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浪鼓之中的虛空一片寂靜,偌大的巨山帶給人極為森然之感。


    以前被收入撥浪鼓的空間洪流,就像是一條光華璀璨的長河,依舊置於浩瀚的虛空。


    一身布袍的紀凡,佇立在撥浪鼓的虛空中麵對巨山,可瞎了的雙眼卻看不到。


    有著三十七個山洞的巨山,每個洞口外都掛著一盞燈,但隻有九盞是亮著的。


    殷寶兒幾女已經被安排巨山中五年多的時間,盡管紀凡失去了金屬佛麵,但因為對撥浪鼓有所掌控的原因,他對於幾女的狀態多少有所感應。


    滅了燈的巨山洞口,顯得很是死寂,紀凡五年前卻將殷寶兒幾女,放入了五盞滅了燈的山洞中。


    得到撥浪鼓之後,紀凡對其中虛空的巨山,有過冒險窺探,可僅限於滅了燈的山洞,而且沒過於深入。


    紀凡安排了殷寶兒五女進入山洞,也隻是讓她們在山洞的淺處煉化自身蛻源。


    在紀凡看來,這三十七個山洞外有亮有滅的燈盞,或許會是某種明示,山洞很可能連通著命理。


    都說人死如燈滅,這些燈盞會不會如同命牌,以及魂珠一般,紀凡也隻是猜測。


    在虛空中站了一會兒,紀凡沒有進入殷寶兒五女所在的山洞。


    之前在幻弭之城的時候,紀凡同宮裝女子探討過蛻源,認同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煉化自己,二是排空自身爭取生津蛻變,第三則是占道,可這三條路,不論是哪一種都非常難。


    煉化自己和排空自身爭取蛻變,說得容易,可真若是做,存在很大的危險,即便到了現在,紀凡也不確定殷寶兒五女蛻源,會不會有人挨不過來。


    至於占道,卻是甚少出現,程度差不多的修士之間占道,是靠實力進行剝奪占據,而紀凡所想的占道,是占盡頭之道。


    如果掌控某種源的人已經死了,再不會複生,納入這種源的修士也算是占道,這也就是某種源之盡頭,徹底失去了頂層的存在。


    紀凡曾經在古籍上看到過,一些遠古大能意誌可以開天辟地,將身體化為山川,血液化為江河,這讓他想到了,如果這樣的遠古大能蘇醒,在那等天地中修煉之人,所成長的力量還指不定是誰的。


    之所以紀凡將殷寶兒五女,安排在這撥浪鼓中的大山修煉,也是有著占道一方麵的考慮。


    若山洞外那些滅了的燈盞,真的代表這某種源頭的命理,很可能就意味著某種盡頭之道沒了掌控的存在。


    不讓殷寶兒五女深入山洞,紀凡沒有期待五女能感受山洞連通的盡頭之道,更在意的是借助這種氛圍,能不能對五女有所助力。


    暗暗深吸一口氣,虛空中的紀凡意念一動,身形靠沒其中消失不見。


    待到紀凡再出現的時候,已經身處瞳力空間。


    十三麵瞳力光幕所形成的空間內靈雲漂浮,一些瞳力光幕中,顯現著一件件蛻源重寶所在逝葬虛空的景象。


    殷寶兒五女蛻源之前,已經對存在器靈的重寶進行了說服,可是願意蛻源的古寶,卻少得可憐。


    悠悠所擁有的蛻源古寶有三件,奪魂鈴手鏈、掛鍾步搖和一雙黑銅鞋。


    而殷寶兒的蛻源古寶,隻有在棺山嶺所得的鎖鏈。


    花飛花的是萬古劍,妙玉則是時空手串,封曉嫣的蛻源重寶,是一顆有著三十七道重力刻紋的金屬珠。


    雲月嬋的蛻源重寶,是紀凡同重寶進行溝通的,一個是有著蝌蚪文的金屬圈,還有就是一雙玉骨鞋。


    修煉了這麽多年,紀凡這一家子,古寶絕不隻是這麽少,可有些是沒器靈的,有些則是器靈不情願蛻源。


    在紀凡想來,不隻是每一位遠古大能都必定有著自己的故事,一些古寶可能也有著難以追溯的過去。


    “這些古寶,以前也有著修士同伴或是主人吧,在動亂的古戰時期浴血拚殺。”雙眼瞎了的紀凡多少能理解,一些有著器靈卻不願蛻源的古寶,還對往事存在著不為人知的牽絆。


    五年多的時間,吸收了幻弭之源的雲月嬋,已然蘇醒了,可狀態卻並不是很好,軀體已經沒有了仙息,而是化為了古體,這讓紀凡沒有了太好的主意。


    其實修煉古體和古力,並不是不行,紀凡的修煉根基就屬於這種,但他的古力與古息,就像是在三境十二階之時,卻有著明顯的對應層次,雲月嬋的修煉層次已經不太清晰了,猶如被幻弭之源同化了一樣。


    即便是殷寶兒她們,蛻源都極為困難,如果是讓現在的雲月嬋蛻源,紀凡對她渡過更沒什麽信心。


    紀凡在瞳力空間坐在靈雲上,將藏在雲團中的銀色蟾蜍抱了出來。


    被紀凡抱在懷中的銀色蟾蜍,先是有些害羞,但很快就安穩了下來,甚至還往他的懷中擠了擠趴匐著。


    “你可怎麽辦呢?”


    紀凡拂了拂銀色蟾蜍的腦袋,有著掩飾不住的憂慮。


    感受到銀色蟾蜍精神有些萎靡,睡著了一樣,紀凡心中不由更加焦急。


    羽化成仙需要大量的仙靈氣對修煉根基衝刷,雲月嬋得到幻弭之源後,紀凡盡管利用逝葬虛空暗流,幫她褪下承載不了的幻弭古力,可是也相當於她的修煉根基被幻弭古力衝刷了。


    “在紫寒冰宮也沒得到什麽機緣,要如何改變她的現狀?”紀凡想到了曾經逝去的二龍,怕銀色蟾蜍的狀態也惡化到那一步。


    除了銀色蟾蜍靠自己,紀凡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若知道有什麽古藏和機緣,能夠化解銀色蟾蜍的不妙情況,紀凡即便是再難,也要拚了命試一試。


    “尋找古藏和機緣嗎?”筆蒾樓


    紀凡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多目魔戒的魔口光華一閃,噴出了一卷噬天星辰圖。


    將幻宇蟾重新放入了雲團,紀凡拿著噬天星辰圖神色有著細微的變化。


    眼下殷寶兒幾女還在撥浪鼓中的大山蛻源,紀凡覺得實不是一個探索噬天星辰圖的好機會。


    “嗡!”


    考慮了一番,紀凡還是將噬天星辰圖打開,直接帶著撥浪鼓進入了星辰圖中。


    感知變化之後,紀凡已經身處無盡星空,這裏並非虛空,而是有著一顆顆實質星辰。


    這是紀凡第二次進入噬天星辰圖,第一次是將秋半婉帶了出去。


    “噗!”


    紀凡稍稍提氣,張口將星界盤從肚裏乾坤中放出。


    隨著星界盤中央的孔洞,散發出光幕,紀凡先是穿過一道光幕,借助星界盤的威能向著星空深處挪移。


    待到紀凡再出現時,星界盤則是繼續釋放光幕。


    相比在星空中飛行,借助星界盤挪移,明顯是快了太多,如果是靠飛的,紀凡不確定到達目的地要多久,可能要以年計算。


    時間緩緩流逝,紀凡越往噬天星空深處去,感受到的吞噬之力就越強,最後就連星界盤光幕在星空中收斂,都變得有些困難。


    “這噬天星空的深處,不會是一處死地吧?”紀凡有些擔心,再往星空深處去,會不會被吸成人幹。


    以前紀凡就察覺到過,噬天星空的深處存在吞噬之力,這也是噬天星辰圖能進行防禦的原因所在。


    “這噬天星空的深處,或許有著排空自身,爭取生津蛻變的條件,可若是失了修為與戰力,也就失去了重要的意義。”紀凡心中暗暗思量道。


    正是因為不願迴到原形,紀凡才放棄了排空自身的蛻源之法,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這一步,如果失去了戰力迴到小修的時候,對他而言同死也沒什麽區別了。


    在紀凡想來,排空自身即便生津蛻變成功,想要重新納入氣息增進自身,起點根基也太低了,煉化納入的氣息依舊會艱難,倒不如殷寶兒五女保持現如今的修煉根基煉化自身。


    發現星空中的星界盤光幕,已經有些支撐不住,紀凡將星界盤收了起來,身形就好像順著星空深處的吞噬之力飄動。


    漸漸的,紀凡被星空深處的吞噬之力拉扯,身形化為了流光。


    感知之中,星空的景象就好像在倒退,時空似乎也出現了變化,故意借助星空吞噬之力向著深處漂流的紀凡,體內的力量在微微鼓蕩,他在試探著,不至於停不下身形徹底失控。


    “轟!”


    紀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當他感受到難以擺脫星空深處吞噬之力,有些控製不住去勢的時候,隻見他化為流光的身形強行開放肉體力量,巨震變得壯碩,雙腳一磕一轉,身形向著吞噬之力的相反方向旋展。


    “可惡,感受不到。”


    雙眼瞎了的紀凡,直到這時才覺得異常不便,他所釋放出比雙眼還敏銳的仙覺一經脫出體外,就會被星空深處的吞噬之力拉扯,不能給他形成感知反饋。


    稍稍睜開燒傷的雙眼皮,紀凡的雙眼,並非是骷髏般的空洞,每隻眼睛表麵,有著一橫被燒傷的灰痕,並且向著眼睛深處散發密集細絲。


    紀凡眼珠上的一橫燒傷,似乎像是閉著眼睛,從眼皮縫隙侵入的燒痕。


    “逝葬靈目!”


    紀凡雙手食中兩指並攏,貼在睜開的雙眼上,更像是在集中注意力,隨著他的雙手向著兩邊緩緩拉開,所露出的雙眼,已經有了靈目光華。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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