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了那郭員外的威脅之後,家裏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事情了,這麽多人閑著也不是個事兒,老憨便派出一些短途的車隊。


    這一次派出去的短途車隊,走的都是最熟悉的路線,帶著一些錢和糧食,看一下能夠收迴什麽東西。


    其實出於安全考慮,才不讓孩子們去的,外麵的糧食太過值錢了,所有的東西都在掉價,出去冒險一些,卻還是值得的。


    出去之後,發現果然非常值得,而且現在外麵經過一波又一波的整治,已經不是那麽的混亂了。


    再說自家車隊裏也都是些老手了,注意一些,還是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於是車隊就走的越來越遠了。


    卻不想有一天,車隊帶迴貨物的同時,還帶迴來一個人。這人雖然不是熟悉的人,但是車隊裏的人認識他,而且知道他是比較早的逃荒的人。


    老憨正想知道逃荒的人是什麽情況,就趕緊把他叫到麵前問他:“那些人怎麽樣了?為什麽你迴來了?”


    那人臉上表情有些麻木,兩眼沒有什麽神采,慢慢講述起了這一路逃荒的經曆。


    那人叫劉萬財,這一次是和老婆孩子還有老父親一起逃荒的。


    知道路上官兵不會管飯,便把家裏最後的一點兒東西買成了地瓜幹,把家裏最後的一點糧食混合上麩糠做成了餅子,帶在路上吃。


    剛開始的時候幾百人一夥,由官兵引導著,慢慢向外走,還算是正常的。


    他推著破舊的小車,車上放著簡單的行李,老婆領著三歲的孩子,老父親也一路跟著,大家也跟著隊伍一起慢慢的走。


    走了幾天,官兵換人了,可怕的經曆就從官兵換人開始的。


    有兩個人不知為什麽吵了起來,還有三四個人過去拉架,當官兵趕來的時候,有四個人還在爭吵不休,不斷的拉扯。


    以為官兵會過來勸架,問一下怎麽迴事兒的,誰知道那官兵不由分說,將那四個人拉到路邊兒,揮刀就砍下了腦袋!


    後來才聽人說起,官兵在路上製止嚴重一些的暴亂,是可以得到嘉獎的,砍下的腦袋,就是製止暴亂的證據!


    人們這才意識到,人命突然變得如此的不值錢,不用三堂六審,也不用往上級匯報,就為了嘉獎的那幾個賞錢,那些官兵就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這一下子人們都老實了,甚至說話都不敢大聲了,默默往前又走了幾天,很多人的糧食就吃光了。


    有一天錢家的媳婦,跟著兩個官兵走進了樹林後麵,大家都知道是去幹什麽了。可是錢家的媳婦帶迴了兩張餅子,那是官兵的軍糧。沒有人怪她了,兩張餅子可以救命,別的已經不重要了。


    錢家的媳婦開了頭,柳家的媳婦,趙家的閨女也都做了同樣的事情……


    劉萬財在車子上還藏了一些地瓜幹,偷偷拿出來給自己人吃,誰知道被一個小孩看見了。小孩伸著手要,劉萬財就趕緊給了小孩幾片地瓜幹,並囑咐他不要說。


    誰知道小孩子吃完了,又伸著手過來要,劉萬財就扇了小孩一巴掌,讓他滾蛋。誰知道那小孩子一邊哭著一邊跑了出去,還大聲的喊道:“那人有地瓜幹兒,不給我,還打我……”


    這一下壞了,一大群人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質問為什麽欺負孩子?混亂中,有人一棒子打在了他頭上,他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小車上的東西,被扔的滿地都是,地瓜幹一片兒都沒有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老婆把幾張餅揣在懷裏,沒被人搶走。


    可那幾張餅能吃幾天呢?路上碰見一夥人販子,他就動了心思,自己還年輕,孩子以後還能再生,先把孩子賣了,換點糧食再說。


    誰知道這事老父親知道了,老父親哭喊道:“你要是敢賣我孫子,我死給你看!”


    劉萬財大怒:“你以為我想嗎?要是有辦法,我走這一步嗎?你死給誰看呀!死了倒好,省得活受罪……”


    當天老父親一口東西都沒吃,隻是說省下吧,省下給孫子吃。


    第二天早上才發現,老父親用一個碎碗碴硬生生割斷了手腕上的動脈,為了不讓他們發現,居然忍受著痛苦,沒發出一點聲音,原來他說的省下糧食給孩子吃,是說的這種辦法……


    講到這裏,那劉萬財泣不成聲:“怪我呀,我不該讓人把地瓜幹搶走,怪我呀,不該說那麽重的話,逼死了自己的老父親……”


    這些話讓屋裏的人都變了臉色。但這真的怪他嗎?


    他簡單的挖了個坑,把老父親埋了,又往前走了幾天,那幾張餅子終於被吃光了。老婆領著孩子去找到人販子,人販子隻要他老婆不要孩子,老婆跟人販子說,買大送小,少給點糧食也行啊。


    人販子坦白的說道 ,他們是開暗門子的,真用不著孩子……


    他勸老婆別去,咱餓死都不能這樣,他老婆說,10斤地瓜幹,5斤熟黃豆,應該餓不死你和孩子了,這樣都有了活路……


    他推著孩子繼續往前走,發現車上坐著的孩子不對勁兒,趕緊看孩子是怎麽迴事,這才發現餓極了的孩子在不斷的吃那些豆子,那孩子已經撐死了……


    聽他哽咽的講述到這裏,有幾個女人孩子受不了了,捂著嘴逃出了屋子。


    劉萬財繼續哽咽著說道:“我真是蠢啊!天底下沒有我這麽蠢的人,孩子撐死了,我還不知道,我還推著他往前走……”


    出門的時候,老婆孩子老父親,一共4個人,慢慢隻剩了劉萬財自己一個人了。劉萬財挖了個坑,埋了孩子,索性小車也不要了,跟著人慢慢走。


    又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他被一股肉香給驚醒了,問他們烤的什麽肉?怎麽會有肉呢?他們告訴他是猴子肉!


    光禿禿的平原上連棵樹都沒有,怎麽可能有猴子呢?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不能再跟這群人往前走了,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他悄悄的離開了人群,拿上最後的地瓜幹和黃豆,慢慢的往迴走,餓的走不動了,就稍微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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