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李布才收到迴信,劉永福答應前來。


    第三日一早,李布帶著三四十名明軍俘虜守在了約定地點。除了路上抓到的十幾名,還特地問慶城守將要了一些,打算當做給劉永福的見麵禮。


    辰時三刻,劉永福依約而來。


    李布目之所及,遠方煙塵滾滾。李布身邊跟著的十幾名軍校有的已經開始發慌,李布餘光所及,看到有人握著馬韁的手都在顫抖。


    李布麵上毫無波瀾,倒不是他不怕,而是他特地準備了三匹快馬。這三匹快馬是他特地挑選的,他還親自試騎過。一旦情況有變,調轉馬頭,誰都跑不過他。


    估計是看到李布這邊沒幾個人,劉永福的大軍老遠就止住了,隨後開始擺開防禦態勢的軍陣,示意他們並無進攻打算。軍陣展開後,從中奔出二十多騎人馬。


    對麵人馬離的近了,李布終於能模糊辨認出來人,正是劉永福。當初在潼關時,兩人也就打過幾個照麵,話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句。此時李布有些懊惱,果然社交牛x症到哪都有用,混個臉熟日後相見好說話。


    李布策馬前出未帶一人,以顯示自己誠意。那邊劉永福也示意手下與自己保持距離。


    兩人終於會麵了。


    “李書吏,好久不見。”劉永福抱拳。他今年四十幾歲,留著兩撇細長的胡子。


    李書吏?李布在潼關時的職務。他頓時心中一喜,看來對方是有意和自己敘舊。


    “劉大哥好,潼關一別,兄弟甚是想念呐。”李布滿臉激動,眼睛都有點紅。當然,李布其實和對方一點也不熟。


    “李書吏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呐。”


    李布朝身後一揮手,兩名軍校將那三四十名明軍俘虜趕了過來。


    “路上正好遇到貴軍兄弟,順手收留了一些,如今送還給劉大哥。”


    劉永福大喜,“李兄弟念舊啊,上來就是這等手筆。愚兄這裏也有好禮相贈。”


    李布這下好奇了,難道對方也學自己弄了點噱頭,“不知劉兄準備了何物。”


    “不是物,乃是人。”


    隻見劉永福一揮手,身後遠處的騎隊中一人策馬疾馳而來。


    看那人馬上穩健功夫了得,李布不由得打起精神戒備。


    那人帶了一頂笠盔,邊沿壓得很低,李布看不清他臉。


    直到走近了,那人才一把掀開帽子吼道,“無恥逆賊,竟然投了闖軍,吃我一刀。”


    李布哪能等他把話說完,他一直盯著那人的手,看他往腰刀上摸時,調轉馬頭就跑。誰和你嘰嘰歪歪,戲文看多了吧,開打前還要說台詞。


    李布一邊往迴狂奔,一邊指著身後大吼,“快上來,給我頂住,給我頂住。”


    可是己方的十幾名騎士隻是兩眼木楞地看著他,一動不動。李布直到穿過本方隊列,將那十幾名騎士甩在身後,這才覺得踏實,於是迴身望去。


    原來剛剛嘶吼之人並未追過來,動都沒動還在原地,所以本方騎士剛剛才會一臉茫然不解看著李布。李布心中痛罵,搞什麽鬼,嚇老子一大跳。


    等李布再仔細看了會兒,才發現對麵那人眼熟,而且此時正和劉永福指著自己哈哈大笑。


    李布一拍大腿,“孫靖忠!你個狗娘養的,竟然敢戲弄老子。”於是他趕緊又策馬奔過去。


    此舉將本方的十幾名騎士看得目瞪口呆,連後方遠處的張承喜也是一臉疑惑,就看見李布突然獨自撒腿就跑,又突然跑迴去。


    李布策馬趕到近前,心情激動得都來不及控韁,一個翻身就滾下了馬。孫靖忠那邊也是飛身下馬,兩人雙向奔赴,看趨勢應該是要緊緊相擁。


    就在兩人快抱上的時候,李布仿佛第二神經抽動,【我他娘有老孫這張暗牌,我不能現在明打了呀。】


    李布想刹車,可是眼看刹不住,於是一狠心調轉身體,飛起一腳。他相信以孫靖忠的體魄,吃這一腳無所謂的,而且他也根本沒用力。


    孫靖忠被一腳踹翻在地,徹底呆住了,“老李是我呀,我剛剛是嚇你來著,唔~~”


    李布一腳踩住他嘴,“給老子閉嘴,別讓人知道我們關係。”一邊抽出腰刀抵在孫靖忠脖子上,一邊大喊,“好你個狗賊竟敢嚇本官,要不是看在劉將軍麵上,我一定取你狗命。還不滾到後麵去。”


    孫靖忠一臉茫然,“嘿,你個兔崽子,唔~~”這迴是被劉永福捂住了嘴。劉永福已經反應過來了,低聲道,“孫兄收斂一些,畢竟我等如今各為其主,這周圍前後這麽多雙眼睛,還是少親熱些為好。”


    劉永福隻想到了第一層,不能表現得大家很熟,以免害李布迴去後被猜忌。


    但是,李布已然想到了第二層。如今明軍那邊有孫靖忠在,自己就像打遊戲開了掛一樣。就憑他和孫靖忠的交情,什麽事情不好談。如果現在就暴露出自己和孫靖忠的關係,等於是告訴別人自己有掛。


    孫子兵法有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


    李布總結為一個字--苟。


    於是他低聲道,“孫兄,剛才多有無禮,迴頭我請伱吃酒。”


    “哼!”孫靖忠詳怒,“不知道你葫蘆裏又賣什麽藥,你小子總是神神叨叨,我老孫是搞不清你那腦袋瓜裏在想些什麽。”他原本還憧憬著和李布重逢的畫麵,兩人怎麽也該抱著痛哭一場,然後訴說各自遭遇。


    但是,李布就是李布,連久別重逢也是可以存檔的。今天忙先談正事,改天再來久別重逢的戲碼。


    “劉兄,我們坐下談吧。”


    兩人盤膝坐下,孫靖忠也打算加入進來。


    “你去劉兄後麵站著,能聽清我們說話就成。”


    “哼!”孫靖忠一臉不快。


    李布裝作不解恨,還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孫靖忠拍拍屁股,“就憑你這一腳,一頓酒已經不夠了,至少得兩頓。”


    李布瞪了他一眼,隨即一臉嚴肅,“兩位兄長,我孤身一人和你們相談,不能呆太久,不然闖軍那邊要起疑。所以,潼關舊賬我們可改日另找時間再算。我們現在先說要緊事。”


    劉永福一臉嚴肅點頭。


    “你們的處境如今已不必多說,雖如今看起來好像有些勢頭,可不過是強弩之末。等李自成把湖廣和河南的主力調過來,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李闖如今是投鼠忌器,怕的是把陝西給打爛了。陝西早前已遭了不少兵禍,要是再來這一遭,那就徹底廢了。李闖占據先秦故地再圖謀東出的計劃就會夭折。”


    “但把他逼急了,大不了就把陝西砸爛了,轉頭去江南。總之,對李闖來說,不過是增加麻煩而已。但對你們來說,確是生死存亡攸關。”


    劉永福靜靜細聽,沉默不語,不住點頭。


    “我知你們不是不肯降,而是怕降了也是受辱。”


    “正是!李兄,你的遭遇,還有西安城裏大小官紳的遭遇,我們也是清楚的。”


    李布正色道,“我雖是受李闖之命前來勸降,可確實也沒十足把握保證李闖會守信。但七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劉永福兩眼放光,“竟有七八成,李兄弟可否仔細說來。”


    “首先是剛剛說的投鼠忌器。其次,闖軍軍師李岩頗有雄才大略,定會極力勸說李闖善待你等,這點我敢拍胸脯保證。再者,闖軍中雖多的是鼠目寸光的貪婪之輩,可正因為他們貪婪,我就可用天下為餌,讓他們暫時收起獠牙,不要吞了我等。”


    “還有,我已聯合闖軍中最負盛名的占卜之人牛金星。二位想必也知道,闖軍多愚昧最是相信此等占卜之說。我已將劉兄的歸降與天命結合。”


    李布隨後詳述了自己如何與牛金星弄把戲糊弄眾人的事情。


    “所以,弟才敢舔著臉說有七八成把握。兩位兄長,以上便是我等的機會,亂世本就是博一線生機。可迴去後仔細想想,早做決定。”


    劉永福一拍大腿,“李兄弟過謙了。此等謀劃籌備,豈是七八成,我看是九成九,剩下那一分是天意。我等人事已盡,剩下的自然就看天命。我和孫兄這邊沒有問題,隻是。。。”


    劉永福麵露難色。


    李布會心一笑,“劉兄麾下是否還有其它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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