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是要興師問罪?


    賀韶光覺得好笑,這偏心還真是偏得明明白白啊。


    若是太後真要為了出氣拿她開刀,聖人又會不會順著這個台階下,以自己為交換,自此和太後之間再也不提那事呢?


    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還真是白瞎了自己剛剛費那麽大力氣給她做了頓飯。


    喬玉屏見她不說話,表情似笑非笑,怕她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來,連忙安慰道:“你也別擔心,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夫君的事也怪不到你頭上,姑母是個很厲害的人,我覺得她還是很喜歡你的。”


    喜歡她?賀韶光不可否認太後從前對自己是和善的,但明天被傳召又是一副什麽光景就未可知了。


    留在宮裏睡了一宿,神不清氣不爽,草草用過了早膳,賀韶光就守在太後的門口想要請安,這是該有的規矩。


    太後其實早就起了,她早起也要先在佛像前誦上半個時辰的經才傳膳,用過洗漱後才開始見人,所以賀韶光記這麽在門口站著等候,直到腳都酸了,這才有個宮女掀起厚重的擋風簾要她進去。


    嘴裏客客氣氣的:“陸二夫人,太後娘娘請您進去呢。”


    賀韶光跟在宮女後邊進去,偷偷活動了一下酸僵的小腿。


    一晃神,座上的太後妝飾素淨,同昨日相比氣色差了許多。


    “哀家晨起要誦經,讓你等得久了。”太後神色還是那麽和氣,好像什麽都不計較一樣。


    但賀韶光知道,她若真是什麽都不計較,那就不會讓自己在外邊罰站似的站了倆小時了,至少都會將人請進去偏殿坐下喝盞熱茶的。


    她小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柔弱地咳了兩聲:“太後娘娘願意見臣婦,已經是臣婦三生有幸了,等再久都沒關係。”


    她沒有為了故意討好說不久,那樣顯得虛偽,又咳嗽了兩聲,讓太後覺得她在外頭凍著了,太後心裏能稍微解氣一點,。


    不然一個時辰站下來,一點反應都沒有,讓太後覺得氣沒撒成,又搞出更狠的招來呢?


    她的態度又很好,把自己擺得特別低,讓太後心裏稍稍舒服了些。


    果然,太後滿意地點點頭:“你雖然董事,但還是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別迴頭在哀家這凍著了你夫君可不依,讓阿寧去給你衝碗薑茶來祛祛寒。”


    說了這麽長一句話,太後也忍不住咳了兩聲,寧嬤嬤上前一步替她拍背順氣,她喝了口熱茶,自嘲道:“你瞧哀家,還說你呢,自己身子都成了這幅破敗樣。”


    寧嬤嬤就嗔怪:“太後娘娘就是憂思過重,這才讓陸二夫人見笑了。”


    寧嬤嬤是年輕時候就跟著太後的,她跟太後說話不需要注重什麽規矩,就像個老姐妹一樣。


    老姐妹自然也是最清楚太後想說什麽的,三言兩語就把話題引到了燕王身上。


    賀韶光一臉擔憂地寬慰太後:“臣婦知曉太後傷心.隻是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才更要不辜負對方的掛念好好活著。”


    她說這番話倒也不是全然假意。


    太後聽罷,懶懶地靠在墊子裏,不言不語。


    半晌,她語氣和緩:“哀家沉痛這麽些日子,宮裏有一些流言,說是聖人早就知曉阿慶的謀劃,而稟明此事之人進言讓聖人將計就計,這才導致阿慶沒了迴頭路。哀家想問問你,你怎麽看進言的這人?”


    外頭的雪皚皚,賀韶光卻冷汗都下來了,她神色惶恐:“臣婦不敢妄議國事。”


    “無妨,聖人與阿慶都是哀家的親兒子,你就當這是家事。”


    牽扯到江山萬代,如何能當做家事?


    賀韶光囁喏半晌開口:“臣婦愚笨之見,太後娘娘應該感謝那人的進言。”


    太後的神色冷了半分:“怎麽?你倒是維護起他來,你可知曉他是誰?”


    “臣婦不知。”她咽了咽口水穩定心神,小心措著詞,“但以臣婦見,江山易主,天下不穩。若此人為自身安穩瞞下不報,屆時燕王起兵,與聖人兵戎相見時,也未必能贏。西山大營駐紮京外,至宮廷不過一個時辰,隻是那樣死傷的無辜百姓又將更多罷了。”


    “再者,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婦相信您待聖人之心不比燕王殿下少。若是燕王勝了,聖人必定屆時您一樣會心裏有怨。”賀韶光說一句便看一眼太後的神色,見她還算正常就繼續往下說,“這對您來說本身就是無解的,您何必要苛待自己呢?”


    太後不說話,並不是生氣了,而是啞然。


    她是在怨聖人,為什麽不放過親弟弟,但心裏也知道自己是偏心了,謀逆本就是死罪,罪無可恕,所以更怨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偏心的想法。


    平時她在小事上偏寵小兒子就罷了,這次大兒子可是差點就沒命了,連帶他的皇子皇孫們,這也是她的孫子們跟重孫啊!


    太後有這種想法,心裏就不斷審視自己、責怪自己。


    但人總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特別是她當了這麽久的太後,一直認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就算有錯,聖人也不該來看她的時候擺臉子。


    她於是把對自己的怨恨轉移到了這個受害的大兒子身上,怨他怎麽不能對自己軟和一點。


    就這麽擰巴著,太後以幾乎自殘身體的方式把自己弄得臉色蠟黃,聖人又誤會她是因為思念反賊燕王過度悲傷,索性對她不聞不問。


    都說母子連心,怎麽她當了這麽久的太後,和自己的兒子反倒越來越生分了呢?


    太後眼睛一酸,別過臉去。


    寧嬤嬤趕緊維護太後的麵子,對還跪著的賀韶光道:“陸二夫人先迴去喝口薑茶吧,太後娘娘今早起來用神過度,精力不支,下迴再和您說話。”


    賀韶光跪久了,差點起不來,寧嬤嬤指了一個小宮女帶她迴到昨晚住的偏殿,暫且休息一下。


    沒有外人在,賀韶光和衣躺下。望著屋頂的木梁,想著:應當是沒事了。


    但是太後並沒有放她出宮,還是讓她在自己殿裏住著,還派人去陸家傳話,說自己喜歡賀韶光,要她多住幾天,陪自己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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