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爾伯特的催眠下,盧森從一開始的驚慌和瘋癲慢慢地平靜下來,說出了潛意識裏隱藏的恐怖記憶。


    “我們順著那個同伴的手臂望過去,隻見一片漆黑中,赫然出現了一道飄渺的灰色人影!”


    “它看起來不像是個實體,如幽靈一般懸浮在半空中,好像披了一件灰色的絲織物,就那樣靜靜地隨風飄蕩著。”


    說到這裏,盧森開始渾身緊繃顫抖,額頭上大顆大顆地滾落著汗珠:


    “忽然間,那個幽靈動了!如閃電一般朝著我們飛快地飄過來!”


    “一瞬間我們都嚇得呆若木雞,拿著鐵鍬的大個子本能地將手裏的武器揮向撲過來的幽靈!”


    “鐵鍬的尖端劃破了幽靈灰色的麵紗,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大口子,就好像怪物的血盆大口一般,一下子連鐵鍬帶人全都吸入了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


    “大個子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他消失了!”


    夢到此處,盧森沙啞的嗓音因恐懼而聲嘶力竭,好像紗布撕裂的聲音,整個人在床上扭曲痙攣著,好像十分痛苦。


    基爾伯特濃眉緊蹙,趕緊安撫盧森的情緒,盡量使人平靜下來。


    而守在一邊的三個人在聽到“幽靈鬼影”這一關鍵信息時,臉色凝重地麵麵相覷。


    “這些失蹤案果然與奇怪的‘鬼影’有關係……”克裏斯摸著下巴揣測道,“科爾失蹤的時候,也遇到了差不多的‘鬼影’……”


    “聽起來這鬼影好像有某種時空傳送的能力,破開它的麵紗,就能將人吸進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


    根據盧森的描述,唐曉翼大致推測出失蹤的發生過程,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對於經曆過許多離奇冒險的羽之隊長,這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情。


    社交時經常充當背景板的商時雨在本子上飛快地記著線索,雖然離真相更進了一步,但仍然有更多的疑點亟待解決。


    盧森再次進入深度睡眠後,基爾伯特問道:“請問您被‘幽靈’吃掉了嗎?”


    “如果被吃掉了,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您最後又是如何迴來的?”


    盧森聲音恍惚地迴答著:“對,我被吃掉了,我們都被它吃掉了……”


    “它黑洞洞的‘嘴’好像有著強大的吸力,隻要靠近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一股神秘力量拉過去,掉進那個黑洞中……”


    見盧森的情況好像又開始不穩定了,基爾伯特額頭上也開始汗涔涔的,追問道:“後來發生什麽了?”


    “我好像,來到了傳說中的地獄……”盧森呢喃著,眉頭幾乎皺成了疙瘩。


    “那是一片漆黑的海洋,天空是陰沉的灰色,海浪翻湧咆哮著,揚起幾米高的巨浪……”


    “而我所處的地方,是一座暗紅色的島嶼,上麵沒有樹木,也沒有沙石,軟軟的,就好像一大團腫瘤似的肉堆積在海麵上。”


    “而且,這團肉似乎還是活的,不停地冒出許多疙疙瘩瘩的小肉球,不斷地分裂蔓延著……”


    “在這裏,我並沒有見到我失蹤的同伴,正當我茫然地觀察著四周,忽然間身子一沉,整個人都好似掉在沼澤中陷了進去……”


    “那座島嶼是會吃人的!我被它活活地吞了進去!那些不斷生長的肉就要把我吞沒了!”


    “食人島!那就是一座活生生的食人島!所有來到這裏的人都被它吃掉了了!都吃掉了!”


    盧森尖叫著,額頭上青筋暴起,似乎是陷入了極度恐懼的迴憶中,見狀基爾伯特連忙搖響了風鈴。


    “叮鈴——叮鈴——”


    風鈴悅耳的聲音如同清泉一般流淌在空氣中,盧森也隨著慢慢地陷入了昏睡狀態,隻是額頭上依舊冷汗涔涔,眉頭緊蹙著。


    基爾伯特好像早就料到了什麽一般,朝同樣麵色沉重的克裏斯遞了個眼色,繼續為盧森做進一步的精神檢查。


    其他三人也不敢怠慢,馬不停蹄地返迴聖斯丁匯總線索,製定接下來的營救計劃。


    “阿商,你可有覺得熟悉的地方?”


    返迴的路途,克裏斯忽然對商時雨提出疑問。


    然商時雨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訝異之處,反而沉冷得像是凜冬快要下雪時的陰天,斂著眸子心事重重。


    見他們明派成員一個兩個諱莫如深的樣子,還蒙在鼓裏的唐曉翼不滿了:“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商時雨這時才如夢初醒一般,但臉上的寒霜並沒有消融下去。


    “迦爾吉還沒縊裂之前,為了不斷培養出‘蚌人’細胞,他們會以某個多細胞生物作為培養母體,用特殊的藥水使細胞的再生和縊裂激增。”


    “在這些激增的細胞中,‘蚌人’細胞出現的概率隻有不到0.0001%,所以該母體最終會變成一個巨大的多細胞體,並且不斷地繼續生長縊裂新的細胞。”


    克裏斯接著說道:“盧森先生描繪的那個‘食人島’,和我們印象中培養‘蚌人’細胞的母體生物太像了。”


    “在中國遠古神話中,大禹治水用的是一塊落地便可以不斷增多的‘息壤’,所以該培養計劃也被稱為‘息壤計劃’。”


    “而且……”克裏斯沉吟著,同商時雨冷冽的眸子對上目光,語氣無比嚴肅,“‘息壤計劃’的總負責人,是阿黛爾的父親泰勒前輩。”


    “泰勒前輩?”唐曉翼心裏一驚,“那不是莉絲學姐的叔叔——雷蒙前輩他們冒險隊的隊長嗎?”


    商時雨的手瞬間緊握,眼神裏湧起許多複雜的情緒,如同一場混亂的暴風雨在眼神裏肆虐著。


    克裏斯也皺著眉頭喃喃道:“我根據雷蒙前輩的線索確實追蹤到了海龜島上,沒想到竟然是……”


    “也就是說,你們失蹤已久的同伴很可能和這個‘息壤計劃’有關係?”


    唐曉翼瞬間能理解這兩人的心情了,和他當時不斷接近和試探rain的感覺是大差不差的。


    阿黛爾已經失蹤了這麽久了,他們估計也不相信這次就能找到她,卻又不可避免地抱了些許希望。


    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又怕真相不盡人意,希望後麵隱藏的是更大的失望。


    迴到聖斯丁後,商時雨和克裏斯去了明派的基地,唐曉翼又被喬治拉去幫忙,一直到日落西山了,倆人才有空能見一麵。


    見對方全都是一副被抽幹了精氣神的精疲力盡,倆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唐曉翼朝外麵揚了揚頭,和小時候一樣:“出去吃飯嗎?”


    “走吧。”


    倆人迎著如血一般鮮紅的殘陽,走出聖斯丁的大門。


    大地震後,海龜島的經濟凋敝,許多經營餐飲行業的生意估計也需要好長時間才能恢複。


    不過亞瑟和商時硯在這裏各出了一大筆資金,支持這些行業加入賑災行動中,於是海龜島的賑災區都是一片充滿飯香味的煙火氣。


    唐曉翼拉著商時雨找到從前他們經常吃的那個中國菜的館子。


    餐館的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的大叔,不過現在已經四十多了,兩鬢已然生出斑白,額頭眼角也留下了歲月的刻痕,但精神依舊是那般意氣風發。


    “好久不見你們,都是大小夥子大姑娘了,哎呀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大叔很親切地同兩人寒暄完,就去後廚準備食材了,他倆的口味還是記得很清楚。


    倆人就擠在這狹小昏暗的棚子裏,望著天穹從深沉的普藍逐漸過渡到鮮豔的橘紅 安靜地吃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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