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老許是真的老來得女,還是帶著一種贖罪掙表現的態度,反正在收養梨花後的幾天,老許對梨花表現出來了極大的關愛,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親得就像是失散了多年的爹似的。


    對於老許的表現,黃小石並不在意。不管老許心裏在想什麽,想要表達個什麽,都改變不了黃小石的決定。


    而馬二娃,前幾天黃小石就已經把他給“處理”掉了。


    在查出私鹽問題後的第二天一早,馬二娃帶著帶著忐忑的心情和一個布包裹來到了神農百草門前。


    黃小石給了馬二娃一個迴家看老娘的機會,馬二娃迴了趟家過了一夜後,又規規矩矩的來了。


    貞觀六年,李世民下令釋放獄中關押著的四百死囚,允許他們迴家過最後一個年,並還與他們定下了約定,等待年後開春時,他們就要迴到長安,秋後問斬。


    令天下百姓震驚的是,這四百死囚竟然全部按時迴到了長安,無人脫逃。


    這個故事裏講的道理,和黃小石放馬二娃迴家是一樣的:既然放你走,那就必然不怕你逃。


    逃得了一個人,逃不掉一家人。


    黃小石帶著馬二娃一大早從洛陽城雇了一輛車出發,等到了碼頭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碼頭上似乎永遠都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黃小石直接走上了天罡門的那條泊位,泊位還停著那艘插著金風鏢局旗幟的大船。


    金風鏢局的主營業務是走水路。


    走水路並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麽安全,吃水貨的水匪,水盜,水鬼也多得很。


    水匪主要是在江河的大湖之處,水澤之鄉裏,巨寇多的是。


    水盜就是各種偷東西的。風聲水聲雨聲的掩護,船上貨物被盜的事情多得很。


    但是,最可怕的還是水鬼。


    因為水鬼要人的命。


    和陸上的劫匪不一樣的是,水鬼往往實力未必很強,但是心卻是更黑,他們會夜間偷偷潛遊到船邊,然後趁黑將船鑿沉。


    船沉了,船上的人死活不論,船上的貨也會損毀絕大多數,但是總有值錢的東西會隨著船沉底,這些水鬼就靠摸這些沉貨賺錢。


    由於水路的危險性其實更高,所以能吃水路的鏢局非常少,金風鏢局算是一個異類。


    黃小石帶著馬二娃準備登船,在泊位處被人攔了下來。


    “我是洛陽神農百草門分門主,黃小石。與你們陸少鏢頭是摯友,找他有點事。”黃小石直接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來。


    守碼頭的人一聽黃小石的話,連忙作禮說道:“原來是黃門主,失敬,失敬。


    金風鏢局的人全部到城裏喝酒玩樂去了,他們一般要大醉幾天才迴來。你看這事?”


    這隻是一個碼頭上守船的人,並不是金風鏢局的人。


    這,想要送人還找不到去處了。


    怪不得昨天黃小石過來的時候,隻有陸少臨一個人在,其他人原來都在洛陽城。


    開鏢局很賺錢,這個沒錯,但是不是鏢師就能存下錢來。


    習慣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後,因為相對普通人而言的高收入和早不保夕的生活,有很多鏢師便染上了有錢就及時行樂的惡習。


    得知金風鏢局的人不在,黃小石不由得一陣惱怒,他轉過頭惡狠狠地看了馬二娃一眼,早知道還是把這家夥灌了酒之後,投井裏麵更簡單些。


    馬二娃似乎感受到了黃小石眼神裏的惡意,他心知自己今天無論如何都別想再迴到洛陽城了,無外乎是坐在船上,還是被丟進黃河裏。


    就在這時,黃小石聽到了遠處傳來一聲招唿聲。


    “黃門主。”


    黃小石轉頭一看,隻見江喻正大步朝著自己走來。


    上次杭州一別,黃小石有幾個月沒見到江喻了,今天一見,他覺得江喻整個人的精氣神不一樣了。


    以前的江喻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娃娃,整天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現在的江喻,更像是一把開了刃的短刀,渾身上下鋒芒畢露。


    魚腸雖短,亦能刺王。


    黃小石從來就沒小看過江喻,但凡是能夠開門的爺們,黃小石都不敢小看。


    當五五開對著蛇叔說要同歸於盡時,蛇叔大可以麵帶著嘲諷和輕視的表情。


    但是,如果凱皇對著蛇叔說要同歸於盡時,蛇叔還不嚇得趕快找個蛋轉生。


    【天罡無極功】是一個沒有上限的功法,一旦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江喻的上限可就不是十幾層那麽簡單了。


    這一拳下去,你可能會死。


    ……


    聽到江喻的熱情招唿聲後,黃小石把視線朝著天空上抬了15°,然後從鼻孔裏噴出了一聲“哼”。


    黃小石雖然沒有經曆過多少社會的毒打,但是他見識過很多人遭受社會的毒打。


    特別是黃小石上了大學後,每年假期幾個圈子裏的老家夥,都會交換著讓自己的孩子去別人公司實習。


    有一種說法叫挑選和培養繼承人,不過實際結果來看,基本上老爸們最後都死心認命了。


    黃小石現在需要拿出職位不高,批事最多,脾氣最壞,最日怪(不好相處)的中層嘴臉出來。


    妙的是,黃小石的這張麵癱臉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搓成各種表情,雖然不一定都惟妙惟肖,但是勝在要什麽就有什麽。


    等到江喻走近後,原本就高江喻一頭的黃小石拿著鼻孔對著江喻,然後對著江喻用帶著三分怒氣和七分不滿的腔調說道:“你把你當做什麽人了?”


    江喻聽到黃小石的話後,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隨後,一絲怒意出現在他的雙眼裏。


    看到江喻的反應,黃小石已經明白了,江喻還不知道自己的隱藏身份,所以自己的傲慢激怒了他。


    還沒有等江喻說話,黃小石立馬教訓道:“你知不知道神農百草門,有多,重,要?”


    “多重要”這三個字,是黃小石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江喻聽了黃小石的話後,怒氣被壓下來了。


    哦,你是懂神農百草門的重要性的。


    那就按照這層來講吧。


    黃小石第三次沒等江喻說話,他壓低嗓子對著江喻說了一個字:“鹽。”


    江喻左右看了一眼,他對著黃小石說道:“黃兄弟,這碼頭上的風大的很,我們去船上坐坐。”


    黃小石抹掉了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對著江喻說道:“請。”


    隨後,江喻帶路,黃小石跟隨,兩人來到了金風鏢局的大船上。


    這次見麵雖然是帶著偶然性,但是黃小石早就已經為江喻準備了三個層次的對話,分別是:


    最高層次,江喻知道自己的隱藏身份。


    次高層次,江喻知道誠王的大計劃。


    最低層次,他娃除了私鹽,啥都不曉得。


    最妙的是,這三句話黃小石精心設計過的話,不同的層次聽,會理解到不同的意思。


    如果江喻是處於最底層,他會以為黃小石因為下屬買私鹽的事情來找自己算賬,所以他會聽到最後那句“鹽”的時候,反應最大。


    如果江喻是處於次高層,他會聽出來黃小石因為私鹽的事情可能會涉及到誠王的計劃而憤怒,他會在第二句的時候反應最大。


    如果江喻是處於最高層,當他聽到黃小石的第一句話時,就立刻會意識到自己沒有事先請示黃小石就擅自行動,讓地位比自己高了很多的黃小石不開心了。


    當然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江喻根本就沒涉足江家的產業,他連“鹽”都聽不懂。


    如果是這樣,黃小石會道歉三連,直接告退,順便他也不會去找江天雄了,離江家越遠越好。


    別問黃小石為什麽,因為黃小石別的不知道,但是他對富二代們太懂了。


    當黃小石講到第二句話時,江喻聽懂了,黃小石心裏頓時就有了數。


    這種情況是黃小石最滿意的情況。


    相反,如果黃小石說第一句話,江喻就立刻懂了,雖然對當下這件事而言黃小石會更占一些便利,但是從長遠來看,對黃小石是弊大於利。


    前太子世子這個身份,不到誠王揭竿造反的那一天,就一直都是巨額負債。


    隻有當誠王把自己給請上台後,這才是正麵收益。


    如果這個隱藏身份已經到了眾所周知的程度,黃小石不得不懷疑誠王造反的可靠性到底有多少,還有就是誠王是不是拿自己來當魚餌釣皇帝。


    ……


    這艘船雖大,結構其實很簡單,單純的隻分為下層貨艙和上層客艙。上下都是都是連通結構,黃小石看了兩眼便發現船上確實沒人。


    “江喻。”黃小石轉過身盯著江喻的眼睛,然後隨手指了指外麵後說道:“外麵的那個家夥,在你家碼頭這裏買了幾千斤私鹽。”


    “啊?有這等事?”江喻一聽,真的是大驚失色。


    “嗯?你不知道?”黃小石看到江喻大驚失色後,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


    江喻帶著極其嚴肅的神情說道:“黃兄弟,我真的不知道有這事。而且,我家絕對不可能從碼頭上走貨。”


    江喻知道黃小石剛才為什麽那麽生氣了,這事如果讓上麵知道了,還指不定有多嚴重。


    白先生對“規矩”要求極其嚴格,在他的安排下,每個人有各自的事情,每個門派有各自的事,決不允許出現他規定之外的交集。


    一旦違規,白先生的處罰極其嚴重。


    若是白先生知道了這條線和神農百草門攪在了一起,而且起因竟然是買賣私鹽,真不知道白先生會發多大的脾氣。


    江喻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


    杭州一行,白久池展現出來的布局能力讓江喻感到有些恐懼。


    黃小石歎了一口氣。


    江喻也歎了一口氣。


    兩個人都不笨,已經知道這事是誰幹的了。


    比起江家這種百年大族的穩重,這幾年才剛興起的金風鏢局做事路子更野,這也是合情合理的解釋。


    不,事情沒那麽簡單,黃小石直覺中,陸少臨這人做事滴水不漏,並不是一個莽夫。


    如果是陸少臨賣私鹽給神農百草門,那就不是單單一個錢的事了,難道是……


    難道是那個馬二娃,其實是陸少臨埋在神農百草門的眼線?


    對。這麽一想就通順了。


    陸少臨以買賣私鹽為引子,可以進而控製馬二娃。


    畢竟販賣私鹽這事,是足夠禍及滿門的,隻要拿住了家人,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會乖乖就範。


    黃小石又迴想了一下,馬二娃說他是去年十月才開始買的私鹽,這時間點,不正是自己在迴蜀中,對神農百草門管控減弱的時候嗎。


    真不知道陸少臨是插眼成習慣了,隨手在黃小石身邊點個亮,還是有別的什麽想法。


    江喻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黃小石,在這個事情上,江喻已經把自己給摘出來了,現在該頭痛的是黃小石和陸少臨。


    黃小石現在確實很頭痛,私鹽是陸少臨賣的,那黃小石就沒辦法用私鹽這個事來拿捏江喻或是江天雄了,而陸少臨那家夥,自己貌似也從他身上榨不出個啥。


    這個雙贏的事件裏,黃小石感覺怎麽是江喻和陸少臨各自贏了一次,就自己輸了兩次呢。


    不過,黃小石今天親自把馬二娃送還給陸少臨,還真是歪打正著,起碼可以當場給他打個臉。


    雖然沒有其他別的好處,起碼可以出口惡氣。


    黃小石臉色漸漸緩和了過來,他對著江喻說道:“江喻兄弟,既然是陸少鏢頭的事情,那我轉頭親自找他吧。”


    江喻對著黃小石說道:“金風鏢局明天就要裝船南下,所以他們今天必然會迴到碼頭這邊來。


    黃兄弟,你看此事需不需我……”


    聽到江喻的話後,黃小石感謝三連,然後把江喻給送走了。


    現在的局勢有一些亂,黃小石不知道江喻和陸少臨之間是否已經掌握了對方的隱藏身份,但是黃小石覺得,當下已經是一團亂麻了,自己還是少畫蛇添足了。


    等到迴到岸邊,黃小石兩三句話安穩住了有一些坐立不安的馬二娃,隨後黃小石又轉到碼頭集市買了一大堆的吃食。


    黃小石轉迴來後叫過來了守船的人,然後和即將被送出去的馬二娃一起,有酒有肉的吃開了。


    日頭偏西之時,隻見遠處有一輛大篷馬車駛上碼頭來,車剛停穩,車上的人如潮水一樣湧了下來。


    “哎喲,腰都被你們壓斷了。”這個一邊呻吟著一邊下車的人,正是陸少臨陸少爺。


    陸少臨剛一下車就看到了的黃小石。


    “哈哈,黃門主,有失遠迎。”陸少臨一邊扶著腰,對著黃小石大聲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就算是有這檔子事,黃小石對陸少臨感官也不是太差。


    因為陸少臨極為擅長交友。


    和黃小石的假笑不一樣,陸少臨的笑能讓人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歡快,這種真誠的笑容是黃小石一輩子都練不出來。


    “陸少鏢頭。”黃小石帶著六分的笑容,對著陸少臨說道:“我手下有個門人,從小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山裏人。


    他不知道怎麽的,就想去海上看一看,長點見識。


    小石我隻得腆著臉來求少鏢頭,幫我把這個人捎到杭州,交給海鯊幫的兄弟們,讓他見見海上的風浪,以了他的心願。”


    說完,黃小石把低著頭窩在他身後的馬二娃給拎到了前麵來。


    “這你說的,小事一樁。”陸少臨瞟了一眼馬二娃後,他轉過頭對著後麵大聲喝道:“把剛買的酒和肉都拿出來。走,咱們去船上再喝一通。”


    當天晚上,黃小石就差點沒被喝死。


    陸少臨這個王八羔子,支使著手下輪流給黃小石灌酒。


    黃小石當麵給了陸少臨一耳光,陸少臨笑著把這巴掌給受了,轉身就給黃小石安排上了。


    這就是男人之間的友誼。


    終於,黃小石也被喝吐了,他趴在船邊上,對著黃河之水大吐心中不快之後,強壓著頭暈,運轉起了【神農琉璃功】。


    哪知道,這才沒多少時間,黃小石漸漸清醒了過來。


    咦,【神農琉璃功】竟然可以解酒。


    黃小石起身擦嘴,他臉上帶著複仇的微笑,重新迴到了人聲鼎沸的船艙裏。


    王八羔子,喝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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