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封斬夜躺在床上,而顧青芝在外屋找了張還算完好的椅子坐下。


    屋裏熄了燭火,顧青芝獨自坐在黑暗中還算習慣。


    她無法確定今夜還會不會有刺客襲擊,所以選擇了守夜。


    內室裏少年的唿吸漸漸放緩,應該是安穩地睡著了。


    顧青芝望著天邊的殘月,心緒飄飛。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和封斬夜共處一室,想起他方才的舉動,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現在的少年與日後的佞臣聯係到一起。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會相信,一個少年放火燒了屋子並非因為不服管教,而是為了躲避刺客。


    上一世顧青芝親身經曆之事,尚且能被左付鴻蒙騙,那有關於封斬夜的傳言,到底又有幾分真呢?


    涼風透過破洞的窗紙徐徐吹進來,床榻上的封斬夜似乎有些冷,將自己身上的被子緊了緊。


    顧青芝見狀從地上撿起一張發黴的紙,團成一團勉強將窗戶上的洞封起來。


    明日還是好好打掃一下吧,顧青芝想著。


    靜謐的屋子裏突然發出“啪嗒”一聲,像是水滴落的聲音。


    顧青芝迴頭看了看床上的少年,卻發覺封斬夜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砸在枕頭上。


    他蹙著眉頭,不知是哪裏不舒服,麵色青白。


    怎麽像是生病了?


    她伸手探他額頭的溫度,卻是正常體溫。


    她正要把手抽走,少年卻突然驚醒。


    “不要!母妃她沒有殺死七弟!求求你們別帶她走!”


    抽噎聲響起,突如其來的夢魘讓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抓,還沒來得及反應,顧青芝的手臂就被他一把扯住。


    她心頭一驚,險些被扯倒。


    封斬夜不停地嗚咽,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不顧雙手的傷死命抓著她的胳膊,就是不肯鬆開。


    顧青芝重重地歎了口氣,攬住他的後背,輕輕拍了幾下。


    “不要怕,我在這。”


    柔聲的安慰像是一道護心符,片刻就穩住了少年的情緒,懷抱中的絲絲涼意透過皮膚傳進身體,鼻腔裏縈繞著清新的氣味,他緩緩醒轉過來。


    封斬夜抬眼看到黑色的布衣就是一愣,第一反應就是猛地推開顧青芝,這才覺出手疼,捂住手皺緊了眉頭。


    半晌,他用衣袖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痕,將嗚咽壓下,厲聲道:“誰讓你靠近我的!”


    顧青芝真想翻一個大大的白眼給他,自己好不容易好心一迴,這小孩醒了就翻臉不認人,屬狗的嗎?


    “屬下隻是看殿下突發夢魘,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若是惹殿下不高興了,那屬下出去便是。”


    封斬夜似乎是迴想起了什麽,自知理虧地閉了嘴。


    顧青芝見他沒什麽反應,當他並不想搭理自己,想著還是先出去為好,抬腳便要走。


    一隻小手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


    顧青芝頓住腳步,“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封斬夜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憋了半晌,小聲地嘟囔道:“我剛才不是故意的,你不必走。”


    “什麽?”


    顧青芝一時有些訝異,原來死鴨子的嘴也有不硬的時候啊!


    封斬夜抬起頭,衝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眼角還含著淚水,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罷了,他再如何頑劣,可終究還是個孩子。


    看著顧青芝的神情奇怪,封斬夜突然泛起尷尬來,雙頰更紅了,眸光也心虛地瞟向一旁。


    “你別多想,我隻是無法安眠,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絕不是因為害怕!”封斬夜糾結了半天,才找出一個聽起來沒那麽蹩腳的理由。


    這孩子怎麽不禁誇呢?


    “哦……”顧青芝一副了然的表情。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可以嗎?”


    “自然是可以。”


    顧青芝迴到床邊,卻見他迅速地將手縮了迴去,拉起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嚴實實。


    “你就坐在那,不許碰我。”那團有些發黴的被子裏發出了悶悶的聲音。


    “好。”


    顧青芝怕他把自己悶死,順著他坐下,才見他將小腦袋重新露了出來。


    封斬夜仍沾著淚珠的眼睫輕顫,他的這張臉長得乖順又惹人憐愛,尤其是這副雙眼噙淚的樣子,看得顧青芝又心軟了幾分。


    終於得以安心,封斬夜漸漸又睡了過去。


    他睡覺著實很乖巧,不翻身也不踢被子,擦拭幹淨的白瓷小臉透著粉紅,時不時地蹭蹭枕頭,像隻溫順的小貓。


    顧青芝看著他,漸漸地迴想起一些事情。


    其實她並不是初次見到少時的封斬夜,她還記得上一世奉左相之命刺殺一名隨從時,遠遠地見過他一眼。


    那單薄的背影獨自一人落在月光裏,顯得寂寥又落寞,到如今她都記得。


    可彼時的顧青芝正意氣風發,為向左相證明忠心,沒有問及任何緣由就勒死了他的隨從。


    上一世的端王,自幼就被算出天煞之命,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下人能伺候他過一月。


    說書先生口口相傳,皆是他克死了身邊人,克得自己生母沒了恩寵,皇帝也為此對他十分冷落。


    為了封鎖謠言,他不惜埋葬整個司天監,殺死自己的母妃,殘害手足兄弟,害得五皇子秋獵時摔斷了腿,數月都不能下床。


    他做出的種種“努力”,使得京都百姓對他懼怕不已,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閉口不談。


    可到了弱冠之年,他卻憑借著出色的帶兵能力一躍成為皇帝倚重的鎮北將軍。


    自從把控兵權,他不僅打破了煞氣傳言,更是在朝廷上狠狠地壓太子一頭。


    借著前朝後宮的勢力他幾乎架空太子,真正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諸多傳聞和事實加在一起,才讓顧青芝上一世決定刺殺他。


    所以顧青芝再見他之時,便是他迎娶曾為東宮太子妃人選的安慶公主的婚宴上。


    今日親眼所見,或許這諸多事情另有隱情,反正來日方長,顧青芝倒想看看,傳言背後的真相長什麽樣子。


    清晨的麻雀嘰嘰喳喳好不煩人,封斬夜還是染了風寒,顯然是昨夜一番折騰受了涼。


    鼻腔酸澀得想打噴嚏,身上也一陣陣泛著寒,雖然身上沒什麽力氣,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自從母妃被貶,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這麽踏實過了,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在一個陌生人身邊睡熟,現在想來真是不應該。


    他抬眼看了看屋子,昨日的血跡,破碎的桌子都已經不見蹤影,發黴的窗紙不知什麽時候也換了新的,整個屋子都顯得明亮了幾分。


    屏風後顧青芝的身影正井井有條地忙活著。


    昨夜太過混亂,加之燭火幽暗,他都沒怎麽看清她的樣貌,此時注意起來才發覺,那張臉就算說俊逸也稱得上。


    眉宇間線條明朗,眼尾卻輕輕佻起,夾雜著些許媚意,那兩片飽滿的唇瓣緊抿著,粉的,桃花一樣。


    黑亮的長發隻在腦後簡單地高束起來,一身黑色布衣鬆鬆垮垮罩在身上,卻隱約透出裏麵纖長清瘦的身形,身姿挺拔,一股俠氣油然而生。


    雖然穿著粗布麻衣,卻也掩蓋不住由內而外的少年英姿,作為男子來說,這相貌已經十分精致了。


    顧青芝忙叨了半天才將後堂收拾了個大概,抬眼時正發現封斬夜倚在床邊盯著自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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