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看溪東流,暮看日西沉。


    二十天的時間匆匆而過,紀凡所藏身的山上,多了十多棵幹枯的大樹,就連山裏的三處熊洞,也被他清理了一遍。


    “別過來。”


    靠近山下的一處熊洞外,紀凡一爪抓在奄奄一息的棕熊頭部,發動吞噬之力,對兩頭嗚嗚叫著想要上前的小熊喝斥。


    一縷縷的血氣光華,從棕熊頭部不斷被抽出,鑽入了紀凡的手臂,讓他的一身破袍子無風自鼓。


    似乎是害怕紀凡的吞噬氣息,兩頭小熊在遠處焦急嗚嗚叫著,卻不敢上前。


    腹部插入了長劍的棕熊,生機越來越弱,再難以抗拒紀凡的吞噬之力,雙眼光澤開始暗淡。


    反觀紀凡也是不好過,棕熊一縷縷血氣被他吞噬入體,就好像密集的氣流,在他肌膚下方亂竄。


    這時候若是有人看到肉體鼓脹,青筋暴起的紀凡,恐怕都會被他的猙獰嚇到。


    棕熊巨大的身軀,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紀凡的砰砰心跳聲,也極為躁動。


    紀凡想要放聲大吼,又怕招來人,隻能強忍著躁動的心境,以及充斥到身體中,卻同他自身格格不入的力量氣息。


    “唿~~~”


    直到巨大棕熊的身軀,徹底幹枯,紀凡才將熊軀抓起,猶如靈猿一般,幾個縱掠隱於山林中。


    將幹枯熊軀放在山林中早早掘好的坑中,簡單埋了埋,紀凡連忙快速迴去自己的山洞。


    “嗤!”


    艱難盤膝坐好,紀凡催動體內真氣,按照特殊路徑的洗竅圖運行,不但肉體很快蒸騰出氣韻,經脈中的真元流動,也猶如著了火一樣。


    “發散……”


    紀凡低沉喊出聲音,全力催動精煉的真元入竅穴,使得距離心口較近的食竇竅,散發出絲絲樹脈。


    從竅穴散發出的樹脈,在紀凡的肌膚上,就像是青色毛細血管蔓延,極為的密集。


    “龍紋纏樹脈,花開脈紋中。”


    紀凡通過意念,迴想起龍猿筋肉和小葫蘆上的萬花紋理。


    在紀凡麵部扭曲的過程中,龍猿竅再度散發出龍紋,沿著樹脈纏繞,並綻放出朵朵花紋。


    “啊!”


    萬道紋理在骨肉和髒腑鑽著蔓延,讓紀凡再也盤坐不住,倒在地上痛苦打滾。


    “不能失去意識,否則很可能就半途而廢了!”紀凡維係一副奇異經脈的運行,不停將肉身產生並精煉的真氣,輸送到食竇竅中。


    生不如死的痛楚,隨著樹脈、龍紋和花紋向全身蔓延,紀凡就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肉體表麵的傷口,在逐漸長出肉芽愈合,被脈紋所牽連。


    濃鬱的蒸氣,在紀凡肉體彌漫,他鼓脹的身形,開始出現了平複。


    三個時辰過去,紀凡一身肌膚看著都被脈紋覆蓋,極為詭異的情況下,他的慘嚎緩和了下來。


    嗤嗤的響聲依舊不絕於耳,紀凡一身密集的青色脈紋,就猶如著了火一樣,使得肉身散發渾濁蒸氣。


    粗重的唿吸平複,變得若有若無,好長時間,紀凡一身脈紋穩定下來,他試著艱難起身。


    “變淡了!”


    紀凡疼得齜牙咧嘴,看了看雙臂肌膚內裏密密麻麻的脈紋。


    “唿~~~”


    平複心境,紀凡嚐試著用心念,讓密集細淡的脈紋隱去。


    “這門煉體功法,還真是很奇異!”看著肌膚上的脈紋潛隱,紀凡握了握拳,覺得力量大了不少。


    簡單收拾一番山洞中的物品,盡管紀凡的身體沒有完全舒展開來,密集爆豆子般的骨響聲,還是啪啪啪的在體內泛起。


    藏了二十來天,紀凡覺得這座山,不用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看著熊頭有著斧印的棕熊皮,紀凡略有猶豫,還是將其收入了儲物袋。


    前幾天,紀凡利用棕熊皮的保護,將山上的毒黃蜂窩,掏了一個遍,找尋了不少蜂蜜。


    到了夜晚,紀凡趁著夜色,表麵上隻是背著一個小包裹出了山洞。


    兩個皮水壺是滿的,三罐子蜂蜜,兩瓶熊膽粉,很多曬過的熊肉幹,從山裏離開的時候,紀凡覺得比以前強了不少。


    最為重要的還是,第一個打開的龍猿竅,在他肉體淺裏深裏生長出了密集脈紋,使得肉身狀況有了很大的改觀。


    武者開靈脈種靈根,蛻去凡軀,紀凡通過奇異的煉體功法,另辟蹊徑同樣做到了肉身蛻變。


    “轟!”


    來到一棵幹枯的大樹前,紀凡蓄力一腳高踢,發動猿體龍勢,攜淡淡龍吟,將枯樹踢得灰飛倒湧,就連下方的幹枯根須,也被龍勢慣力拔出土壤爆散。


    “真元雖弱,可肉體力量卻相當強!”飛灰爆散之中,一身破袍子的紀凡雙眼閃過一抹光澤。


    找到另外十來棵枯樹,紀凡依舊是行此法,將吞噬的痕跡全部抹去。


    深夜的山中,隱隱能聽到小熊的嗚嗚叫聲,紀凡深吸一口氣,隻能默默的離開。


    若不是吞噬了兩頭棕熊的生機,再加上十多棵極為粗壯的古樹,紀凡龍猿竅的脈紋,還不能散發出來。


    “這種煉體之法,實在是太消耗真元了,不斷吞噬異種靈力,體內異樣的氣息形成積累,似乎已經散在了四肢百骸,很難完全化去,長久如此,必定會是修煉的隱患。”紀凡離開山裏,更多是想要找尋內修的煉氣功法,進行固本培元。


    深夜距離山村不太遠的樹林中,紀凡在陰影中悄悄向山村張望,心思著明天一早,裝作要飯的去山村,看看能不能買幾件能夠遮體的破衣服,另外也買一些食物和用具。


    觀察了一會兒,紀凡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山村死氣沉沉的。


    紀凡出了樹林,放低身形向山村小心靠近。


    深夜山村中沒有燈光,倒是能說得過去,可是狗叫聲也沒有,這就不免讓紀凡提高警惕了。


    越是靠近山村,紀凡越覺得靜的可怕。


    背著裝了些許食物的小包裹,以紀凡肉體比凡武者不弱的力量,提著一把鐵斧,倒是能壯壯膽。


    紀凡到了山村石頭所砌的圍牆底下,依舊是沒聽到山村中的絲毫動靜,隻有唿唿的風聲吹拂。


    “不對!”


    借著吹拂的夜風,紀凡聞到了絲絲臭氣。


    “唿~~~”


    紀凡心跳略微加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盡量放輕聲音,翻上了一人高的石牆。


    側耳傾聽,依舊隻有風聲,發毛的紀凡悄然落地,持著鐵斧小心翼翼進村查探。


    沒走幾步,借著陰暗的月色,紀凡就看到遠處有著一個倒地之人。


    如果有什麽人深夜倒在外麵,紀凡猜測很大可能是死人。


    輕腳走近,紀凡注意周圍動靜的同時,果然從倒地之人身上聞到了臭氣。


    “隻是臭氣,沒有腥味兒,如果是死人,不會是剛死的。”紀凡用鐵斧,觸碰了倒地男子一下。


    看到男子沒有異動,紀凡稍稍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發現男子死透了,這才又往村子中去。


    一路上,紀凡發現有人死在了外麵,也有人死在村子的土屋中,就連村中養的牲畜也死了,死寂的村子中沒有活物。


    最為古怪的,還是紀凡並沒有在村中死人身上發現傷口,一些人臨死的時候,驚恐之色依舊掛在臉上。


    進了一處院子,紀凡藏在一間屋裏,麵對著倒在角落中的婦人。ъimiioμ


    “全村的人死得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同萬劍宗弟子在葬靈山脈試煉存在著關係。”紀凡鎮定情緒,暗暗思量著。


    經過紀凡的觀察,覺得村中的人,不像是中毒,他沒親手觸碰死屍,單憑注視沒發現肉體和骨骼有異樣,再加上身體沒傷,這實在是讓人發寒。


    覺得此地不宜久留,紀凡打算藏一夜,等天稍稍亮一些,拿一些東西就離開村子。


    夜裏視線不好,紀凡怕村子裏隱藏著危險,也不敢弄出什麽動靜。


    在土屋裏麵對死去的婦人,紀凡好不容易忍了半宿,到翌日天微微放亮的時候,這才有所行動。


    從村裏的死人,以及各家所剩飯菜的情況,紀凡猜測,這些人可能死了有兩三天。


    紀凡不敢太過暴露,再加上死人不少,他也沒法逐一將其埋了,在幾家匆匆找尋一些衣物。


    然而,就在紀凡換好衣服,想要出村,沿不太寬的小河往南邊去之際,放亮的天空中,隱隱一道光華,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修士!”


    紀凡的瞳孔微縮,心髒咯噔一下,情急之中,他拉開村中一戶人家的地窖,很快躲了進去。


    不管來人是正道還是魔道修士,紀凡最為害怕的,還是他在村裏說不清。


    因為大致上搜索了村子,這個地窖,就是紀凡之前想好的退路。


    放下蓋子,有著涼意的地窖,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怎麽辦……”


    焦急的紀凡,連忙張口噴出一團玉光,將包裹籠罩收入口裏的磨牙內,就剩下一把鐵斧。


    紀凡沒看到的是,就在他藏入地窖沒一會兒,一名老者腳下禦著一柄寬闊大劍,很快就到了山村的上空。


    站在寬闊大劍上的青袍老者,留著山羊胡子,有些仙風道骨之感。


    似乎是發現村裏人都死了,山羊胡子老者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麵色很是難看。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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