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溫柔的母親竟然跟人吵架吵得麵紅耳赤,餘聰白咽了咽口水,輕輕扯住了母親的衣角。


    母親頓時向他遞來一個放心的眼神。


    “好了,人都到齊了,就把事情說清楚吧。餘聰白,李立,你們倆誰先說?”馬老師嚴肅道。


    臉上紅腫得像豬一樣的李立唇一動,正要搶先說道,馬老師又補充了一句,“不要撒謊,實事求是地說。”


    心虛的人常常表現得臨事躊躇,李立正是如此,他迴頭看了一眼有些偃旗息鼓的母親,有些猶豫。


    但他的母親因為吵架沒贏過對方心情很是不爽,隻嗆道,“說啊,有什麽,說什麽!”


    “哦。”李立喏喏道,再一迴頭看向馬老師時,餘聰白晦暗不明的眼神掃射在他身上,讓他心裏一顫。


    原本隻是以為對方是個老實人,李立卻沒有想到對方其實是個狠人。


    他隻記得自己打人的時候,對方一直躲閃,像隻陽光下的老鼠一樣,每次拳頭落空,他都會加倍揮出去,一拳打在了對方的下巴上,一拳打在對方肚子上。


    他自己則是被忍無可忍的餘聰白肘擊打在臉上,一屁股摔坐在地。


    先出口挑釁的人是他,先動手的人也是他。當他開口時卻這樣說道,“馬老師,他是殺人犯的弟弟,他就是殺人犯!”


    李立一開口,餘聰白便嗤笑一聲,引得前者兇著表情瞪著他。


    這話說得很蠢,很明顯李立被人當槍使了。


    馬老師聽著李立前言不搭後語的胡話明顯皺起了眉頭,“什麽殺人犯?”


    李立含糊其辭地道,“全校的人都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


    陳曉燕低聲問自己的兒子,什麽時候她家出了個殺人犯,她怎麽不知道,薑路成那孩子雖然性格怪異,但也不能說是殺人犯呐!


    “哎。”餘聰白輕歎了口氣,這件事還得從好久以前說起,他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前不久有人造謠說我有個殺人犯的哥哥,我就問人發生了什麽。”


    少年略去找人問話的過程中的威脅,簡短的說道,“以前這個學校有個男生是個跟蹤狂,跟著我哥到家裏去了,結果從山上摔死了,他們就說是我哥討厭對方將人給殺了。”


    這個跟蹤狂大概就是祖母說得那個人,警察來了是因為有人死在了祖母家的後山,便來找祖母詢問。


    將事情猜個七七八八,餘聰白還是忍不住歎氣。然而他沒有往深處想,畢竟薑路成還好好的,在讀大學,而不是蹲在監獄。


    真荒謬,好多年前的事情還要扒出來添油加醋陰謀論。


    沒有調查事情的真相,就沒有發言的權力。這些跟風造謠的人不知道把他的名聲敗壞成什麽樣了。


    他可以當做不在乎,可是這很明顯就是衝著他來的,不就是想孤立他嗎?


    “有這事嗎?你爸都沒有跟我提起過。”陳曉燕眉峰蹙起。


    “都是陳年舊事了,我爸肯定不想讓你多想。”


    餘聰白朝母親微笑著安慰道,但陳曉燕偏偏忍不住多想,少年瞧著母親那苦惱的神情,叫喊著,“哎呦!”


    “沒事吧?”


    陳曉燕見眉目因痛而擰著少年捂著腰間,頓時心疼地不行,她的兒子她都沒打過幾次。


    “走,去醫院看看。”


    陳曉燕也不管辦公室裏的人了,拉著少年的胳膊往外走,李立的母親哎了一聲,聲調拐彎,“你還沒給個交代呢?”


    “交代你媽!”


    陳曉燕第一次在兒子麵前說髒話,那往日裏溫柔的形象全然變成威武霸氣,餘聰白一直覺得髒話是那麽的有力量。


    他在母親身後豎起了大拇指。


    “馬老師,我先帶我兒子去醫院檢查。”


    站起了身子的馬老師並無異議。


    李立的母親還想追上去,卻被對方一個森冷的眼神嚇在了原地,“什麽人呐!不就是吵架厲害點兒?走,我們也去醫院!”


    她雙手抱胸氣勢洶洶地走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十分響亮的聲音。


    “啊?”李立看了一眼馬老師,他自己也不善詭辯,索性小跑著離開了辦公室,走的時候啪的一聲摔門給關上。


    隻留下一臉懵逼的老師們,就怕兩個家長打了起來。


    醫院裏。


    陳曉燕抬手戳了戳餘聰白的眉心,低頭望著兒子乖順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已經在校醫院看過了,隻是些皮外傷……媽……你別太擔心。”


    少年低眉順眼,雙手放在膝蓋上,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接受著母親的關愛。


    從護士手裏拿過消毒棉簽和酒精的陳曉燕冷哼了一聲,用蘸著酒精的棉簽擦拭著少年破皮的嘴角。


    “嘶——!”


    餘聰白被酒精蟄得嘴角火辣辣的痛,為什麽躲不過去呢?在校醫務室他還能拒絕,在母親的愛的威嚴下,他哪裏敢拒絕。


    來的路上他都想拒絕,不想去醫院,結果母親眼裏很快就濕潤了,他隻好歎氣。


    “就是來醫院看你的傷,你這孩子咋不讓放心呢?”


    “花錢。”


    從小就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的餘聰白脫口而出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願意來醫院,他思考問題也一向不深究。


    若說為什麽討厭來醫院?


    大概是醫院太過於冰冷,小時候跟著母親去看躺在病床上沒有搶救過來的父親的最後一眼深深讓他懼怕。


    這懼怕來自對死亡和永別的不理解。


    “媽媽,你都沒問我為什麽要打架?”


    “還能為什麽?肯定是他先說你,然後動手,你忍無可忍才還了手。”


    “……”全中……


    知子莫若母。


    “我還是得問問你爸爸,他以前隻說路成那小孩兒城府極深,也沒講什麽事情,都是一家人了,我還是不放心,得問問。”


    這件事甚至比餘聰白打架還要讓人緊張。


    陳曉燕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天天長大,心裏頗多感慨,酸甜苦辣自嚐,養孩子真是不容易,不能出一點差錯。


    偏一點,便長歪成下一個薑路成。


    “媽媽,我來吧,你也坐一會兒。”


    餘聰白從她手裏搶過東西,拉著人坐了下來,隨後卷起下衣擺,胡亂在腰上擦了擦酒精,涼意頓起,痛是還是痛的,但是他的眼底卻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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