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不到片刻,便有丫鬟進來收拾茶盞器具,總算將他抬迴到二樓一間早已收拾好的廂房,沒讓他繼續在這冷冰冰的地上躺著。


    果真不愧是當代名揚天下的神醫孫無道,利用各種上等名貴藥材,再曆經幾十次反複試驗而研究出來的好玩意,居家旅行辣手摧花的必備良藥……


    這藥效,那真是生猛無敵啊!


    讓他王老爺,硬是軟趴趴一動不動在床上,躺了一天兩夜,就連吃飯喝水,都是宅子下人伺候的。


    直到第三天,才終於恢複了些力氣,可以勉強下床走動。


    哎,真是丟死個人了,這輩子都沒這麽窩囊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還好老子向來心地善良,秉性單純且忠厚老實,為以備不時之需防身所用,當初花大價錢求著孫老頭配置的,僅僅是些能讓人渾身無力的玩意,而不是諸如七步斷腸散這類狠辣霸道要人命的東西。


    否則,這次恐怕真能把小命都玩丟了。


    當年僥幸,沒死在南楚大詔司馬遊四方的一把熊熊大火中,沒死在女皇帝李輕眉的中軍大帳裏,沒死在大鬧太後壽典堪稱謀逆的大不敬之罪,反倒鬧個大烏龍,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這要是在史書上記上一筆,後世子孫都能笑掉大牙。


    而接下來,才真是他王老爺痛苦煎熬噩夢般的日子。


    倒是如那蛇蠍心腸惡毒婆娘所言,住在這別院中,還算舒坦愜意。


    不僅飲食起居,皆有丫鬟細致入微地照料,一日三餐有酒有肉,極為精致可口,且糕點茶食樣樣不缺,甚至就連換下來的貼身衣物,都立馬有丫鬟收去洗幹淨,烘幹再疊得整整齊齊送迴來。


    可唯獨頭疼的,盡管也可隨意在宅子裏四處走動,無人幹涉限製,卻根本不能踏出這宅子半步。


    說實話,直到現在,他王老爺都還腦袋暈乎乎的,搞不清楚此次慶國之行,也算準備充分思慮周全,可怎就莫名其妙淪落到如此境地?


    也根本猜不明白,那個極有可能在慶國人人聞風喪膽的半月樓身居高位的潲水婆娘,到底是何身份,她背後之人到底又是誰,在此次慶國兇險無比的動亂中,又持何種立場。


    更想不明白,那人怎就算準了,老子會隻身前來,還派個死婆娘早在居嶼關外蹲著,來個請君入甕,把老子活捉帶迴京師梁都。


    背後之人若是魏王李順,就憑那老賊當初在女皇帝禦前,那副喪心病狂甚至不惜以下犯上,也要逼著女皇帝砍了老子腦袋以告慰慶國數萬將士在天之靈的仇恨態度……


    怎會不找個秘密大牢,把老子關起來,腳鏈手銬五花大綁,然後再辣椒水老虎凳伺候上,天天抽得皮開肉綻的?


    反倒隻是把老子軟禁起來而已,還好吃好喝地供著。


    若是李輕眉那婆娘,小別勝新婚的,又怎會不聞不問的,不趕緊跑來私會一下,你儂我儂幹柴烈火一番?


    不科學啊!


    甚至他都不知道,李輕眉與齊王李達,是否已經得知他王老爺來了梁都。


    且出乎意料的,接下來幾天,整日裏閑得摳腳丫子,宅子裏四處晃蕩轉悠,竟再也沒見過那冷冰冰臉潲水婆娘的影子。


    就好像自那天押送他到達,再離開之後,便再也沒迴來過。


    包括那個人小鬼大實在欠揍得很的熊孩子,竟也再沒在府上見到過。


    他王老爺,本還想著逮著機會,非要將那氣死人的狗東西拎過來,狠狠揍上一頓,屁股都打爛,也算出口惡氣……


    搞不贏他那姨娘,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屁孩?


    結果願望也落空了。


    倒也不是沒有想方設法,試圖從宅子那些丫鬟下人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來。


    諸如那潲水婆娘到底姓甚名誰,在慶國身居何位,眼下這場動亂又處於什麽局麵。


    卻奈何,任憑暗度陳倉、拋磚引玉、溜須逢迎,各種手段伎倆手段都使上了,甚至都快出賣色相了,在那個名叫小桃長得還挺乖的丫鬟麵前,扭著屁股搔首弄姿了好幾次……


    結果,依然一無所獲。


    這些丫鬟下人,全都好像早被那潲水婆娘命令吩咐過,一個個全都把嘴閉得死死的。


    隻管悶頭幹活,任憑他各種套近乎找話題閑聊,硬是一句話不說,一問一個不吱聲。


    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找機會偷偷逃出去。


    至少,他王老爺絕不是那種能乖乖認命的人,與苦難曲折的命運鬥爭,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至少經過長達兩三天,不動聲色的觀察,就發現位於宅子東南角,有一道很是隱蔽簡陋的側門。


    平常,府上丫鬟下人諸如采購些貨品之類,都是從這裏進進出出,絕對防備鬆散。


    因此,經過一番萬全準備,靠著偷來的一套雜役粗布衣衫,再精心喬裝一番,趁著人少之際,還順了個平常宅子裏運送肉菜食材的木板車。


    可沒想到,埋著腦袋撅著屁股,吭哧吭哧推著那木板車,才剛靠近那簡陋側門,麵前突然就多了六七個兇神惡煞牛高馬大的漢子。


    一下子就把去路擋住了,為首的,還皮不笑肉不笑來了一句,“楚國公果真好雅致。”


    “要扮做雜役,找些樂趣興致,自然沒人攔著,隻是希望楚國公,在府上玩玩就行了,不要讓我等為難。”


    於是乎,王老爺便徹底絕望了。


    這慶國,果真虎狼之地啊!


    ……


    七八天很快過去,轉眼已是九月二十六。


    北地果然更加苦寒一些。


    這才霜降剛過,尚未入冬,一早一晚竟已有些凍人,甚至院子的草木上,都生了些薄薄冰霜。


    天才剛蒙蒙亮,王老爺躺在被窩裏,卻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


    睡夢中,那個長得整日裏就知道欺負他,讓他恨得牙根癢癢的臭婆娘,穿著一套整潔的職業套裙,搭配閃亮高跟鞋包裹著那玲瓏曼妙身段,正對他唿來喚去,絮絮叨叨個沒完。


    “今晚你留下來陪我加班,我一個人害怕。你要是敢偷跑了,看本小姐怎麽收拾你。”


    “還有,明天本小姐要去相親,你必須陪我一起去,幫我把把關。聽說那人,長得又帥氣,還是個海歸博士。”


    “對了,後天便是周末了,你陪我去逛街,給我當保鏢順便拎包。到時候,你要是再敢像上次那樣放鴿子,不接電話或者關機,本小姐跟你沒完。”


    可不知怎麽的,突然間,那婆娘陡然又換了個麵孔。


    那叫一個冷冽刺骨,兇神惡煞,正勃然大怒聲聲訓斥大罵。


    惱羞氣得嬌軀都直哆嗦,“眼下正處於公司新品研發最關鍵的時候,你竟然二話不說便請假迴了老家相親?”


    “作為技術主管,公司的技術骨幹,難道你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你這個混蛋,你就這麽饑渴難耐,想找個人結婚了?”


    “這個月獎金扣了,哦不,今年的獎金你都別想要了!”


    可又不知為何,罵著罵著,那婆娘竟突然哭了起來,泣不成聲,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竟讓他有些莫名的心煩意亂。


    泥菩薩尚且有三分火氣,然而,正當他王老爺同樣火冒三丈,剛氣急敗壞吼出一句,“臭婆娘,你欺人太甚!”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辭職!老子不幹了,不伺候了!”


    緊跟著,便突然醒了。


    可當他緩緩睜開惺忪睡眼,卻是瞬間嚇得一個激靈。


    隻見床前一張小椅子上,正悄無聲息坐著一個女子。


    赫然正是那已經好幾天不見影子的,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惡毒潲水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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