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得“太子殿下”這幾個字,王修就沒什麽好心情。


    頓時眉頭一皺,滿臉嫌棄。


    皇帝賞賜的這座國公府,自是遠比他在臨州那座宅子,要寬廣氣派不知多少,僅僅從後院到中庭,都得走上小半刻鍾。


    讓他王老爺早不止一次在琢磨著,要不要索性將重重院落之間那些台階或門檻,全部壘平鋪上水泥算了。


    如此一來,在府上走動也可以騎自行車,自然方便太多。


    到達專門用來招待到訪貴客的中庭,果然便見趙太白那二球貨正坐在裏麵看茶。


    一身富家翩翩公子打扮,錦繡長衫手持折扇,翹著二郎腿撅著屁股,依然是那副狗都嫌棄的欠抽德行。


    老管家錢忠自是不敢怠慢,領著兩個丫鬟小心翼翼在旁邊伺候著。


    絲毫不出意外,陳進與程虎這對臥龍鳳雛也在。


    這時,眼見他王修到來,趙太白頓時精神一振,丟下手中茶盞,屁顛屁顛便迎了上來。


    二話不說,勾著他的肩膀,已是滿臉諂媚賤笑,“王兄,自年前臨州一別,已近三月未見,別來無恙?”


    臥龍與鳳雛同樣也唿啦啦湊了過來。


    陳進哪壺不開提哪壺,文縐縐丟出一句,“恭喜王兄,年紀輕輕便身兼兩大要職,實在羨煞我等!”


    程虎咧著嘴傻嗬嗬笑得賊歡樂。


    王修頓時更氣不打一處來。


    烏青著臉瞪著跟前這三顆烏泱泱的腦袋,壓根就不想搭理。


    反正就想不明白了,這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會結識上這麽三個二球貨!


    沒想到,趙太白卻是一下子急了。


    後退一步,瞪著眼睛,滿麵不可思議,“咦?王兄,你這都是什麽反應?咱兄弟久別重逢,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高興嗎?”


    “別的不說,今日一大早得知王兄舉家遷來了京城,本王可是馬不停蹄,叫上東坡兄子美兄,立馬便趕來了!”


    “你想想,從此你便要在京中長住,那咱們兄弟是不是就可以成天待在一起了?”


    “一起青樓喝酒聽曲兒,一起去國子監裝比,一起打遍京城紈絝,還一起做生意搞錢,豈不是很歡樂?”


    王修卻是嘴角一抽。


    一臉看白癡的表情,“別忘了,本老爺可是任著太子伴讀一職!”


    “監察太子作風與言行,指正太子學業,若太子有任何逾越或作風奢靡或行為不端之處,本官皆有指正之責,若太子屢屢再犯,可向陛下遞折子狀告彈劾!”


    一聳肩一攤手,“而且沒辦法,你懂本老爺的……”


    “我這人向來作風端正,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兩袖清風品德高尚!”


    “就諸如此時,殿下身為國之儲君,不知盡職盡責主持太子府事務,協理朝政為陛下分憂,不知刻苦用功精進學業以圖日後做一代明君,為百姓謀福……”


    “竟成天隻想著留戀風月場所,隻想著打架鬥毆遛鳥鬥狗,隻想著做生意搞錢這般庸俗之事!”


    “哎,實乃我等讀書人所不恥也!”


    一拂袖,滿麵浩然正氣,“殿下稍等,臣這便去書房擬上一封折子,然後進宮,去陛下麵前參上殿下一本!”


    言罷,著勢轉身就要朝書房大步走去!


    於是刹那,趙太白嚇得夠嗆!


    哪還有剛才那翹著尾巴耀武揚威的德行,手慌腳亂,一把抱住他,大唿,“王兄,且慢,且慢呐!”


    慘綠著臉,聲音都直哆嗦,“王兄,你這是何苦呢?沒必要,你雖身為太子伴讀,但咱更是過命的好兄弟,對不對?”


    “哪能說跑去我爹麵前告狀就告狀呢?這樣我會被我爹打死的!”


    眼淚都快滾出來,一跺腳,“哎,本王知道……”


    “不就是年前迴京之時,王兄千叮囑萬叮囑,讓本王一定想方設法勸我爹,打消讓你進京任職的念頭,再不濟也幫你打掩護拖上一年半載的嗎?”


    “王兄,你真冤枉本王也!”


    “兄弟交代的事,本王哪敢不放在心上?可實在是……”


    “我爹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強啊,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啊!”


    “兄弟我又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是撒潑打滾,又是軟磨硬施的,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結果還是不行呐!”


    “不僅如此,我還被吊起來抽了兩頓!”


    “最後我爹還說了,要是再敢提這事,就直接派人去臨州把你抓來,把咱倆一起吊起來抽!”


    吞了吞口水,一攤手,“你說嚇不嚇人,這誰扛得住?”


    卻奈何,任憑他叫苦連天,王老爺依然隻冷臉瞪著他,剛正不阿得很!


    於是乎,趙太白更急了,都已帶著哭腔,“哎,王兄息怒,息怒!”


    “本王也知道,王兄向來為官正派,高風亮節,更品行高尚,實乃滿朝文武之楷模!”


    “但因為這麽點小事,就跑去我爹麵前告狀,那是萬萬不行的呀!”


    可緊跟著,卻又眼珠子咕嚕一轉。


    一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的模樣,“更何況,本王此時前來,除了慶賀王兄喬遷之喜,更重要的,是給王兄送禮來了……”


    臉一橫牙一咬,竟是二話不說,從懷裏摸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來。


    鬼鬼祟祟環顧一下四周,眼見周圍無人,再將腦袋使勁湊了湊,壓低聲音,“王兄請看……”


    “你瞧瞧,這裏麵是不是栩栩如生,畫的這些人物是不是特美特逼真!這可是本王珍藏了好多年的。隻有跟太子妃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一起研究研究!”


    腦袋一昂,大氣凜然,“這不,隻琢磨著王兄如今已好幾位夫人,又更是開枝散葉的重要時候,才終於決定,專程給王兄送來,想必對王兄頂大有裨益!”


    “咦?”於是頃刻,王老爺便徹底愣住了。


    瞪著這本厚厚的畫冊,硬是眼睛都直了!


    哎喲臥槽,這狗東西果然不愧是一國儲君,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呐,竟還藏著這樣的好東西?


    而且還是彩色的!


    盡管如此,卻是一邊浩然正氣,不停擺手,“哎,殿下這是作甚?殿下這是作甚?”


    “既然是殿下心愛之物,在下又豈能奪人所愛,此君子所不齒也!”


    一邊二話不說將那畫冊趕緊揣入懷中。


    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話說迴來,這畫冊,想來內裏定藏著極其高深的聖賢學問,而在下又從來好學上進孜孜不倦!”


    “就暫且收下,迴頭定好好研究一番!”


    於是乎,趙太白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不少。


    可似乎又依然有點不放心,小心翼翼,“那至於王兄剛才說的,去我爹麵前參我一本……”


    然而,話未說完,王老爺卻是一聲嗬斥,“殿下胡說什麽呢?”


    “那什麽青樓喝酒聽曲兒,什麽打遍京城紈絝,怎麽能算是留戀風月場所,怎能算是不務正業欺行霸市呢?”


    “那明明是殿下心係百姓,前去體察民間女子疾苦,修身養性陶冶情操,那明明是殿下心懷正氣嫉惡如仇,好不好?”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殿下能有如此胸懷,國之大幸也!”


    趙太白頓時總算滿足了。


    擦了擦額頭汗水,一臉崇拜,一拱手,“王兄高義,果然不愧是朝廷股肱,天下讀書人之楷模,見識高遠啊,本王敬佩!”


    陳進腦袋使勁向前伸了伸,左搖右晃,“太白兄所言極是也!”


    程虎咧著嘴傻嗬嗬直樂。


    然而,還不等他王老爺客套兩句,卻見趙太白又將腦袋湊了過來。


    幾分熱情,“其實王兄,本王此時前來,除了……除了給王兄送這……聖賢學問,還就是……”


    “王兄才剛搬來,想必對京城也還不熟,因此就琢磨著,領王兄出去好好瀟灑瀟灑!”


    “算是咱兄弟幾個久別重逢好好聚聚,也算給王兄接風洗塵嘛!”


    “嘶……”瞬間,王修一陣驚詫,眼珠子滾圓。


    神經病吧?這才大上午的,就開始琢磨著去體察青樓女子疾苦了?


    最關鍵,老子現在身份不一樣了,是太子伴讀了,肩上擔著指正太子言行的責任,大白天就領著太子去青樓……實在跟本老爺正派的作風有點不符啊!


    可沒想到,不等他立馬義正嚴詞拒絕,卻見這貨又一下子急了。


    一跺腳,扯開嗓門,“王兄你在琢磨什麽呢?”


    “本王是那種白日宣yin的人嗎?就算要去體察民間女子疾苦,好歹也得等到天黑呀!”


    “主要是,今日在‘水雲間’,有一場盛況空前的文人才子的集會!”


    “本來吧,這也沒什麽好玩的,實在無聊至極!但今天這不一樣啊……”


    還故意賣個關子,堆起一臉幸災樂禍的賤笑,“王兄有所不知,今日這集會,不為別的,卻正是專門聲討王兄你的!”


    “本王也打聽了一下,琢磨著這架勢,不將王兄你弄得身敗名裂萬劫不複,這些狗犢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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