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延綏巡撫衙門內。


    尤世威還在勸,“都大人,不可出發呐。”


    都任一臉無奈,“我若是再拖下去,錦衣衛就要去抄我家,我都某還會落得個身敗名裂。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戰死在這榆林,好歹還能落得個忠臣美名。”


    尤世威疾唿,“都大人是落得忠臣美名了,可大明眼看就要完了。”


    原本坐著的都任蹭一下站了起來,“尤大人還不明白嗎?就算我都任沒了,可還有其它人。聖上總能找到個聽話的。強橫如孫傳庭,最後還不是被逼著出了潼關。”


    “哎!”尤世威一跺腳,滿臉憤懣無奈。


    “尤大人,速去準備吧,三日後你親自領兵東渡黃河增援太原,榆林由我來守。我在榆林便在。”


    。。。。。。


    崇禎十七年,五月十二。呂梁城李過大軍中軍大帳。


    李過手裏正拿著一份軍報,“賢弟,你的計策果然奏效了。尤世威這老狐狸出來了。”


    軍報顯示:就在昨天晚上,尤世威率領兩萬大軍,離開榆林城,往東北的神木縣方向去了。


    “太原明明在他東邊,他往東北方向跑幹嘛。”


    李布接過軍報看了眼,“看來尤世威是很不情願呐,我猜他是想把大軍駐節神木,然後再派一支偏師東渡黃河,隨後就在太原西北邊做做樣子。”


    “神木和榆林之間修築有長城,我們要是進攻榆林,他在神木的主力就可以經由長城的烽火狼煙快速知曉。隻怕我們大軍還沒到榆林城下,他在神木就已經得知了。”


    “隨後,就是沿著長城這條高速公路,快速像榆林支援。”


    “賢弟,什麽是高速公路?”


    李布意識到自己嘴瓢了。


    “我意思是依托長城進兵會非常迅速。”


    李布說得沒錯,長城除了高牆的作用以外,還是個快速的軍情傳遞係統,以及運兵的高速公路。沒有長城,那大軍就得帶著輜重翻山越嶺。雖然長城依山而建,高高低低也不是很好走,可相比在崇山峻嶺上攀爬,它確實算是高速公路了。


    “而且,神木距最近的黃河渡口也就百裏左右。尤世威甚至可以將主力渡過黃河,然後就可以宣稱自己已經過河了,要在黃河邊上與我軍決一死戰。等我們真的北上去打他。他又可以西渡黃河跑迴神木縣。”


    “神木縣本就有一堆防備蒙古人的堡壘,他所在裏麵足以自保。榆林和神木之間還可通過長城,互相快速支援。”


    “尤世威當真是隻老狐狸。”


    李過聽李布分析完軍情,“我想賢弟肯定還有對策。”


    “尤世威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那我們就改變計劃,真的去打一下太原。”


    五日後,李過親率五萬大軍抵達太原城下。隨後,闖軍開始在太原城二裏外掘壕,擺出一副封死太原的架勢。


    崇禎下了嚴令,強逼都任和尤世威增援太原。尤世威仗著尤家沒人在京師,不怕錦衣衛抄家。慢吞吞從神木發兵,渡過黃河後抵達興縣,隨後便停滯不前。


    興縣這個地方在黃河東岸,它到榆林、呂梁、太原三地的距離都差不多。


    闖軍如今駐軍呂梁和太原。呂梁的闖軍如果去打榆林,尤世威也來得及救。要是呂梁的闖軍全軍去攻太原,那他再往太原趕依然來得及。要是太原和呂梁的闖軍都向他而來,他也有足夠的時間跑得掉。


    總之,尤世威的站位非常靈活。但是,他能這麽操作的前提是,太原得守得住。太原擋得住李過的五萬大軍,那他這兩萬人在外遊蕩牽製才有意義。


    但是,太原明顯是守不住的。


    李過的大軍堆土築起高台,高台比太原城牆還高出一丈,然後將紅夷大炮拉到高台上,利用高度優勢,向城內俯射。紅夷大炮發射的彈丸能直接砸到太原城牆上,守城明軍已如驚弓之鳥。


    此時太原城內有明朝三位藩王--晉王、代王、沈王,這三位都是親王。郡王就多了,有好幾十位。這些朱重八的小豬仔們早就沒了老朱的狠勁,被闖軍的炮聲嚇得整日躲在屋內哆嗦。生怕城破之後,會步福王和秦王的後塵。


    尤其在知道了,此次來攻的闖軍中有當初西安右參政,寫出《與馮公西安絕筆》的大奸臣李布之後,這群王爺們更慌了。因為他們都知道秦王的下場,都知道那句“秦王久在高台,下到民間看看。”而這些王爺們哪個不是久在高台。


    鑒於秦王等人的慘烈下場,太原城裏的明朝王爺們總算想通,舍得拿出家財了。此舉總算發動了一批民眾上城守衛,但太原依舊是微弱累卵。


    榆林城內的都任連日來已收到一堆的求援信,來自京師的催戰詔書更是三天一封。他也給尤世威發去了無數催戰軍令,可是尤世威看來是鐵了心按兵不動。


    都任沒有辦法,於是隻好親自領兵出城。


    此時的榆林城內,還有兩萬五千人馬。都任親自率領全部人馬傾巢而出,他決定放棄榆林,在黃河東岸與闖軍放手一搏。


    此舉也是無奈之舉,他調不動尤世威,自己手上的兵力又不夠兼顧守衛榆林和援救太原。於是就隻能當個賭徒。他打算東渡黃河之後,直奔呂梁。那裏有闖軍的四萬大軍,然後傳檄興縣的尤世威,要他南下夾攻呂梁。


    都任料想自己傾巢而出之下,不信尤世威還不來。大後方榆林都沒了,尤世威在外遊蕩已無歸處。都任這招不但把自己放上了賭桌,也把尤世威逼上了賭桌。


    尤世威在收到都任放棄榆林的軍報後,捶胸頓足,“諸公誤國呀!偌大一個山西,背後還有京師,北邊還有邊軍,就是守不住一個太原。”


    “也罷,我就遂了他們的願,全了我尤家曆代忠烈的名聲,也算沒有辱沒了先人。”


    尤世威當即出兵南下,直奔呂梁。


    明軍榆林全軍,自西北和北方兩路來攻,但駐守呂梁的李布一點都不慌。


    當都任決定放棄榆林之時,這場仗的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李布隨後分出一支偏師取了榆林城,然後在呂梁大力修築工事,等著明軍來攻。四萬人守城,等著四萬五千人來攻。幾乎是一比一的比例。守城方根本不用慌。


    都任此舉的目的是圍魏救趙。


    因為救援太原路途遙遠,還會受到太原和呂梁闖軍的前後夾擊。不如就近全力攻擊呂梁的闖軍,逼著太原的闖軍來援,太原之圍自行就解除了。


    由於山西還在大明手中,都任就可以與闖軍且戰且退,最後榆林守軍就留在山西。這樣雖然丟了陝北,可是好歹還能保住榆林這支兵馬,也能保住太原。


    可是這一切能成立的前提是,都任的大軍能給足呂梁守軍壓力。否則李過可以繼續攻他的太原。


    顯然,榆林城出來的明軍並沒有這個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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