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晨旭升起,預示著今晚也會月朗星稀。


    張啟靈的左手被趴在炕邊的彥淮不自覺地抓在了掌心,而後者也隻是照例枕著胳膊睡了一會兒就直起了身。


    “七昱?”這是彥淮這兩天清醒後做的第一件事,他在腦海裏唿喚了一遍七昱,在沒得到迴應後,那種還沒有習慣的失望和無助感便瞬間湧了上來。


    也對,如果七昱真的迴來了,那它肯定會出聲提醒他的......


    叩叩——


    敲門聲突然的響起打斷了彥淮愈發不受控製的情緒,他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黑眼鏡,這家夥每天都跟掐著點兒似的過來,大概,張啟靈以前也是這個作息吧!


    “進。”


    來人踢門而入,的確是黑眼鏡,但他此刻嘴裏正咬著半個肉包子,左右手上抱著的泡沫箱裏更是誇張,滿滿的豆漿和油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改行去搞批發了。


    大概是看出了彥淮的疑惑,黑眼鏡瞥了他一眼後,便將手上的泡沫箱放在了木桌上,隨即才抬手接下嘴裏的肉包子,邊嚼邊說:“吃完早餐,帶上啞巴,跟我去個地方。”


    “去哪兒?”


    “道觀!”


    “啊?”


    塵雲觀,位於北京城宣武區,於唐朝開元時期所建,但時代更迭,清朝的時候又重建了,現如今是北京城現存規模最大的道觀,方丈叫謝連瑞。


    彥淮抬頭看著這座道觀上方鑲嵌著的藍金牌匾,抿了抿唇:“你確定?”


    此刻的彥淮,頭發被一根略長的兜帽繩高高束起,發身輕輕地搭在了肩膀的一側,給背上的張啟靈騰出了趴伏的空間,他的眉羽顏色深淺適中,眉間蹙起的痕跡讓他多了幾分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的情緒,簡稱無語。


    “當然!”黑眼鏡拍了拍手上的泡沫箱,在彥淮“你不靠譜”的眼神中冒出了一句更不靠譜的話,“道長就好這口,今天管飽!”


    這是什麽稀奇古怪的賄賂方式?彥淮深吸了一口氣,算了,隻要有希望,也總比像他之前那樣幹耗著要好。


    “走吧!”


    彥淮跟在黑眼鏡身後走到了紅漆木門前,在後者理所當然的視線裏,彥淮無奈地從身後騰出了一隻手,托著門環叩了三聲。


    道觀坐落的位置清幽寂靜,所以敲門聲很容易就被裏麵的人聽到。


    幾秒鍾後,一個身穿道服的弟子便邁步而出,他站定在彥淮身前行了個正規的道教禮,正要詢問來由時,卻瞥見了彥淮身後的黑眼鏡,於是眼神微訝道:“齊善人?”


    “嘿嘿~小道長,還記得黑爺呢!”


    “自然是記得的。”小道長氣質淡泊又和善,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舒坦放鬆,他笑著對身側的彥淮微抬了下手掌,疑惑問道,“齊善人幾位這是?”


    “今日討嫌,特意來拜訪謝真人,不知道小道長能不能行個方便?”


    小道長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彥淮和他背上的張啟靈,頷首道:“那就請幾位善人稍等,待弟子通傳一番。”


    雖然師父之前囑咐過他,凡是這位齊善人前來都不必通傳,直接讓人進去便可,但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畢竟是來了其他人,所以還是提前問問比較好。


    “好,那這位小道長快去快迴!”


    黑眼鏡的話裏似乎有些催促的意味,但看他的態度卻又覺得這人不急不緩,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場麵話。


    彥淮站在一旁沒有插嘴,隻不過心裏卻直覺這有些不對,等那小道長進門去通傳後,他看向了黑眼鏡,語氣似有些不經意:“這人身上的味道,我在汪家聞到過。”


    “啥?”黑眼鏡聞言頓時轉過了頭,那雙墨鏡下的眼睛微微瞪大,顯然這個消息他是不知情的,“你搞錯了吧!”


    “沒搞錯。”彥淮心下微鬆,看來不是陷阱,那就好……


    “汪家的後山就有這個味道,作用應該是隱藏汪家人的血脈紋身。”


    “你的意思是……”那小道長可能是汪家人?


    彥淮不確定地搖了搖頭,味道隱藏的是紋身而不是血脈,那小道長乃至這整座道觀裏都沒有汪家人的紅色血脈線,所以這兩者應該是有其他的聯係,但具體的,還得進去後才好弄明白。


    “一會兒見機行事。”


    “嘖,行……”倒不是黑眼鏡不耐煩,畢竟任誰身邊可能就藏著定時炸彈都不會好過,關鍵是,這姓謝的還救過他,如果是巧合還好,但要是刻意的……


    黑眼鏡墨鏡下的目光逐漸變冷,嘴角浪不羈的弧度卻愈發肆意囂張,偏愛自己,人之本性,黑爺更是如此。


    幾分鍾後,小道長去而複返,將門外的三人迎進了道觀,他此刻的態度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尤其是對彥淮,黑眼鏡也看出來了,但兩人都沒點破,順其自然了。


    “師父就在後院等候,請幾位跟弟子過去吧!”


    “多謝!”彥淮頷首跟隨,多餘的情緒沒有絲毫外泄。


    “善人無需客氣!”小道長原本還挺淡定的笑突然就變得有些慌亂,他避開了彥淮頷首的方向,側身引起了路。


    彥淮和黑眼鏡見狀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疑惑,前者倒是有些猜測,但後者……表情就有些玩味了。


    彥小淮?你這家夥居然還有幾副麵孔呢!


    彥淮自動忽略了黑眼鏡意味深長的眼神,他跟隨著小道長的指引,徑自邁入了道觀的後院。


    然後也不得不承認,這處後院的確是個沉心養性的好地方,假山相傍,水聲環繞,動與靜相輔又相成。


    途經的幾處池水裏沒有任何魚類的蹤影,至於其他的活物也是來去自由,環境清幽卻不失道觀的莊嚴和肅穆。


    總之,修繕者有大能,居住者賊會選!


    當年黑眼鏡被救時,已經近距離感受過這座道觀了,而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沒想到這裏裏外外還是沒啥變化,倒是挺難得的!


    “幾位善人,師父就在院中,你們再往前幾步便可以看見他,弟子先行告退。”


    “欸小道長先留步!拿點豆漿油條再走撒!”黑眼鏡破天荒的不摳了,那副上趕著散財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詭異,彥淮十分地不適應。


    “齊善人,不必了,弟子已經用過早膳了,這些就都留給師父吧!”小道長笑著擺了擺手,躬身行過禮後,便幽幽地走了。


    於是接下來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黑眼鏡剛從小道長遠去的背影上故作可惜地收迴視線,然後下一秒,就對上了彥淮看珍惜動物的眼神。


    “怎麽了彥小淮?是不是突然就覺得從來都沒有見過像黑爺這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慷慨大方的花美男了?”


    彥淮震驚於黑眼鏡的臭不要臉,他死蹙著眉,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後,背著張啟靈轉身就走:“神經病……”?_? ...


    “欸你怎麽說話呢!這話是誰教你的?是不是啞巴?肯定是!你們懂不懂尊老愛幼啊!”


    彥淮對身後的叫嚷聲端的是一個充耳不聞的態度,他沿著腳下分明的石子路又往前走了幾步,隨後就在後院正中的石桌旁看見了一個身著道袍的古稀老者,想必這人就是黑眼鏡說過的塵雲觀方丈,謝連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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