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三心急火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黃小石在他耳邊悄悄說道:“三爺,事到如今隻有一個辦法了,你先帶我去一趟東廠。”


    黃三也是聽蒙了,他不知道黃小石在打什麽主意,但是現在是十萬火急之時,皇帝隨時都可能咽氣,搞不好他就活不過今晚三更時。


    榮華富貴,在此一博。


    黃三也顧不得多想,他帶著黃小石兩人出了西廠的大門後,沿著街道上一陣狂奔。


    東廠和西廠雖然離得不遠,等到三人跑到東廠門口時,已是華燈初上。


    這東廠守門的軍卒也是活久見了。


    東廠門口這條街,光天白日都是行人罕至,人們寧願繞一大圈遠路都不敢走其門前過,今天倒是遇到稀罕事了,三個人直奔大門而來。


    “站住!幹什麽的!”守門小旗在厲喝的同時,把刀都拔了一截出來。


    這幾天京城已經很緊張了,早在數日前陳崇英就要求無論白天黑夜,東廠不得關大門,而且必須有人值守。


    所以這三人過來了才沒有吃個閉門羹。


    “這位大哥。”黃小石停下腳步後,轉身指著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黃三說道,“這是給西廠玄璃公做事的黃三,他帶著極為重要的絕密消息來投靠東廠,必須要馬上見陳公才行,再晚一會就來不及了。”


    黃三一聽,立馬急了,我啥時候說要投靠東廠了?!


    結果黃小石輕輕捉住了他的手腕,黃三一下就硬了,全身都硬了。


    “三爺,您別急。玄璃公給得起的東西,陳公一樣給得起。”黃小石一邊安慰黃三,一邊從他身上摸出一個腰牌遞給守門的小旗。


    小旗看了看黃三的腰牌,這確實是貨真價實西廠的牌子。


    既然趁夜趕忙從西廠跑過來投奔,可能真有什麽要緊事。


    再說了,這事是真是假不是自己需要判斷的,自己就是個看門的。


    小旗手一揮,帶著三人朝著東廠裏麵走去。


    為什麽黃小石想到去東廠,一是本來就是抱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來的。反正碰錯了,倒黴的也是黃三。


    二是,西廠和東廠應該不對付,皇帝建立西廠就是因為對東廠不信任。所以,玄璃公在宮裏守著,陳崇英應該就會在宮外。


    實際的情況,陳崇英之所以不需要在宮裏,是因為新投靠他的玄璃公很狗腿的在主動幫他守床。


    那次刺殺失敗了的第二天,玄璃公找到了陳崇英,幹脆利索地跪了下去。


    通常來說,武學境界高的人,大多都還是有一些心氣和氣度,這對玄璃公而言,全都不是問題。


    陳崇英是一個比較大度的人,原本這兩個廠公之間本來就是沒私人恩怨,現在玄璃公主動求和,就算是有一些衝突,也是可以調和的嘛。


    於是,陳崇英順理成章收下了玄璃公,這對他進一步掌控朝廷大權,又近了一步。


    至於黃小石想的第二點,陳崇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在掌印太監不在的情況下,他就是最大的主。


    陳崇英想要守在皇帝眼前等他咽氣,誰也沒資格和能耐趕他走,連皇帝都不行。


    第三,陳崇英今天是有事,所以才沒想住宮裏。


    雖說東廠的宅子比宮裏的更奢華,但是今天這時候,真不是可以享福的時候。


    不過,陳崇英之所以出皇城,是因為他需要謀劃皇帝駕崩後的事情,在皇城之外,和大臣們通氣說話要容易一些。


    但凡國朝有大變動,通常的套路是占三機。


    一是守在皇帝身邊等他咽氣,這可以搶到一個宣布遺詔的機會。


    二是守在皇儲身邊,等著皇帝咽氣,可以搶個擁立從龍的機會。


    三是守在禁宮之中,手中掌握兵權,可以搶個守門之功。


    以上,陳崇英全部不需要去做。


    皇帝遺詔什麽的,陳崇英說是才是,說不是就不是,你非得索要密詔,他提筆給你寫一個就是了。


    至於儲君,現在不就在討論這事情麽。


    皇帝無子,獨有兩女。


    或許皇帝再活個十多二十年,有機會把自己的女兒推上皇位,或者可以嚐試隔代傳位,現在皇帝已經沒那個機會了。


    一幹大臣正在根據皇家的族譜,尋找血脈最近的親王。


    原本,這應該是誠王的,但是上月誠王突然舉旗造反,這自然是不能選他了。


    這件事情,陳崇英也是早就在準備了。


    在皇帝突然病倒後,陳崇英以懸桉未決為由,讓錦衣衛斷桉高手重查“世子遺骸無蹤桉”。


    斷桉高手很快就發現了突破點,他們尋了十俱與世子同歲同體重的孩子屍體,放在同等的環境下焚燒,在仔細分析過火後的殘骸,最後得出結論:十俱孩童屍骸在大火焚燒後,隻有三俱被徹底燒成了白灰,但是另外七俱,或多或少,皆有殘骸遺留。


    也就是說,太子世子在大火中被燒得飛灰湮滅的可能隻有三成,而七成的可能是,世子不在火中。


    這個結論一出,群臣嘩然,然而現在事隔十年之久,誰知道太子世子在哪裏。


    陳崇英自然早已是知曉了這個結果,甚至他知道別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件事情的原因,就是誠王為什麽在這個檔口,要打著清君側之名造反。


    很多人看來,誠王的舉動莫名其妙,甚至可以用發瘋來形容。


    這大張旗鼓舉旗,一來,誠王壞了自己的接位的可能,二來誠王還得罪了天下二號人物,陳崇英。


    舉大旗,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無關於善惡良心,別看誠王痛訴陳崇英十大罪,要是他當了皇帝,也同樣是要重用東廠。


    旁人想不明白,是因為缺少了一個關鍵信息。


    誠王是知道世子李桓沒死的,而且他在陳崇英手裏。


    不光是誠王知道,玄璃公也知道,甚至皇帝也知道。


    陳崇英之所以現在還氣定神閑,那就是因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和算計之內。


    至於兵權,這對陳崇英而言更沒有意義了。


    陳崇英是5階高手,已經突破了人間常理約束,再加上玄璃公,這皇城之內,一草一木都在兩人的掌控之中。


    陳崇英掌握了絕對的武力壓製能力。


    江湖百曉生禁止的僅僅是超一流高手的無端亂殺和無腦暴力,但是超一流高手將自己的武力作為籌碼的一部分,這完全是允許的。


    說白了,“觀眾”其實也喜歡看5階高手嘎嘎亂殺,他們討厭的僅僅是破壞劇情和體驗感的無腦亂殺。


    陳崇英還沒想過這麽多,他隻是沒空挨個去說服所有人。


    傳統謀略中,一直認為殺人不如誅心,但是要承認,解決有問題的人,遠比解決問題更簡單。


    今天趕巧的是,黃小石雖然把所有的過程全部推理錯了,但是答桉蒙對了,陳崇英真的在東廠裏。


    ……


    陳崇英正在閉目養神,突然他感受到了一個極為強大的人正在靠近自己。


    這個人的內力極為澎湃,如同烈陽當空,便是皓月也不可與之爭輝。


    高手,世間罕見的高手。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有人來報,有西廠之人來投靠,說是有絕密消息告知。


    陳崇英心中冷笑了幾下。


    雖然同樣從未在江湖中行走,但是與天龍兄弟兩不一樣的是,陳崇英在天下最黑暗和肮髒的地方——大內長大,他什麽髒活沒見到過。


    什麽出賣絕密消息,無非玩的是圖窮匕見這一出。


    殺手登門,陳崇英是毫無懼意。他的【殘花寶典】已經是神功大成,真的想走,天下真沒有能攔得住他的人。


    哪知道,進門的人一亮相,陳崇英愣住了。


    我的小爺,你怎麽來了


    ……


    在旁人退去了後,黃小石鬆開了黃三的手。


    看到眼前之人就是東廠廠公,黃三一下就癱坐在了地上。


    這下真的是不管真假,黃三隻得投靠東廠了。


    黃三還正在搜腸刮肚的想有什麽重大機密可以賣時,黃小石說話了。


    “介紹一下。”黃小石帶著一臉的神色如常對著陳崇英說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左邊:“這是我的得力幹將,天下武林榜第一人,尚精忠。”


    在這裏,黃小石並沒有用加“新秀”這個限定詞,因為沒必要。


    尚精忠的這個天下第一人,絕對是名副其實。


    隻不過,若不是黃小石,尚精忠說不定已經脫離江湖了。


    黃小石又指著右邊癱坐在地上的黃三,帶著認真和調笑說道:“這是個西廠的無名小卒,隻不過看在他花了一千兩銀子把我從洛陽請到這裏的份上,又誠心誠意投靠了你,隨便賞賜點啥就可以了。”


    黃三一聽,快要嚇死了。


    這傻子知道眼前這人是誰麽,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話麽!


    想死也不是這麽找的!


    哪知道,陳崇英對著黃小石點了點頭後說道:“我這裏缺個百戶,就讓他頂這個缺吧。”


    黃三一聽,他也不知道這狗屎運是從哪裏掉下來的,現在顧不得多想,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區區百戶,也就是鞏光傑這個級別,在京城這種蛤蟆都有七品的地方,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但是,這是東廠的百戶。


    東廠的編製很小,除了那群太監之外,最大的官就是千戶。


    千戶之下就是百戶。


    原本無品無級的黃三,以為自己能撈個總旗就是祖墳冒青煙了,結果自家的祖墳直接失火了,他竟然得了一個百戶。


    “你們兩個下去休息吧。”黃小石帶著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對著黃三和尚精忠說道,隨後屋子裏隻剩下了陳崇英和黃小石。


    “小主,你來的正好。”陳崇英拍著手說道,“我正想派人去接你,沒想到你自己就來了,時間剛好。”


    陳崇英站起來後對著黃小石說道:“皇帝已在彌留之際,宮中和朝中我已經安排好了,已是萬無一失。”


    黃小石拉著陳崇英到椅子旁邊坐下,他對著陳崇英說道:“誠王正在江南攻城掠地,國朝已是搖搖欲墜。


    我思前想後,誰拉的屎誰自己擦屁股,我這次過來是來救皇帝一命的。”


    陳崇英一聽,腦子一下沒跟上。


    我隱忍了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你居然還想把皇帝救活?


    隨後,黃小石對著陳崇英講述了自己路上想的事情,他對著陳崇英說道:“陳公。這大位固然是我的,但是這天下江山也是我家的。


    說來慚愧,這些年我混跡江湖,別的本事學了不少,但是對於治理天下可是一竅不通。


    雖說有陳公輔左,但是現在時機真不是個好時候。


    古人雲:臨陣換帥,大忌也。


    現在這種情況下,不如先解決誠王,再說大位之事。


    若是為了區區一個名頭,毀了我家的百年江山,我可怎麽對得起皇爺與父王的在天之靈啊!”


    黃小石這麽一說,陳崇英動容了。


    陳崇英對著黃小石說道:“既然小主有這個心,奴婢自然聽命。


    就是不知道這皇帝,還趕的上不。”


    黃小石對著陳崇英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得馬上進宮。”


    ……


    禁宮的城門關閉了之後,是絕對不能再開的。


    然而,一條打著“東廠”二字燈籠的長龍陣,敲開了禁宮之門。


    守城的門官望著那兩個被人抬得快飛起來了轎子,他知道,變天了。


    乾清宮裏,皇帝的病榻之前,僅有一位醫官還有數名大臣守在旁邊。


    正在此時,一群人衝進乾清宮裏,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陳公給皇帝請了仙師續命,爾等凡人濁氣太重,擾亂了法陣可擔當不起,滾滾滾。”


    一個忠於皇帝的大臣扯著嗓子淒慘地喊道:“陳崇英!


    你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了嗎!


    ”


    東廠的兵卒直接一刀背把這家夥抽得閉了嘴,然後用布條勒嘴,拖了出去。


    現在,偌大的乾清宮裏,就隻剩下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皇帝,以及他床前的三人。


    玄璃公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動如山。


    一個黑衣人來到了皇帝床前。


    ……


    黃小石伸手捉起皇帝的手。


    這哪裏是活人的手,除了有一層人皮之外,裏麵就隻剩下了骨頭了,和千年幹屍一樣。


    “嘖嘖嘖,厲害啊。”黃小石咂舌說道:“能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換成一般人也下不了這個手啊。”


    “讓他坐起來。”黃小石隔空喊話,也不知道說給誰聽的。


    玄璃公抬頭一看,陳崇英走到皇帝床前,把皇帝扶起來坐好後,又在他背後墊了兩個枕頭防止他倒下。


    看到陳崇英這幅模樣,玄璃公一下明白了。


    陳崇英手裏的那個世子,隻不過是個餌,這位才是真正的世子李桓!


    玄璃公不禁抖了一下,幸好他跪的快,要不然就算是自己親自下場把那個世子給殺了,也不過是殺了一個替子。


    實際上,這事情比玄璃公想的還複雜一點點:那個替子世子,是替身的替身。


    原版替身世子,是外號“劍癡”的青衣劍客。


    陳崇英這個偷梁換柱,桃代李僵之計,原本針對的是皇帝,像玄璃公這樣的聰明人,最多隻能看到第一層。


    ……


    “你也清楚,自己的命沒多久了。”黃小石坐在床邊上對著皇帝溫和地說道:“不過沒關係,我這裏有一個神丹,叫【生生造化丹】。


    你沒聽說過沒關係,因為它過於神秘,你不知曉才是正常的。


    不過,這藥可以生人之生機,改人之造化。就算是上了閻王的生死簿,這丹吃下去,小鬼也得放人。”


    說完之後,黃小石從懷裏掏出一個灰不溜秋的玩意,隨著他的內力注入,這個黑藥丸竟然漸漸轉綠了,隻見盈盈綠丹充滿了無限的生機。


    竟然真的是【生生造化丹】!


    玄璃公震驚了。


    陳崇英真的是要給皇帝治病?!


    瘋了吧,他!


    “來,這藥隻要你吃下去了,身體馬上就可以康複。”黃小石用食指和拇指捏著丹藥遞到皇帝麵前。


    皇帝的喉頭上下動了一下,他吃力的把嘴唇張大了幾次,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藥喂進嘴裏。


    “哈哈哈!”黃小石反手又收起了丹藥,將它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在皇帝貪婪的目光中,黃小石把嘴湊近皇帝的耳朵說道:“自那場大火之後,我流落江湖,嚐遍了人間疾苦。


    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著如何才能來到你的身邊,報答你對我的恩情。


    二叔,趁著你還有口氣,侄兒李桓來看望您了。”


    說完,黃小石歸正了身子,在皇帝驚恐的目光之下,黃小石一掌拍在了皇帝的額頭上。


    玄璃公斜過目光看了一眼後,立馬又站直了身子。


    皇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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