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陰九峰西方的一座山峰奇高無比,數條粗大山道,仿佛一彎彎盤起巨蟒,蜿蜒纏繞,通向雲層的山峰之頂。


    背著大劍的紀凡,手持隱隱放光的魂石,來到大山腳下,已經看到了素裙少婦。


    “紀凡拜見尊長。


    紀凡行至素裙少婦麵前,鄭重而恭敬行了個禮。


    “你可想好了?”


    素裙少婦露出欣慰的柔笑,對紀凡詢問道。


    “我想拜入養魂一脈。”


    紀凡神色堅定,沒有絲毫改變的意思。


    “為什麽而修煉?”


    素裙少婦向山道口處的案台走去,款款輕柔的腳步,毫不驚擾紛飛的蝴蝶。


    “為了生存。”


    紀凡跟隨少婦,迴答的也沒有猶豫。


    “生存又是為了什麽?”


    素裙少婦笑了,迴首看著紀凡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


    麵對少婦柔和的笑容,紀凡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想到了經曆的艱辛,不甘於屈服命運,但他並沒有給出迴答。


    “很多拜入玄陰宗的弟子,都會許下宏願,為蒼穹立心,為自身立命,為稱尊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覺得可好?”素裙少婦坐到石案前,有著提點教導紀凡的意思。


    紀凡沒說話,而是思量著素裙少婦的說法。


    素裙少婦也不急,在等著紀凡自己想明白。


    “小子記下了。”


    時間緩緩流逝,好一會兒,紀凡才鄭重點了點頭。


    “把你的左手給我。”


    素裙少婦示意紀凡在石案對麵坐下,放下了一個脈枕。


    麵對婦人想要查探,紀凡心中先是一緊,但還是將左臂伸了出去。


    素裙少婦隻是將纖手搭在了紀凡手腕上,凝神感受他的脈象,沒有使出什麽手段,也沒有讓他不適,這多少有些出乎預料。


    “現在還能感受到丹田氣海嗎?”


    素裙婦人收迴了給紀凡把脈的纖手,麵容的凝色還在。


    “之前很幹涸,最近開始失去感覺了。”紀凡心中暗沉,沒有隱瞞這一狀況。


    “可有同胞雙生的兄弟姐妹?”


    素裙少婦還是第一次問這件事的人,不像是無緣無故的樣子。


    “小子對自己的身世,不是太清楚。”紀凡語氣稍有顫抖,如實迴應道。


    “即便你修行青虛訣,氣海的胎息,也很難滋養過來,一旦徹底失去氣海感應,就是氣海封閉之時,現在已經不隻是失去先天胎息,汙息淤積之後,開始導致丹田氣海退靈,這固然同處境有關,也是你太著急了!”素裙少婦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紀凡在修煉一途上,一直自己摸索,此時麵對素裙少婦,他不由想到了拜入修煉宗門的目地。


    “你的靈息是木生火,可你卻在有意抑製火靈息,能說說是怎麽想的嗎?”素裙少婦麵色平靜下來,明顯是猜到了幾分。


    “如果能成就單獨的靈根,姿質和修煉速度能快一些,而且木靈息與我修煉的青虛訣基礎篇契合。”紀凡從石案前站了起來。筆蒾樓


    “愚不可及,靈根姿質的高低,是因人靈基而定的,為什麽一定要追求修煉的速度?本就是先天氣海胎息被剝奪,不想辦法自救,難道還要守著無根之木嗎?”山腳下人影一閃,肥胖中年人就已經到了石案近前,有著氣急敗壞之意。


    麵對肥胖中年人嗷嗷咆哮,紀凡神色卻是一動,得到了某種提點。


    “用五行相生補先天不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養木,但想要後天補足五行靈基,也是非常艱難的,就同你考慮的一樣,單單是補足後天五行靈基,已然需要耗費極多的時間。”素裙少婦看著紀凡感歎道。


    “也就是說,我想要與天姿不凡的同輩並肩,需要付出很多的時間與努力才能做到?”紀凡神色木然確認道。


    “真是個蠢材,既然修煉古體,又何必過於拘泥呢,守著寶庫不自知,就算補足五行靈基耗時,可在靈法之道上,同樣有著常人認為極佳靈根不可比擬的優勢,用木靈根催土法和土靈根催土法能一樣嗎?”肥胖中年人表露出,對紀凡的不待見之色。


    “小子懇請兩位尊長教導……”


    紀凡說著就要給肥胖中年人和素裙少婦跪下,可是卻受到無形之力所阻。


    “以為拜入養魂峰是很容易的事嗎?先走針靈道。”肥胖中年人拉拉著臉,向漂浮光絲的盤山道看了一眼。


    “針靈花!”


    紀凡雖然剛剛看到了盤山道,可真若是往上走,內心還是充斥著恐懼。


    因為以前讀過蒼巒奇物誌,紀凡知道,這種針靈花生長在蒼巒州以東的死亡森林,花朵散發的靈氣,會凝結為牛毛針一般,往接近的生靈體內鑽,非常的危險。


    有些煉體的修士,會用針靈花打熬身體,可眼下這盤山道兩側的針靈花太多了,簡直形成了蔓延向山上的花海。


    “不能排斥針靈入體,你若是沿著針靈道登上峰頂,就是養魂峰的弟子。”肥胖中年人的深沉言語,讓素裙少婦隱隱有著不忍。


    通往養魂峰頂的山道,並不隻有針靈道一條,可肥胖中年人卻指定紀凡必須走這條路。


    紀凡深沉唿吸,接近針靈道的同時,看著盤山道一路往上數之不清的精光遊絲,頭皮忍不住發麻,渾身不舒服。


    單單是這種眼睜睜接近危險的感覺,尋常人就受不了,突然挨了一刀,同一點點看著刀割在自己身上,區別太大了。


    “怎麽,不敢了?”


    肥胖中年人看著紀凡的眼神,就猶如看著廢物一樣。


    “嗚~~~”


    紀凡一步踏上山路石階,浮在山道上的光絲,很快就被觸動一樣,唿向了他的身形。


    僅僅是一步,被精光遊絲鑽體的紀凡,就已經一身青筋暴起麵色一紅。


    針靈太多了,不隻是唿吸,就連紀凡的雙眼,也被針靈所鑽,疼痛是難以忍受的。


    “走這針靈道,不排斥針靈入體就已經很難,身體對痛苦是有本能反應的,自從針靈道布下之後,還沒有誰能挺過去。”看到紀凡悶哼著,繼續往上行走,素裙婦人輕歎道。


    “失去了先天之姿,想要重新鑄就自是不容易,不破而後立,又怎麽可能有機會,倘若這孩子連針靈道都堅持不下來,就注定淪為別人的踏腳石。”肥胖中年人的猶豫,紀凡此時是看不到了。


    “師兄不僅僅是要給這孩子補足五行靈基吧?難道你想……”素裙少婦感覺到了什麽,難得露出了訝異之色。


    “五行靈根算不得逆天之姿,既然這孩子修煉古體訣,或許可以嚐試一下那部古術。”肥胖中年人嘴上雖這麽說,可並不是很確定。


    此時行走在針靈道上登山的紀凡,身體吸收的絲光越來越多,不但難以煉化,反而深入內腑刺痛無比。


    “將針靈引入丹田氣海。”


    紀凡忍耐行功青虛訣,衝擊丹田氣海的阻礙。


    這時如果有外人看到走針靈道的紀凡,就會發現,他精壯肉身鑽入的絲光越來越多,有些絲光進入肉體一部分,流露在體外的末端,甚至在麻人擺動。


    在紀凡刺痛的雙眼中,山路再無美好的風景,就如同酷刑道沒什麽分別。


    “隻要能走上去,就能加入玄陰宗的養魂一脈了……”紀凡一路艱難來到這裏,為的就是能夠拜入宗門,學習修煉之道。


    隨著光絲被疏導入丹田氣海中,紀凡借助光絲內視氣海,隻覺得氣海空間有著死氣沉沉的幹枯之感。


    “太難了!”


    紀凡此時已經意識到,就算他向丹田氣海灌注靈息,也是杯水車薪,想要讓丹田氣海恢複生機,幾乎是不可能的。


    被導入丹田氣海的針靈,很快就開始不受控,在丹田氣海中到處鑽,對丹田造成點點的破壞。


    “倒底是誰剝奪了我的先天胎息。”


    紀凡心中更多的是狠,憑借著毅力向峰上走。


    濃鬱的夜色鋪蓋下來,漫天的繁星,被山霧靈氣遮擋得朦朦朧朧,玄陰九峰的山道上,依舊亮著各色光華,其中有危險有機緣。


    被內門接引的拜宗之小輩,已然有少數人成功,可紀凡卻倒在了養魂峰針靈道的下峰所在。


    身體越來越重的紀凡,隻能盡量保持著意識與感知,他原本是想堅持下去,一鼓作氣走完針靈道的,可受到數之不清的針靈穿身之後,不隻是肉身受創,就連靈魂也是刺痛難忍,頭痛欲裂。


    此時紀凡沒有滿地打滾,而是咬牙哆嗦著倒在地上,就已經是堅持的極限了,他覺得再走下去,恐怕會成為壓垮僅存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多牽扯一下都會受不了。


    “好可憐,不過他還真能忍,倒在針靈道中卻沒出來!”黑袍少女在養魂峰外騰空,看著針靈道中倒地抽搐顫抖的紀凡。


    “這麽下去的話,即便不死,恐怕也會徹底被摧毀,一生再難寸進!”對於紀凡倒在針靈道上沒人管,黑袍青年神色有著可惜。


    “郞師兄什麽時候開始同情拜宗的小輩了?修煉之道最無情,且不說以後會怎麽樣,別的宗門招收弟子之時,死人也是常有的事,誰會去在意與仙道無緣的人。”黑袍少女玩味笑語道。


    “嗯?”


    就在黑袍青年悻悻搖頭之際,卻發現倒在山路上的紀凡,在掙紮著起身。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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