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六月二十九。大吉。


    西安城內各條大街被灑掃的幹幹淨淨,街兩旁的商戶和人家張燈結彩。樹梢枝頭掛著燈籠,粘著剪紙做的彩花。


    城外開設了一排的施粥點,饑民們猶如找到了米粒的螞蟻,圍了一圈又一圈。


    今天大順皇帝登基,每人額外還有一張餅。


    秦王府被正式改名為西安行宮,西安改稱為西京。


    城外的饑民喝著粥啃著餅子,這幾日天天都有施粥。肚子裏有了點糧,就有了嘮嗑的力氣。


    “咱幾個老哥也算沒白活,總算是見識了一迴換皇帝。”


    “那叫改朝換代。”


    “呀,這後生看起來還讀過書呐。”


    “讀了一些,還中過秀才,不過在這亂世還不是一樣餓肚子。”


    “那可了不得嘞,還是個秀才。我聽說,這新皇帝正在找讀書人,去了就給官做。後生,你要不去問問。”


    “大明天子還在呢,他李自成是反賊。”


    “可不敢胡說,可不敢呐!”


    “讀書人想的就是多,咱們呐隻管有口飯吃就成。聽說這新皇帝還要給咱分田地。”


    “我也聽說了,我就想著種它幾畝地,頓頓有餅子吃。”


    “嘿嘿嘿,你們快看。新皇帝出來了。”


    奉天殿很高,比西安城牆還高出一大截。如果此時有幸正好在西安城東北角的那段城牆外,就可以看到奉天殿高台上的盛景。


    。。。。。。


    此時西安行宮內已經完成了一整套複雜的儀式。權力和儀式總是相伴的,權力越大儀式越複雜。旒冕上的珠子串數,衣服上龍的爪數。器物的顏色、紋路、圖案、數量、方向,甚至位子的高低。所有這些肉眼可見的東西,都是那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的體現。


    李布身著華服,站在李自成下方左手邊第三個位置。他心中第一萬遍吐槽這堆繁雜又該死的儀式,甚至連左右都有講究。


    李自成站在第一階台階上,往下身邊眾人依次降階排列如下:


    李布|李過|李岩|李自成|劉宗敏|田見秀|牛金星


    這個排列次序簡直不要太有講究。因為在華夏,沒有一把椅子會無緣無故擺在某個位置。


    李自成在中間自然不必說。


    此時明朝時以左為尊,那左一位,代表著位極人臣的位子,自然就是闖軍智囊軍師李岩的。


    之後是右一位,殺妻追隨的鐵杆老兄弟劉宗敏,當仁不讓。


    左二位,李過,親侄兒加上新晉立下大功,擠掉了本該是田見秀的位置。


    田見秀灰溜溜跑到了右二位。


    左三位,新晉大紅人,西安城的獻城者,陝西西邊的開拓者,呂梁城頭跳大神,闖王命中注定的第三條腿,現成的大侄子,李布。


    右三位,大順天師,牛金星。


    這是站在大順權力巔峰的七個男人。


    你都不需要問,隻需要看他們站位就知道他們的排位。


    這七位貴人的腳下,匍匐著無數的文武官員。而在那些文武官員心中,還給這七位貴人起了些有意思的外號。


    李布--第三條腿。


    李自成--鼎爐。


    李岩--一腿。


    李過--二腿。


    劉宗敏--左耳。


    田見秀--右耳。


    牛金星--天師。


    這七個人每人都有一個一目了然的外號。


    原本劉宗敏和田見秀是沒有外號的。可是李自成怕虧待了他的老兄弟,牛金星就再次發揚創造精神,給那大鼎加了一對獸耳。寓意是通過獸耳可吊起大鼎。


    登基大典在百官朝賀中結束。


    李自成正式立國,國號“大順”,年號“永昌”。


    今日是為永昌元年六月二十九。


    封侯拜相的流程終於結束,一堆功臣老將都混到了爵位。像李過是毫侯,劉宗敏是汝侯。李布混了個獻侯。


    不過,李布對爵位興趣一般。這個也是侯那個也是侯。樹上有猴,地上也有猴。他還是喜歡那些外號,出於現代人的惡搞精神,李布專門為此打造了一些精致的黃金小掛件。


    在接下去的宴席上,李布趁著敬酒悄悄塞給牛金星一把黃金小拂塵。那小東西隻有半個手掌心大小,很是小巧精致。細看之下上麵還有字--大順開國天師牛。


    隨後,李布也送給李過一個黃金小掛件,是一對足。


    “賢弟送我此物作何?”


    “哥哥是第二條腿,因此是雙足。”


    李過大笑,“賢弟倒是有心了,此物頗為有趣。”


    李布又湊到李岩身邊,也塞給他一個,“望軍師笑納。”


    李岩拿起來一看,是一隻黃金做的小腳,“此物是何意?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非也,”李布從懷裏掏出個東西,那是一個有三隻腳的黃金小掛件。“你看,布是第三條腿,我兄長是兩條腿,軍師是一條大粗腿。”


    李岩想起百官們給他們三李起的外號就是:第一條腿、第二條腿、第三條腿。這下方才明白李布的用意。他沒想到登基的酒宴之上,李布還能如此瞎七八搞。


    “無趣!”說著就要丟掉,好在被李布攔住了。


    “好好好,那軍師的就是千裏之行始於足下。我兄長的就是君子當雙足行走,腳踏實地。”


    “至於我的嘛!就是男人總有三條腿。”


    李岩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身居高位都改不了你的醃臢粗俗。”


    不過,李岩最終還是沒有扔掉,將那掛件收入了懷中。


    李布發揮前世的交際專長,拿著個酒杯到處和人兄弟長兄弟短,逢人便喝。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岩,他的桌案前沒幾人跑去敬酒,他自個也不去敬別人。


    先前在討論如何擺宴席的問題上,明朝的降官說了一套又一套。李自成聽的頭大,他不知道當皇帝後怎麽擺個宴席請老兄弟們吃個飯還有這麽多規矩。


    李布也覺得麻煩,於是跳出來道,“在俺們村,哪家哪戶搬了新家蓋了新房,不得在正房和大院裏都擺上幾桌,總得讓相鄰們看看自家的屋子有多氣派。”


    這話立即得到劉宗敏等人雙手雙腳同意,誰說上朝的奉天殿裏就不能擺宴席,連泥腿子都當上皇帝了,還有什麽不行的。


    於是在登基大典結束後,奉天殿內外,和殿前的大片空地上,放滿了桌子,直接開席。


    李布想起來上一次在這裏開席還是幹掉秦王老兒那迴,也是在這奉天殿內外的高台上。人生啊就是這麽的有意思。


    李自成喝高了,拿著酒杯就衝到大殿門口,對著大殿下方一眾吃席的兄弟高喊,“大家吃好喝好,酒肉管夠,我老李如今風光了,要帶著相親們一起享福。”


    李過朝李布遞了個眼色,隨即兩人也拿著酒杯走了出去湊熱鬧,一左一右站到李自成身側。


    “我叔侄三人在這裏謝過各位鄰居街坊,大家吃好喝好。”


    大殿之下的某桌酒席上,有人瞧著這一幕冷哼了一聲。


    孫靖忠雖然鼻子在冷哼,可嘴裏卻一刻沒停。一根雞腿骨又被他扔到了桌子上。


    他身邊坐著的是都是老熟人,包括白廣恩和劉永福,因此說話也就不需要藏著掖著。


    “瞧那廝那德性,一口一個叔叔,喊得比親爹都親。真他娘不要臉。當初在潼關時口口聲聲說要匡扶大明。匡著匡著就匡成了闖軍賊首。”


    “孫兄喝酒,我們也是有賴於李大人念舊,才有幸過上這酒肉不愁的好日子。”


    “是啊,得念著李大人的再造大恩。”


    “沒錯,還給咱找了媳婦。”


    孫靖忠這幫人,被李布當成嫡係中的嫡係,有好處自然第一個想到。那自然讓他們第一批上去挑,因此每個人的媳婦都是姿色出眾多才多藝。


    眾人幾晚之後,都覺得這輩子值了沒白活。李大人讓他們嚐到了,原來世上還有這等滋味。


    可孫靖忠喝多了,還在喋喋不休,“送個媳婦就想收買我。”


    “那你就說伱那媳婦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可我就想不通李布那小子怎麽就混成了闖王的侄子。你們是不知道,當初在潼關他為了活命,還拜孫督師為義父。你們不知。。。唔~”


    眾人趕忙捂住他,“這種事情是可以亂說的。”


    劉永福上去就給了他兩巴掌,孫靖忠這下總算有些酒醒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多嘴了。趕忙又自己給了自己兩巴掌,又往自己嘴裏塞了個雞腿,仿佛是把剛剛的話咽下去。


    孫靖忠心裏止不住迴想起潼關的往事。


    第一次認識李布,是因為他看不慣官兵搶百姓糧食。


    之後是,殺了劉家那小子搶了他的糧。


    隨後是大戰前夜李布逃跑,然後是大帳之內,孫傳庭和李布的對話。


    孫傳庭,這個孫靖忠跟隨了很多年的人,他仰慕崇拜了很久的人,如今沒了,原來的孫靖忠也沒了。


    孫靖忠迴想起自己第一次練武,第一次立下誌向,第一次跟著孫傳庭上陣殺敵,第一次立功。。。


    後來,他當了反賊,殺了錦衣衛。如今,他孫靖忠成了闖賊的軍校。


    孫靖忠一時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仿佛隻有此刻嘴裏的雞腿才是真的。


    他啃著雞腿就不自覺留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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