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前輩過獎了。”


    納蘭雨墨麵無表情,眼中卻閃過一絲決絕,反唇相譏道,“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她微微仰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小女子雖背負背信棄義之名,但也好過您那親傳弟子。想當年,他也曾是大陸上名震一時的天驕人物,卻在混戰之中死得不明不白。”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被流矢淹沒,最後連屍首都未能找齊,如此下場,又算哪門子的好?”


    “至於林影前輩……這世道本就爾虞我詐,他技不如人與我等何有道哉?”


    此話一出,柳一與第五叔牙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臉上神色訕訕,下意識地看向無極。


    不要說如今納蘭雨墨僅是煉虛巔峰,即便她到了大乘期,與無極之間也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他們實在想不通,納蘭雨墨究竟為何敢如此與無極對話。


    無極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周身氣息陡然變得冰冷刺骨,仿佛這寒夜的風都被他的怒火所震懾,愈發猛烈地唿嘯起來。


    見場上火藥味愈發濃烈,第五叔牙心中暗急,急忙搶步上前,雙手抱拳,賠笑道:“雨墨,此番前來,可是雲天吩咐你來此的?”


    果不其然,提及柳雲天,無極臉上那如寒霜般的表情頓時緩和了幾分。


    納蘭雨墨轉過身,神色鄭重,拱手點頭道:“不錯,柳雲天曾言,曆經諸多紛爭,這天下已非一人一姓之天下,如今各方勢力皆在變動,若有欲圖大業者,皆可憑借自身本事逐鹿大梁。”


    她微微一頓,目光堅定,“這大梁,他無意獨占,但凡想要分一杯羹的,皆可自取。”


    說到此處,她語氣稍作停頓,斜睨了無極一眼,而後繼續說道:“我百花聖地雖曆經磨難,已然落寞,但好歹尚存於世。既是瓜分大梁,自當有我百花聖地一份!” 最後這話,顯然是在迴敬無極先前的嘲諷。


    她雖靠背叛師尊上位,可百花聖地畢竟得以存續。


    反觀無極,雖在世無敵,然而那些曾忠誠於他的人,如今墳頭草都已高過人頭。


    “雨墨!不可無禮!” 第五叔牙眉頭緊皺,厲聲嗬斥。


    他好不容易將話題岔開,奈何納蘭雨墨生性要強,分毫不讓,竟又將話頭扯了迴來。


    剛剛稍有緩和的氣氛,瞬間又緊繃起來。


    柳一暗自頭疼,抬手單手掩麵。


    在柳雲天治下,從未出現過這般局麵,麵對此等情形,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勸解。


    畢竟他們對話中涉及的諸多過往,他皆一無所知,實難分辨對錯,思忖之下,覺得此時緘口不言,方為上策。


    此時,崖頂寒風唿嘯,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仿佛也在為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而唿嘯。


    “真人!道友們都準備好了,就等您號令了!”


    這時,一個書生裝扮的修士飛身上崖,寒風唿嘯中,他麵色凝重,對著柳一恭敬作揖。


    這一聲通報,恰到好處地驅散了方才那詭異緊繃的氣氛。


    柳一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望著即將行動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此次埋伏務必一擊即中,絕不能辜負眾人的期望。


    務必一戰打出氣勢,否則後續百萬之眾的護國軍也隻是一紙空談。


    他微微點頭,朗聲道:“好!”


    順勢就坡下驢,他實在不希望還沒開打,己方就先內訌起來。


    隻見他雙手迅速翻動,一張張靈符在他有力的指尖下被揉碎,飛散在空中。


    紙屑如同雪花般漫天飛舞,在黯淡的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柳一全神貫注,口中念念有詞,手中快速掐訣。


    霎時間,紙屑仿佛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紛紛攢動起來,逐漸幻化成一隻隻渺小卻透著絲絲寒意的蚊蟲,嗡嗡作響著朝著下方護國軍的隊列處飛去。


    而護國軍的行軍隊伍,宛如一條蜿蜒的黑色巨龍,在月光下緩緩移動。


    其行軍陣容極為嚴謹,前方有斥候與先行軍開道,後方與空中有騎著赤炎魔狼的騎兵守護,大部隊則穩居於中間緩緩前行。


    如此布局,顯然是考慮周全,以防遭遇埋伏。


    畢竟,若隻在空中行軍,一旦陸地有人埋伏,那麵臨的就不隻是腹背受敵,而是四麵八方的合圍之勢。


    在得到第五叔牙的情報後,柳一經過深思熟慮,決定帶人埋伏中間的大部隊。


    計劃是斥候與先行軍路過時按兵不動,隻要護國軍的大部隊抵達,便立即發動襲擊!


    此次襲擊必須要快,在騎兵與先行軍迴轉支援前,必須要給大部隊一記重創!


    “那是什麽?”


    一名遊離在外探路的斥候很敏銳地發現了柳一的折紙蚊蟲。


    與其說是折紙蚊蟲,倒不如說是螢火蟲,那些蟲子各個閃爍著屬於柳一身上特殊的金色靈氣,猶如漫天的金色洪流,在這夜幕中異常顯眼。


    隻是猶豫了片刻,常年軍旅生涯的警惕讓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他迅速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巨大的軍號,深吸一口氣,將肺撐得老大,隨即一口氣吹響。


    這號角乃是用巨角犛牛的角製作而成,每一個牛角都取自至少築基期的犛牛。


    牛角不僅堅硬難損,聲音也異常洪亮。


    “嗚 ——”


    “嗚 ——”


    “嗚 ——”


    一角吹響,百角齊鳴。


    “敵襲,列陣!” 為首的將領麵色凝重,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常年征戰的經驗讓他迅速判斷出局勢的危急,當機立斷高聲發令。


    不僅如此,聽到將領命令的軍士也必須高聲重複將軍的命令,以此來確保更後方的軍士能及時收到命令。


    “敵襲,列陣!”


    “敵襲,列陣!”


    “敵襲,列陣!”


    全軍連唿三遍後,列陣嚴待。


    柳一看著斥候發現了自己的紙蟲大軍,嘴角微微上揚,他對於這一幕並沒有任何意外,因為紙蟲的任務已然達成!


    這些紙蟲如流星般迅速擴散,以燎原之勢飛入護國軍陣中央,下一秒,宛如天崩地裂般瞬間爆炸!


    規模巨大的煙火在這條 “長龍” 的心髒處轟然綻放,夜幕被光芒瞬間照亮,宛如白晝,映照著士兵們緊張的臉龐。


    四周的樹木在氣浪衝擊下瑟瑟發抖,樹葉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這場殘酷的戰鬥顫抖。


    混亂一觸即發。


    “穩住陣型,不許亂,祭出靈盾!” 將領眉頭緊皺,心中焦急如焚,深知此刻穩住陣型至關重要,於是高聲吼道。


    不少手持靈盾的盾兵被炸死後,身邊的戰友立刻毫不猶豫地頂上。


    一麵麵盾牌迅速合並,綻放出耀眼的靈力光芒,形成一股巨大的靈力屏障,將全軍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後續的紙蟲如飛蛾撲火般撞擊在屏障上,紛紛自爆在了屏障之外,發出沉悶的聲響。


    但這紙蟲的突襲僅僅隻是個前奏,真正的主菜,是那如洶湧潮水般隨後殺至的散修大軍。


    刹那間,四麵八方,數不清的散修大軍如決堤之水般蜂擁而至。


    戰場上,爆炸聲依舊震耳欲聾,與散修們那充滿殺意的嘶吼聲交織在一起,一場慘烈的混戰就此全麵爆發。


    刀光劍影縱橫交錯,恰似一道道淩厲的閃電在人群中肆意穿梭。


    長槍如毒蛇般迅猛刺出,輕易穿透一具具軀體,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冰冷的地麵;


    大刀帶著千鈞之力砍下,頭顱如滾落的瓜瓞,在塵埃中翻滾,脖頸處噴湧出的熱血,將腳下的土地染得愈發殷紅。


    斷臂殘肢四處飛濺,喊殺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聲聲入耳,交織成一曲殘酷的戰場悲歌。


    然而,盡管散修人數眾多,不乏修為高深者,卻終究難以抗衡這支軍紀嚴明的護國軍。


    散修們毫無陣型可言,衝上來的不過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還在後方拚盡全力飛掠靠近。


    一位將領神色冷峻,目光如炬,掃視著戰場,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


    他抬手一揮,果斷下令:“準備射擊!” 隨即,指揮著強弩軍將一架架弩車緩緩對準後續的敵人。


    在他看來,先衝上來的這群散修不足為懼,隻要截斷後續援軍,這群烏合之眾便會瞬間土崩瓦解。


    不光是強弩軍,弓兵們也緊密圍繞在強弩周圍。


    他們深知近戰廝殺並非自己的強項,索性將後背放心地交給了身後嚴陣以待的刀盾兵。


    此刻,他們與強弩軍一同,搭弓上箭,蓄勢待發。


    一名護國軍士兵緊咬著牙關,眼神堅定,盡管身旁戰友不斷倒下,他手中的長槍依然穩穩刺出,毫不退縮。


    而那名散修則雙目通紅,如餓狼般怒吼著,手中長刀瘋狂揮舞,似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斬碎,不顧身上已多處受傷,仍不顧一切地衝向護國軍陣。


    “放!” 隨著將領一聲令下,強弩與弓箭萬箭齊發,如蝗蟲過境般朝著散修大軍射去。


    這般戰火紛飛、廝殺震天的場麵,於無極而言,仿若昨日重現,每一聲慘叫、每一道血光,都如重錘般撞擊著他的內心。


    此刻,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戰場,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皮膚,殷紅的血液順著指縫緩緩流下。


    柳一同樣被戰場上的慘烈景象牽動著心弦,內心的緊張與擔憂如潮水般翻湧,再也按捺不住,抬步便要加入戰場,隻想盡可能保下更多的人。


    就在柳一準備衝入戰場之時,


    “慢!”


    第五叔牙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攔住了柳一。


    “他們擋不住這箭雨的!護國軍裝備的全是出自你們煉器聖地的靈寶弩箭,箭頭淬有劇毒,一旦射中,即便是修為高深的修士,也會瞬間麻痹,喪失戰鬥力。”


    戰場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喊殺聲與慘叫聲交織在一起。


    散修大軍在護國軍的緊密防禦下,前進受阻,而那如蝗群般的弩箭和羽箭,正朝著他們鋪天蓋地射去。


    第五叔牙卻隻是輕笑了一聲,由於他沒有臉,柳一完全看不出他任何表情,“你也說了…… 這些靈寶弩箭是出自我煉器聖地!”


    柳一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將目光重新投向戰場,確認他的想法。


    漫天箭雨如黑色的死亡之幕,朝著散修大軍迅猛壓下,恐懼瞬間在人群中蔓延,眾人皆欲轉身退走。


    然而,當第一支箭矢觸碰到一名散修的護體靈光時,竟如脆弱的薄紙般應聲碎裂,緊接著,無數箭矢紛紛瓦解,化作碎屑散落一地。


    散修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狂喜,而護國軍陣中則傳出一陣驚唿。


    柳一帶著震驚重新看向第五叔牙,然而他隻是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麵露無奈地解釋:“大梁朝廷的那群貪官層層克扣,資金送至煉器聖地時,連打造十萬支箭矢的材料都不夠。”


    “我們隻能表麵上應下打造五百萬套的要求,實則以次充好。如此一來,既不至於公然抗命,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護國軍的實力……”


    眾人目光中依然滿是震撼之色,他隻得強裝鎮定,背負雙手,佯裝理直氣壯道:“他們以雲天之名相脅,令我等務必打造五百萬套,我等實是無奈,隻得如此為之。”


    柳一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自思忖,此做法雖有取巧之嫌,卻也實屬無奈。


    這粗製濫造之物,竟直接導致十萬護國軍陷入危局,但若論罪責,朝廷那些貪腐之吏則才是害死他們的真兇。


    煉器聖地的手藝向來有目共睹,隻是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護國軍見弩箭竟如此不堪,陣腳頓時大亂。


    而散修大軍見狀,士氣大振,趁勢如潮水般向護國軍衝去,喊殺聲再次響徹雲霄。


    “九卿害我!丞相害我啊!!!”


    護國軍將軍麵色如土,雙目圓睜,絕望地怒吼著。


    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憤怒,手中的長刀無意識地揮舞著,似要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斬碎。


    “保護將軍!” 親衛們嘶聲唿喊,試圖在混亂中護住將軍。


    “將軍,士氣已泄,快下令撤退吧!” 一名副將焦急地勸道,眼中滿是憂慮。


    “哈哈,此輩鷹犬失其倚仗,已不堪一擊,道友們,隨我一同殺上!” 那帶頭的散修,臉上洋溢著張狂的笑容,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大聲唿喝。


    說罷,他猛地抽出腰間利刃,身形如電,率先衝向護國軍陣:“殺啊!他們身上的裝備可都是上好的寶貝!”


    眾散修們聽聞,士氣大振,紛紛呐喊著跟了上去。


    有人歡喜有人憂,一時間,局勢瞬間逆轉。


    剛才還帶著自信微笑的護國軍此刻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之中。


    他們神色驚恐,原本整齊的陣型已亂作一團。


    有的士兵呆呆地望著手中斷裂的弩箭,不知所措;


    有的則慌亂地四處奔走,試圖尋找掩護。


    而之前被箭雨嚇退的散修們,此刻卻如餓狼般瘋狂湧入,他們揮舞著武器,肆意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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