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師孔書房內,隻有他和李布兩人。


    “若是西安士紳都能有你這份忠義,則何愁闖賊不破。”


    “大人謬讚了。”


    “給老夫磨墨,我再連夜寫封書信,發往寧夏甘肅等地,讓他們速派增援過來。西安要是丟了,下一步就輪到他們了。”


    李布一邊磨墨,一邊思慮,“巡撫大人,寧夏和甘肅皆是土地貧瘠民力薄弱,恐怕。。。”


    “私下無人時,不必稱我巡撫,也不必叫大人,就叫馮老吧。”


    李布特地後退一步,作揖道,“那馮老這廂有禮。”


    “李參政,你送了老夫一首千古傳唱的好詩,老夫送你塊玉佩。”馮師孔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來。“這玉佩雖不是很珍貴,可我帶了也有些年頭了,如今美玉贈君子,你收好。”


    古人常以玉來比喻君子,李布明白馮師孔此舉飽含了對自己的看重和期望。


    李布鄭重接過來,“屬下謝過馮老,玉色純而質堅,我當以此玉時刻敦促自己。”


    “不錯,吾心甚慰。”


    “國難之際,我們先談正事。你剛剛似乎是有話要說。”


    李布將玉佩收好,“正是,寧夏和甘肅都是貧瘠之地,民力薄弱,恐怕幫不上我們。”


    “哎,老夫又何嚐不知。你有何高見。”馮師孔投來期許的目光。


    李布小心翼翼,字斟句酌,“那幫士紳雖奸詐,但有一點說的還有些道理。”


    “嗯?”


    “秦藩是該出些力了。”


    馮師孔又是一陣無奈,“不瞞伱說,先前你們守潼關時,老夫就已經數次求見秦王,請求出借糧草,但一次都未得見呐。如今,與秦藩素有來往的劉之祺,還被老夫閑置了。怕是更不可能見我了。”


    “馮老可知,秦藩為何如此做派。如果闖賊是如今才出現,我還能當那位是個守財奴。可闖賊肆虐多年,已有福王和襄王的前車之鑒,更何況福王那等慘樣。難道秦藩都無絲毫動容嗎?”


    馮師孔聽後一陣沉默,李布也不再開口。在這個忠臣麵前,不好說宗室太多的是非。


    良久後,馮師孔才道,“老夫也著實想不明白,王府內各色官員人等,有幾位老夫也是認識的,都是飽學之士。即便秦藩一時不察,可身邊總該不缺諫言之士。不過,你好像對此有什麽看法。”


    “這個。。。”


    “此處無人,放開了說,就當是和家中長輩在交談。”


    “屬下鬥膽,萬一,我是說萬一。秦藩忘了皇明祖訓,想當不肖子孫。”


    馮師孔不自覺緊握太師椅的扶手,“你是說。。。你是說他想賣祖求榮,棄宗廟社稷於不顧?”


    李布也不說話,隻是略一頷首,讓馮師孔自己去迴味吧。


    馮師孔將事實串聯起來,“自陝西戰事以來,那位從不肯出一粒糧一兩銀,老夫隻當他是吝嗇昏聵,如今戰事緊急,火燒眉毛還是這樣。那有無可能秦藩本就是昏聵至極,本朝規矩,官員不可和藩王多接觸,老夫對秦藩也並不了解。”


    “馮老,秦藩吝嗇但不昏聵。馮老還記得我剛到西安那日,驛站小院中,馮老和我說過,劉家小子賣糧背後是秦藩。昏聵哪還能知曉發國難財,而且前台經手的是劉之祺的兒子,如果不是秦藩親自示意,劉之祺貴為布政使,怎麽會甘為驅使。”


    馮師孔一副沉思模樣,“或許是秦藩手下人勾結劉之祺所為?”


    “可是馮老,您看看如今西安城防的模樣,您早已多次巡視,想必是清楚的。士卒缺衣少糧,尤其是川兵遠道而來,缺少冬衣過冬,眼下馬上就要冬至了。這還如何守城。秦藩的手下人不可能個個都是草包,連這也看不出來,個個都不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


    “你這倒提醒了老夫,老夫竟困於君臣之道,沒有想到這一層。滿西安的官員也沒人提醒過老夫這一點。”


    “馮老,大明的官員都是科考上來的,都是當世的聰明人,不過是懾於皇權威壓之下,很多事情不敢去想。”


    “你說的很有道理啊!”馮師孔仔細思索,也已經明了其中關節要害,“隻要秦藩手裏捏著物資不拿出來,西安早晚都會破。”


    “馮老,說句不中聽的。就算秦藩把府裏東西都拿出來,也不過就是晚些城破而已。闖賊打開封打了三次才破,可是開封就算守得住三十次又如何,到第三十一次依然會被攻破。這才是秦藩通賊之根本原因所在。”


    馮師孔詳怒,“李參政,你僭越了。”


    但是,其實兩人心裏都懂。大明祖製,藩王不得棄封地跑路,而明眼人都知道西安最後肯定要破城,因為大明朝哪還有援兵來救。隻不過有的藩王捐錢,有的藩王躺平,秦藩最牛,老子直接投了。


    “屬下知錯。”李布馬上圓了迴來,“天下需要的是一座座像開封那樣的城,和闖賊死磕到底,把他們的血肉精氣耗幹淨了,闖賊自然就滅了。”


    “你說的沒錯,我們做臣子的隻有以死報君王。”


    “闖賊不日就兵臨城下,馮老還是要早做打算。我願隨馮老殺身成仁,奈何秦藩不想以死殉宗廟。”


    “待我從長計議。”隨後,馮師孔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李布趕緊補刀,“馮老,秦藩已傳十幾代,家資無數,這些錢財給了我們,至少可以在西安重創闖賊。如果放任闖賊攻占陝西全境,您想想接下去會發生什麽。”


    “難道讓闖賊拿著秦藩的家財去打京師?”


    說到這裏,馮師孔明顯動搖了,喃喃道,“這些錢財不為我們所用,則必為闖軍所用。”


    “馮老英明。”


    “況且如今遼東關外滿清虎視眈眈,如果有馮老您這樣的忠臣坐鎮的西安堅城,尚且擋不住闖賊,那闖賊東進之時,哪座城池還能抵擋他們。哪座城池有比您更忠心的臣子,哪座城池有比西安更堅固的城防。”


    隨後,李布語調加重,一字一句道,“大明能否存續在西安,西安能否存續在馮老。時局已容不得從長計議。”


    馮師孔長歎一聲,“哎~,忠臣難做啊!!!”


    “老夫自己身死不要緊,哪怕效仿於少保,當世身敗名裂也行,功業自有後人評。奈何。。。”


    “奈何老夫還有親朋在京師,老夫不忍拖著他們一起去死啊!”


    李布自然知道,要是動了秦王府,馮師孔便是觸犯謀逆大罪,就算守住西安城也沒用。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屬下知道馮老難處,屬下有權宜之計。”


    馮師孔如抓住救命稻草,“快說。”


    “咱們隻要拿到秦藩的通賊證據。”


    “哎,老夫剛剛也想到了,可是就算拿到了。按大明律,為人臣子也無權處置藩王,隻能上奏彈劾,否則也是謀反。因此威脅不到秦藩。”


    “我們不用處置秦藩,我們隻要拿著證據和秦藩交換錢糧就行,然後對外就說是秦藩仁義,毀家紓難。”


    “這個老夫也想到了,可是秦藩都要謀逆了,還怎會在乎天下人怎麽看他。他肯定也知道,礙於大明律,我們又動不了他。”


    李布早就考慮到了這些。用君子的手段是無法威逼秦王的。因為,就算你公布秦王通賊證據又怎麽樣,就算證據是真的又怎麽樣。大明律擺在那,馮師孔又不敢砍他。而且馮師孔還不能讓別人動手砍他,因為別人動手最後也會算到他這個巡撫頭上。


    但李布自然還有辦法。


    “馮老,我知道,在這西安城內無論誰對秦王動手,最後朝廷都會算到你頭上。”


    “但是,如果是亂軍之中呢。比如:川軍士卒們知道秦王謀反後,又想到秦王寧願帶著家財投闖賊,也不肯給他們被服糧草,是不是會一怒之下衝進秦王府。”


    馮師孔如夢初醒,撫須沉思。


    “馮老到時候做出一副維護秦藩,盡力和士卒商談的樣子。那朝廷就無法怪罪您了,因為這是秦藩自己通賊激起的兵變。”


    “李參政聰慧,老夫明白了。此事你可私下進行,但切記一點。。。”


    馮師孔話還沒有說完,李布就開口了,“屬下都明白。我們絕對不能和證據有任何一絲關聯,這樣才能威脅到秦藩。”


    馮師孔又叮囑幾句後,李布退下。


    隻有讓馮師孔可以撇清關係,他才會允許李布去調查秦王府,進而李布就可以在這場與秦王府的爭鬥中,借住馮師孔這個陝西軍政一把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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