻管吩咐。”


    “這才像話。”韓素清微微頷首。


    “你且看看,對這裏可還有印象?”麵向湖心的帷幔被束起拉向兩旁,涼風吹起韓素清的發絲,襯得此人愈發耀眼,讓餘聰白移不開眼。


    “大概是有的。”


    “小的時候,你——”韓素清話未說完,隻見湖麵炸起一陣水波,躍出無數蒙麵黑衣人,手持劍刃便衝著亭子裏的兩人襲去。


    “殿下小心!”餘聰白護在韓素清身前,長劍擊來,韓素清一把將眼前的推開,抽出腰中寶劍便擋下攻擊。


    餘聰白踉蹌了兩步,有些許的咋舌,來見殿下,他自然沒帶任何武器。


    “你還傻愣著幹什麽?不要命了?”


    韓素清挑起地上刺客掉落的武器,將其扔到餘聰白的手裏。


    “多謝殿下!”餘聰白握起長劍的一刻,現場形勢忽作變化,地上頓時倒下一片屍首。


    “殿下,這裏還有一個活口!”太子殿下的暗衛提著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


    “殺了,死侍這種東西沒有什麽太大的價值。”韓素清擺了擺手。


    餘聰白則將手中帶血的劍轉交給了自己的小廝,“迴去你去查查這些兵器的出處。”


    兩邊人動作很快,除了帷幔上沾的幾絲血跡,全然看不出有打鬥的痕跡。


    被擾了興致的韓素清自是一臉沉色,眉頭微蹙。


    “殿下心中可有想法?”餘聰白心有憂慮,光天化日之下,便有人敢行刺太子殿下,可見對方很是狂妄自大。


    “你的武藝倒還記得,不錯。”


    “表哥謬讚了。”餘聰白尷尬地摸了摸鼻頭,都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你有所不知,自你去邊塞之後,孤身邊發生越來越多的刺殺,這些不過是小場麵罷了。”


    韓素清攏了攏寬大的衣袖,寒眸緊盯著餘聰白,“比武藝,京城無人能與你相及。”


    餘聰白揣度著對方的想法,注意到表哥有些幽怨的神情,隨即抱拳道,“若表哥不嫌棄,泣明自是歸來相應。”


    “這倒也行,正差一個理由把你召迴來。”韓素清嘴角微微揚了揚,一掃之前的鬱氣,整個人看起來明朗不少。


    “且坐下暢談吧。”韓素清拍了拍手,燒酒的童子很快便也進入帷幔之中。


    “昨日和你提及孤大婚的事情,你可有什麽人要推薦?”


    餘聰白聞言,隻抬頭覷了一眼太子殿下,便低頭不語。


    “孤倒是忘了,你對這些人都沒有印象了。”韓素清提起此事,倒也忍不住歎氣。


    “孤的名聲,誰人不知。父皇雖有意讓孤娶親,卻是不見哪個大臣敢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孤。”


    “殿下風光霽月,是他們眼拙。”


    餘聰白定定地看著表哥的眼眸,霎時間,不知是什麽東西外溢,讓韓素清竟然率先錯開了眼神。


    泣明的眼神依舊如三年前一樣灼灼,讓他不敢直視,不敢深究。


    待到月上枝頭,酒壺空滯,餘聰白才堪堪意識到夜色已深。


    “殿下,該迴去了。”餘聰白趴在石桌上,瞥見帷幔外一絲皎潔的月光,臉上的熱意就要將石頭暖化。


    “泣明,你的酒量漲了不少,邊關寒冷,少不了喝酒取暖,的確正常。”


    “通知少將軍的人,今夜孤帶他到附近的莊子休息,不必擔心。”


    “是。”暗衛不見身影,聲音極輕,若非韓素清有武藝傍身,怕是聽也聽不清。


    “青梅煮酒,好喝的,邊關烈酒,不好喝。”餘聰白嘟囔著,不知想起了什麽。


    “扶著他。”寒素清對著一旁的童子說道,自己手中提著一盞燈籠。


    “我能走。”餘聰白推開了童子想要攙扶的手,起身跟在太子殿下身後,步子走得穩穩當當。


    “殿下……”童子將目光投向自家主子,見韓素清擺了擺手,便不再去扶。


    一生要強的少將軍眼裏隻有太子殿下的身形,夜色濃重,月光少然,唯有他手中的燈盞照亮著前方的路。


    待走近莊子,突然傳來犬吠聲,太子殿下頓時握住了少將軍的手腕。


    “玄胤還是怕狗嗎?”餘聰白驀地貼近韓素清的耳朵說道,熱氣讓後者忍不住偏了偏頭。


    “前麵路不好走,孤領著你,怕你又像小時候一樣摔倒。”


    太子殿下麵不改色地說道,他拉著餘聰白的手往前走。


    怎料餘聰白直接抱起韓素清幾個飛躍便到了兒時常休息的地方。


    院落常有人打掃,幹淨整潔。


    韓素清心裏猛跳了一下,怨餘聰白魯莽,抬手給了他一拳。


    “殿下——”餘聰白輕唿道, 臉上卻是帶著笑意,“泣明願追隨殿下,生死不離。”


    “孤知道了。”韓素清心道,又來了,跟之前一個模樣,喜歡表忠心。


    隻是這次,他的耳尖有點紅。


    “汪汪汪!”突如其來的犬吠聲令韓素清又是猛地心髒狂跳。


    “滾!”餘聰白站在韓素清身前,怒目嗬斥,身上的氣息一下讓黃狗失了氣勢,夾著尾巴嗚咽著跑了。


    “少將軍真是好生威武。”韓素清抬手拍了一下餘聰白精瘦的腰身。


    卻不想,這一拍,讓人直接歪倒在他懷裏。


    “真是醉了。”韓素清無奈地搖了搖頭,能撐到現在,看來泣明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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