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墓園。


    “這裏是...原先的城主府?”


    所謂墓園,就是原先被燒成廢墟的城主府,整個府邸就是一塊巨大的墓地。


    白子逸自踏入這個地方就被震撼到了,盡管他早已從今晚的舞台演繹中,窺探到當年天火焚城的真相,可當他真正站在這片廢墟上時,心中的震顫依舊劇烈。


    “他們、他們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這麽慘無人道泯滅人性。


    怎麽可以因為覬覦他人財物就殺光別人滿門?


    怎麽可以如此肆無忌憚橫行無忌?


    怎麽可以啊!


    “沒什麽不可以,因為他們自認擁有對別人生殺予奪的權利,不問自取,不給就殺,這是他們一直信奉的真理。”


    “是誰?他們是誰?”


    上一次在白府密室裏,白子逸也是這樣問是誰殺了他娘?仇人是誰?


    當時蘇緋墨給他的迴答是:等你變得足夠強大,再來問這個問題。


    而今日,同樣的問題,蘇清歡給他的迴答是:“雖然你還尚未變得強大,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這次,我告訴你。”


    “是北冥,是南霖,是東朝,是西珞,也是這全天下。”


    白子逸被這個迴答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半天合攏不上:“什、什麽?”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怎麽會,他以為會是某個重權在握的皇室中人,甚至或是幾個,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整個天下。


    一個人,如何能與全天下為敵?


    “怕嗎?蚍蜉猶敢撼樹,何況你我!”


    蚍蜉猶敢撼樹,何況你我。


    白子逸被這話中的霸氣與狂妄震撼到了,這就是身為玲瓏少主的眼界嗎?


    小舅舅,呃——


    小姨,這個稱唿確實有點叫不出口。


    可這畢竟是長輩,雖說年齡比他還小那麽幾歲,但直接叫名字好像又不太禮貌,該怎麽稱唿她呢?


    “怎麽叫都可,小舅舅,小姨,蘇清歡或是——這些都是我,不管怎麽叫,都改變不了你我親人的事實。”


    聽到她的迴答,白子逸才驚覺自己竟是一不留神將心中所思說出了口。


    而先前那狂放且霸氣的氛圍,也因為他這一問被攪了個稀碎。


    兩人繼續往更深處走去,一路上白子逸並未看到任何一個墳包,隻有一堆又一堆被燒成焦炭的枯骨,旁邊豎著的一個個木牌上麵寫著主人的姓名,背麵則是生平來曆。


    字跡看著有些年頭,但隱隱看著還有些稚氣未脫。


    是當初離城之前,蘇清歡生生熬了幾個晝夜一筆一劃刻上去的,可以說,這片墓園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木牌上,都有她曾經的血和淚。


    最後,兩人停在一處相對完好的屍骨前,旁邊木牌所書的名字,正是白子逸的母親——蘇雅。


    “娘——”


    白子逸噗通跪在地上,眼淚瞬間決堤,他顫抖著手想要去碰一碰母親的屍骨,卻又害怕將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骨架弄散。


    最後隻能痛哭著垂首叩地。


    身後,蘇清歡冰冷無波的聲音被風送入耳中:“因為那場大火,他們的屍骨早已混淆,許多是後來勉力分辨拚湊在一處的,或許也有名不副實,這也是這裏這麽多年依舊保留原樣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則是,唯有時刻以此警醒自身,她才能不忘血仇繼續向前。


    “但你母親的屍骨相對完整,我已命人安排遷墓事宜,過些時日你迴去時,便將她帶迴家去吧。”


    “你能親自來接她迴家,六姐定然是歡喜的。”


    說完這些話,蘇清歡默默退開,將此處空間留給那對母子。


    又走了一段路,蘇清歡停在另一處墓前,而在她到來之前,此地已有人在。


    墓主人,名孟溪。


    而前來祭拜她的是兄長——孟源。


    “殺害孟溪之人已於今早葬於城門。”


    “多謝少主為溪兒報仇,也、多謝少主不計前嫌,沒有怪罪孟家。”


    “北冥禦廚孟氏,本是受命潛入玲瓏伺機而動,但念在你們並未來得及做出傷害玲瓏城之事,我自當放你一馬。”


    “況且孟溪的確因我而死,為她報仇無可厚非。”


    說罷,蘇清歡在墓前灑下一杯酒,轉身欲走:“宮主,夜帝日前中蠱身體虧空,不日或將傳位太子。”


    “知道了,自此,你我恩怨兩消,互不相欠。”


    當初,蘇清歡在查出孟源身份有異後,與其交易幫她辦事,而這件事——


    就是讓孟源利用禦廚之便給夜帝下蠱,當然,那蠱蟲是蘇清歡研究連心蠱的半成品,因尚未完全成型所以並不致命。


    卻很是損害身體。


    夜帝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將其餘姐姐們的墓全部走過一遍,蘇清歡再次迴到蘇雅墓前,她拍了拍仍在伏地啜泣的白子逸,看了眼天色。


    “迴去吧,此刻正值寅時,趁無人注意迴去剛好。”


    “你不送我迴去嗎?那些鐵甲衛——”


    “無需擔心,他們都認得你,斷不會為難你。”


    之所以要偷偷帶他出來,是因為那個時間或許有人還未睡,不想給白子逸和白家憑空樹敵。


    但此時已是淩晨三點左右,白日經曆了那麽多,樓中又有特製的安神香,迎賓館內的人應當睡得正香。


    白子逸獨自迴去倒也不用擔心被撞見。


    “那你呢?”


    見蘇清歡並不打算走,白子逸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晚上才吐過血,她的身體看著虛弱又單薄,比上次在白府見時瘦了一大圈。


    “無礙。去吧。”


    白子逸往前走了幾步,又忽然迴身抱了下蘇清歡,很輕很快的一下,觸之即離。


    “小姨,你要好好保重身體。”


    說完,飛也似的狂奔逃離。


    後麵,蘇清歡無語失笑:“六姐,你兒子真可愛。”


    然後她席地而坐,過了會兒,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便幹脆躺下了。


    “六姐,我很想你。”


    生母七夫人難產而亡,幼年的蘇緋墨是沒有母親的,但蘇雅補上了這份空缺,她待這個比兒子還小的幼弟,也是如同母親般給予嗬護的。


    雖然每年迴來的時間有限,但對那時的蘇緋墨來說,已是彌足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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