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將江族長一行人送到府門外,看著他們上了馬車之後才轉身,他沒有繼續迴去前院,更沒再派人去鬆鶴堂。


    他叫來胡管家吩咐。


    “一會派人去通知老夫人一聲,斷親文書已送到族裏宗祠,下午族長夫人會來探病,並傳幾句宗族對她的話,若她再拒見……”


    “族裏會如何處置,我也護不住她,我一個沒兵沒權的小小侯爺,沒她以為的手眼通天。”


    永安侯說完就歎了口氣,見胡管家一臉凝重地聽著,也沒繼續說這事了,而是看著不遠處趕來的馬車。


    “我去護國長公主府了,白天不迴,族裏來人,好生招待,別讓老夫人耍威風得罪了族裏人。”


    “是,屬下省得。”胡管家連忙領命。


    等永安侯上了馬車出府,胡管家站在原地思索了會兒,終是沒有安排別人去鬆鶴堂。


    府裏這些事,下人裏隻有他和葛婆子最知情也最操心了,可不能再安排別人,傳得沸沸揚揚的可不是什麽好事。


    鬆鶴堂,老夫人在府醫來後不久就緩緩醒了過來,一副傷心欲絕、隨時都能咽氣的虛弱模樣,就連府醫都快繃不住平靜的臉色了。


    這後宅裏的老婦是真能裝啊!


    胡管家到鬆鶴堂後,見到府醫那一言難盡的表情,就什麽都明白了。


    老夫人見到胡管家過來,又是一副氣怒攻心、虛虛地罵著:“那不孝子讓你來做什麽?滾出去!”


    胡管家垂眸,一臉恭敬卻語氣沉沉地說道:“侯爺剛送走族長和族老們,讓屬下來稟老夫人,斷親文書已送族裏宗祠。”


    “下午族長夫人會來,若老夫人還要拒見,得罪了族裏,就是侯爺也保不住您。”


    “侯爺說他是個沒兵沒權的小小侯爺,沒有您以為的手眼通天。”


    當著府醫和一眾鬆鶴堂丫環婆子們的麵兒,胡管家就將這番話給說了,頓時讓老夫人漲紅了臉,手指顫顫巍巍地指向胡管家。


    想罵人,又有些心虛。


    他們所有人都是將她的不滿當作鬧劇在看吧?


    “江明安呢?”最後,老夫人喘了幾口大氣,才冷著臉問。


    “侯爺出府了,白天不迴。”胡管家連忙又稟道。


    老夫人又問起另兩個兒子,胡管家繼續道:“二爺早上就迴了南大營,三爺一早去了衙門。”


    老夫人沉默了。


    她鬧什麽呢?兒子們都不在家,大孫子早就去了南大營,二孫子在溫書備考,其他孫子們都在禁衛營。


    大媳婦身份尊貴進門二十多年就不會每日裏來請安,偶爾會來一下罷了。


    二媳婦和三媳婦出身也不差,雖然可以把她們叫來立規矩、侍疾,但也會讓她們看了笑話,輕瞧了她這個婆母。


    老夫人心裏憋著一口氣卻無處宣泄,真是能將人生生地氣病了。


    可府醫還在這兒呢,管家顯然是不孝子那邊的,全都冷眼瞧著她笑話呢,她想暈是真的暈不過去了。


    “罷了,既然族裏要來人,我還能攔著不成?”老夫人冷著臉壓下心底的委屈,緩緩開口。


    “都出去吧,我養養精神,可別等客人來了怠慢了。”


    不孝子警告她別得罪族裏人,這族長夫人她還得喊一聲嫂子呢,若要說教幾句,她也隻能聽著了。


    隻是沒想到,斷親文書這就寫好送到族裏去了,不孝子是真想氣死她啊。


    別的不說,這事族裏怕是已經傳開了,都知道她和那丫頭斷了親,下個月她還如何去給那丫頭過生辰?


    她原本想裝作這事就這麽過去了,等那丫頭再迴來,送她點什麽,說點好話哄哄也就是了。


    護國長公主喬遷府邸這麽風光的事,自然是要大宴賓客的,她這個祖母豈能不到?


    當初認親宴都沒來幾個門第高的人家,是誠王府沒到,別人都在觀望呢。


    她都知道,因此,她雖不喜雲棠,但在那天也是積極待客的,為的是不丟侯府體麵。


    如今雲棠以護國長公主的身份宴客,康寧郡主怕是不會去也去不了的,到時誰來待客?還不得是她這個當祖母的?


    她原本是這麽想的,也計劃拿病逼著不孝子過來,娘兒倆再把話攤開來說,也就和好了。


    之後宴客一事,不還是他們侯府的家務事?


    沒想到不孝子卻將事情給做絕了,有了斷親文書,她還怎麽去護國長公主府?被人問起來,她不要臉麵的嗎。


    就是一句閑話也是不能聽見的。


    老夫人一臉悲傷地倚著幾個大迎枕,又變得有氣無力了,卻是望著窗外出神。


    胡管家見狀便朝葛婆子那邊看去一眼。


    葛婆子連忙上前詢問老夫人可要捶腿?見老夫人沒有拒絕,連忙安排了一個丫環上前。


    葛婆子送府醫和胡管家出去,一直走到鬆鶴堂外麵,府醫鬆了一口氣就趕緊告辭。


    胡管家卻是喊住他,笑道:“老夫人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折騰,辛苦李先生來迴跑了。”


    府醫連忙拱手陪笑道:“份內之事。”


    等府醫走後,胡管家看向葛婆子。


    葛婆子連忙將昨晚迴來後勸解老夫人的經過細說了一遍。


    見老夫人還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今天也果然是裝昏拒不去祠堂,也就是拒見族長族老們,胡管家也很無語。


    原本還覺得老夫人處事大氣,有貴婦風範呢,沒想到連這種能輕易被拆穿的小伎倆也敢用,當別人傻的還是瞎的?


    還是說,篤定沒人敢拆穿她?


    胡管家不便說什麽,隻將永安侯交代他的那些話也告知了葛婆子,叮囑她下午盯著些。


    顯然族長夫人就是來辦不久前老夫人裝昏拒見族長而未能繼續的那件事。


    老夫人拒見族長,族長也不好跑來鬆鶴堂,但族長夫人卻是可以過來的吧,以探病為由,誰也攔不了她過來。


    葛婆子聽得一臉憂心忡忡,就怕老夫人非要頭鐵撞南牆不罷休。


    想到老夫人昨晚的想法,她又趕緊告訴了胡管家,讓胡管家稟與侯爺,也好有個應對。


    鬆鶴堂外,兩個為主子操心煩惱的忠仆,又嘀咕了好一陣兒要注意的事情之後,胡管家這才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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