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幽暗的山腹中,紀凡一身肉體氣韻蒸騰,肌膚表麵已經布滿了藤印,就像是被淹沒了一般。


    可即便是這樣,紀凡的心念還是古井無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肉身軀殼幹枯的關係,蔓延封閉紀凡全身的藤印,已經極為緩慢向他肌膚中滲入。


    逃一般迴到甘露山脈,躲入山腹中的紀凡,已經在此枯坐了四年修煉天枯禪,如果他還能表露意識的話,恐怕也不確定,要繼續枯坐多久。


    這天枯禪是以前紀凡師尊穆懷晟,所傳下的身魂互養之法,有著奪造化之妙。


    從前因為無法開脈種下靈根,紀凡修煉天枯禪重返先天,可是此番修煉天枯禪的情況卻不同。


    在識覺被分裂,肉身、元神積存傷勢,以及遭虛古藤印所侵的情況下,紀凡不得不進行蛻變。


    利用金屬小葫蘆脫去虛古藤印失敗了,可即便是成功,紀凡也還是要坐枯禪,隻不過相對能容易一些。


    紀凡了解過,這天枯禪雖是一位元嬰散仙,在肉身兵解依舊生存下來的基礎上所創,但這部天枯禪卻是一部養魂古法。


    所謂的天枯禪,就是通過靈魂抽幹他人的生命靈力,繼而生出新的肉身軀殼,也可以將自身逐漸化去,增進自身靈魂,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可以達到自身的返老還童,以及重返先天的效果,端可謂是一種肉身養魂,靈魂生身的玄妙古術。


    這四年中,紀凡所做的,就是用自身肉體的生命力增進元神,隨後再重塑肉身,達到重返先天目的。


    天枯禪分為自養與掠奪,對於重返先天而言,紀凡更多是要靠自養,寄生於別人體內的掠奪,他並沒有做過。


    “咯!咯!咯~~~”


    隨著時間的流逝,將紀凡全身肌膚淹沒的虛古藤印,雖侵入了他的肌膚中,可是幹枯肌膚上的藤印卻沒有消失,像是被肉身軀殼所留下的殘存。


    修煉這天枯禪自養的重點,更多是在於蛻變,可重返先天,也是相對於之前來說的先天,與母胎之時的先天是有些區別的。


    外界日升月潛,可對於盤坐在封閉山腹中的紀凡而言,卻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盤坐的枯體,甚至沒有任何氣息了。


    自從上次修煉天枯禪蛻變之後,長久歲月的磨礪和爭鬥,還是給紀凡造成了很多損傷,這不是表麵上肉體傷勢恢複,就完全痊愈了。


    好想歇一歇,紀凡以前就有這樣的想法,現在終於如願了。


    “滋!滋!滋~~~”


    一直到紀凡修煉天枯禪的第十個年頭,他極度幹枯的體內,像是有什麽在湧動,這才流露出平凡的氣息。


    “啪~~~”


    不隻是紀凡幹枯的肉體,就連上麵的虛古藤印也崩出了一道裂紋。


    “嘭~~~”


    隨著紀凡的幹枯軀體驟然鼓脹,很快就被撐爆,從中長身而起一具高大的男子形體。


    “沒想到,我這次修煉天枯禪,竟然用了十個年頭!”紀凡新生的軀體,鼓脹肌肉油亮油亮的,卻依舊布滿了虛古藤印。


    隻不過相比以前的藤印,此時覆蓋紀凡全身肌膚的藤印,卻洗盡鉛華一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華。


    “嗤~~~”


    紀凡心境平和,盡管被虛古藤印淹沒,也並不著急,沒多大一會兒,藤印似乎失去了支撐一樣,竟向紀凡左手掌心褪去。


    “利用修羅霸訣,將虛古藤的弑印抓到身上,也不知是福是禍!”坐了十年的枯禪,紀凡對虛古藤印與自身的情況,都有了些了解。


    這時的虛古藤印,不但同紀凡一樣重返先天了,而且變成了他先天的一部分。


    “還是不能完全控製,不過這也難怪,人的先天多少會存在一些能力與潛力,是難以駕馭的,否則也不用後天的磨練了。”紀凡看著自己左手掌心,三十七團連生的虛古藤印道。


    其實這十年修煉天枯禪,紀凡也漸漸想明白,體會明白了,虛古藤印之所以成為了他的困難,主要原因就在於當初以弑印納入,很難將之褪去。


    再者虛古藤是古靈種,它如果生長,是很難休止的,這與靈墟界的法則而言,本就是存在著矛盾,對紀凡來說更是個負擔。


    “十年了,我修煉天枯禪經曆了蛻變,才到了空靈中期的程度,可是這虛古藤印卻也亮起了八團,這固然有它之前的底蘊,以及吸收的各種力量有關,但重返先天之後也依舊比我強,現在它沒有了意識,我又難以對它完全駕馭,倘若它不停的成長,吞噬我靈力和意念的同時,也會對我造成很大的負擔!”紀凡對於亮起了八團精光的虛古藤印,依舊是有著憂慮。


    就在虛古藤印剛剛收斂之前,紀凡能切身體會到,身體承受著極為恐怖的重量。


    若不是紀凡一直能舉重若輕控製自身的體重與力量,隻怕他的身體都會將山峰壓塌了。


    對紀凡來說,虛古藤印遠不是印記看著那麽簡單,就他這些年的體會,重點還在一個虛實之上。


    眼見為虛,實則震古,這就是虛古藤的力量。


    “還好這次修煉天枯禪沒有遭遇天劫,這虛古藤印若是成長的速度比我快,吸收我的靈力和意念倒是次要的,但它會淹沒我,還會引來大天劫,最為難辦的,是這個成為我先天一部分的藤印,在我動用靈力的情況下,會造成它的加速吸收和成長。”紀凡深吸一口氣,他固然修煉著凡息訣,可此時他的一身氣息平凡,卻不是沒有原因的。


    結了一個肚裏乾坤的手印,紀凡張嘴將多目魔戒嘔了出來。


    放出洞天砂礫打開,紀凡取出了一顆極品靈石。


    拳頭大小的靈石朦朦朧朧,一經拿出來,就湧動著凝而不散的浩瀚靈力,而且這種靈力很清新,就像是濃縮的天地精華。


    “咕嘰~~~”


    紀凡右手掌心的貪食之口,雖將極品靈石一點點吞下了,但卻沒有咀嚼,像是將其含在了口中一樣,讓極品靈石散發的天地精華,長時間逐漸滋養一樣。


    這一顆極品靈石,相當於一千顆低品靈石,極具價值不說,蘊含的靈氣更是驚人,其實它也是地靈脈之眼的一種形態。


    “這十年修煉天枯禪,肉身和元神的狀態,雖蛻變的很好,可是修為上的進境並不大,而且有著虛古藤印的桎酷,往後的路怕是越來越不好走了!”紀凡深吸一口氣道。


    因為吞了極品靈石的關係,紀凡也沒放出掛著龍棺和禦妖符的手鏈,以免小刺蝟和二龍發現了眼饞。


    簡單穿了一條褲子之後,紀凡又整理了一番東西,將常用之物都裝入兩個儲物袋中,收拾好幹碎的肉體軀殼,這才將多目魔戒重新吞了迴去。


    用貪食之口含入極品靈石,紀凡覺得這種內在滋養,沒有發動靈力的情況下,左手掌心的虛古藤印吸收養分還不是太明顯。


    “隱~~~”


    紀凡盡量平靜心境,不是那麽有針對性的想象,虛古藤印在左手掌心消隱的一幕。


    “滋!滋!滋~~~”


    過了一段時間,紀凡左手掌心的虛古藤印,終於緩緩消隱在他的肌膚中。


    “唿~~~”


    紀凡看了看左手掌心,稍稍長出一口氣,臉上並沒有樂觀之色。


    眼下虛古藤印雖消隱了,可是一旦靈力波動強一些,它不但會再度出現,還會吞噬紀凡的靈力蔓延生長。


    “這可怎麽辦,難道說以後要時刻注意著,虛古藤印同我修為和力量發動之間的平衡嗎?”紀凡一步踏出扭曲的山壁,心中暗暗犯難。


    此時憑借紀凡的戰力,正是縱橫天下的時候,可在之前他卻遭受到了殺生道的打擊。


    “就算將那六個家夥全殺了,又能怎麽樣,那些家夥讓我付出了代價!”紀凡嘴上這麽說,其實還是不免感慨自己太著急了。


    若不是紀凡感受到白發男子萬開平出現,著急去抓熾熱的古靈種,也不會沾染虛古藤印上身。


    哪怕同是用十年時間修煉天枯禪,身上有沒有這虛古藤印,也是存在著極大的區別。


    “唿~~~”


    紀凡腳踏虛空,輕飄飄從山崖上飛身而下,像是生怕力量稍微大一些,就引起虛古藤加速吸收養分,顯露蔓延一樣。


    白日雲層漂浮,陽光透了出來,讓十年不見天日的紀凡,用手在額頭上擋了擋,適應著光亮。


    到了一處因為從前大戰,形成的小湖泊邊上,紀凡看著清澈的水中,還有著水草與嬉戲的魚兒,不由穿著褲子下到了水中。


    “若是天下靜好倒也罷了,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修煉界的情況,卻很難樂觀得了,以後我該怎麽辦呢。”紀凡在湖泊中清洗的同時,小聲嘀咕著。


    若是自身不再適合戰鬥,就得找尋幫手,這是紀凡能想得到的,但他所打算的幫手,同伴還是其次,更多是有著手下的意思。


    就像是白雪岩一樣,作為下人和謀士,麵對可怕對手的時候雖幫不上太多的忙,但平時卻能做一些事。


    好在紀凡現如今已經無意殺入拜古道,參加百宗大戰一類的比鬥,他覺得隻要隱藏好自己,暫時問題還不大。


    至於殷寶兒,紀凡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願去給她添亂添禍。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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