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轉頭你看我我看你。


    有人忍不住冷哼道:“誰知道建好了掙錢的是你們還是我們,我聽說別的地方也搞過什麽旅遊業的,結果呢,建了一半就拿錢走人,倒黴的不還是我們老百姓。”


    說完,眾人出聲應和。


    楊婉比著手勢對天發誓,“我在此向大家承諾,這個工程項目絕不會半途而廢,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都會讓它順利完成。”


    淩元正望著人群中滿身泥濘的女人,她目光堅定,擲地有聲發誓,小小的身板似乎能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一個從大山走出去的姑娘,在見多了外麵的精彩居然甘願迴到家鄉,倒是令他很意外。


    淩元正為楊婉說話,“有淩氏集團在,你說的情況絕不會出現,各位盡管放心。”


    兩人當眾的承諾加上有鎮長的支持,民眾慢慢放下心,悻悻離去。


    “謝謝你站出來說話。”


    “不客氣,我這麽做還是為了項目能進行下去。”畢竟淩氏集團是第一次在這個小地方投的大項目,不能有虧損。


    楊婉:“……”


    話說得可真直白啊。


    淩元正目光上下掃了她一眼,“天冷,我讓人送你迴去換身衣服。”


    楊婉想起來自己剛剛摔了一跤,渾身上下除了擦過的臉全是泥。


    “謝謝淩總。”


    淩元正輕輕點頭,轉身離去。


    自那之後兩人的交集越發多起來,楊婉發現淩元正的性格並非初見的那樣冷漠,反而心思細膩,能發現許多不易察覺的小問題,偶爾還會關心她。


    楊婉就這樣沉浸在那不多的溫柔之中。


    得知淩元正要迴去的前一晚楊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秉持有事說事不憋心裏的原則的她頭一迴糾結要不要表明心意。


    她不知道淩元正這次迴去是否會再來,很大的可能性應該是不會迴這個小地方了。


    楊婉咬著牙下定決心第二天一定要跟淩元正表白。


    ……


    “你說什麽?”


    楊婉紅著臉重複,“淩先生,我喜歡你,我對你的喜歡並不是因為你有錢什麽的,就是單純的喜歡你,你不需要做出任何答複不需要有心裏負擔,我說出來並不是想跟你在一起,隻是我心裏藏不住事不想給自己留遺憾。”


    她深吸一口氣,神情認真盯著他,“謝謝你願意合作投資這個項目,讓我能為家鄉做出貢獻。”


    說完,楊婉逃似地跑開了。


    淩元正看著漸漸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換作往日他定會覺得對方說完就跑是在欲擒故縱,不知怎的這次他聽到楊婉的表白心裏平白升起一絲異樣的喜悅。


    他那如死水沉寂的心仿佛照射進了一縷光,慢慢的,開始有了生機。


    楊婉沒想到淩元正會出現在竣工剪彩儀式上,他被一大群人簇擁而來,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人群中那抹高大的身影說不出話來,直到淩元正站在了她身邊。


    “淩先生,你怎麽來了?”


    淩元正壓低了聲音,“我想了很久,覺得應該給個答複。”


    “什麽?”


    “在一起吧。”


    與此同時,一隻溫熱寬大的手掌覆在她抓著紅色緞帶的手上,楊婉扭頭怔怔地看著他,唇畔一點點漾起笑意。


    在一起的情景對楊婉來說刻骨銘心,後來的她總是時不時迴想淩元正的那句‘在一起吧’,為什麽不是‘我也喜歡你’。


    因為他喜歡的人是蔣慈楠。


    兩人在一起的半年後楊婉才把戀愛的事告知了母親,由於兩人身份差距過大她選擇了隱瞞,她清楚母親的性格,知道後一定會出麵阻撓,選擇坦白是因為他們準備結婚了。


    母親聽完出奇的平靜,隻問她:“你想好了嗎?”


    楊婉迴答:“想好了。”


    結婚是淩元正主動提出來的,且還與她坦白有過一段婚姻和一個孩子的事。


    楊婉愣了很久,在那之前她沒深想過未來,更沒妄想過要跟他共度餘生,她沒有立刻答應,迴去後卻失眠了整整一晚。


    她想了很多理由拒絕淩元正的求婚,比如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比如他結過婚還有個孩子,但還有一個理由讓她答應,她愛他。


    因為愛,她選擇嫁給淩元正;因為愛,她願意離開家鄉去菀城發展;因為愛,她想生下有彼此血脈的孩子。


    後來不論發生了多少事,楊婉仍不曾後悔當初的選擇,隻是接受不了跟不愛自己的人過一輩子。


    人生啊,總共就那麽幾十年,二十多年她給了家鄉,十年給了淩元正,剩下的幾十年她想留給完成父親夢想的自己。


    三十七歲,楊婉由於過度勞累突發心肌梗塞猝死在工作崗位上。


    ……


    得知楊婉的死訊,淩元正大腦變得一片空白,他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軟得沒有半點力氣,一雙手抖得很厲害。


    助理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放大,迴過神時雙眼早已被淚水浸濕。


    從得知楊婉死訊到下葬,淩元正沒見到楊婉一麵。


    葬禮上,楊婉母親看到他的到來什麽也沒說,看他的眼神是那樣悲憫絕望,淩元正的心也跟著絕望。


    淩恩施哭得很厲害,看到他眼眸瞬間一片血紅,迸發出從未有過的恨意,若不是外婆拉著他,他肯定會撲過來撕咬他。


    淩元正想,是該這樣恨他。


    他想要彌補,凡是和他有關的,淩恩施和外婆會離得遠遠的拒絕接受幫助。


    他能做的就是在一些微不足道,不易察覺的事上下功夫。


    淩恩施成為植物人的那幾個月,淩元正幾乎每周都會去楊婉的墓地反思懺悔這麽多年的過錯。


    “對不起婉婉,我沒有讓你幸福,也沒能保護好恩施。”


    “對不起。”


    淩元正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裏的人,在他麵前也曾笑得這樣好看,他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


    二十年沒夢到楊婉的他在這次夢到了楊婉給他求婚答複的那天,她穿著兩人第一次見麵的衣服,站在山坡上任由風肆意吹亂長發。


    “我這人脾氣有時候不太好。”


    “我可以包容。”


    “我性格倔,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迴來。”


    “我都聽你的。”


    “我隻嫁給喜歡我的人。”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淩元正問:“你的迴答呢。”


    楊婉彎唇緩緩笑了。


    “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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