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暗自思忖,自己與方清相較,實難望其項背。


    方清此番突然介入,宛如巨石投入平靜湖麵,在他心中激起千層浪,令他深感壓力如泰山壓頂,甚至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我懷疑的泥沼。


    方清僅憑一人之力,便能將大梁治理得有條不紊,麵對如此強勁的對手,柳一實在不知該如何率領散修與之抗衡。


    盡管此時大梁已隱隱浮現腐敗之態,可他心底仍不禁泛起疑慮:自己當真有能力戰勝方清嗎?


    然而,他曾向柳公許下諾言,應允擔當這散修中的 “領頭羊”。若此刻因畏懼而退縮,必然會令柳公失望透頂……


    柳一煩悶不已,下意識抬手抓撓著後腦勺,隨後心思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高聳的塔頂。


    或許,能向柳公請教一二?


    倘若柳公出麵阻攔方清,這如困獸之局,豈不就可迎刃而解?!


    念及此,柳一心情頓時舒暢幾分,剛欲舉步朝聚賢塔方向走去,卻又猛地停住,身形迅速退迴。


    一時間,他眉頭緊蹙,仿佛兩座糾結的山巒。


    緊接著,他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刹那間,臉頰漲紅如熟透的番茄,口中自責道:“混賬!方清的心思,柳公又豈會不知?”


    “不過是些磨難罷了,柳公親手栽培於你,難道你連這點信心都喪失殆盡了嗎?!”


    “若真是如此,還不如將柳姓歸還柳公,索性滾至山野,做個逍遙野人去!”


    言罷,他長歎一聲,垂頭喪氣,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


    “砰... 砰... 砰!”


    伴隨著地麵微微震顫,仿佛沉悶的戰鼓擂響,身後大片陰影鋪天蓋地而來,將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柳一反應極快,猛地向前翻滾而出,待他警惕地轉身看清來者,頓時鬆了口氣,卻又略帶尷尬地問候道:“原來是魔將軍......”


    來者正是魔家四兄弟之首 —— 魔禮青。


    此時正值宵禁,街頭空無一人,魔禮青身形高達四米,宛如一座移動的小山,站在他麵前,柳一的身形顯得愈發渺小。


    “想去見柳公?” 魔禮青沉默片刻,緩緩開口問道。


    柳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轉瞬之間,似乎又想起什麽,趕忙搖頭否認。


    魔禮青並未在意他的舉動,伸手從束腰間取出三個小巧玲瓏的錦囊,朝著柳一輕輕拋去,說道:“柳公不會見你,但已知曉你的來意,特命我送你三個錦囊。”


    那錦囊在魔禮青手中顯得極為袖珍,然而落到柳一手中時,卻是正常的大小。


    魔禮青接著說道:“你此刻可打開第一個錦囊,另外兩個,需在你猶豫不決之時方可開啟。”


    語畢,魔禮青轉身離去,行動間頗為拘謹,每一步落下都小心翼翼,生怕稍不留意便踩壞街邊的住宅。


    “能打開第一個錦囊?難道這是柳公賜予我的必勝法寶?!”


    柳一滿心狐疑,旋即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第一個錦囊。


    隻見裏麵靜靜躺著一張字條,刹那間,那滿心的期待,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消散殆盡。


    不過,他還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想知道柳公究竟寫了什麽。


    於是,他緩緩拆開字條。


    字條上,赫然隻有兩個字:【怕了?】


    柳一隻覺腦子 “嗡” 的一聲,這兩個字如重錘般狠狠撞擊著他的內心,且在他腦海中不斷放大。


    他就這般愣愣地站著,仿佛時間凝固。


    直至宵禁解除,清晨的微光逐漸照亮街道,城中百姓陸續走出家門,擺攤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柳一這才從怔忡中迴過神來。


    他的手指猛地用力,死死攥緊紙條,關節處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直戳他的內心,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


    是啊!


    柳公一路走來,從一介凡人,在王朝更迭中崛起,直至統一整個祁陽大陸,成為稱霸一方的王者。


    與柳公所曆經的無數艱難險阻相比,自己眼下這點困境,簡直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平日裏,不過是旁人隨口誇一句 “小柳公”,自己便沾沾自喜,如今一遇到困難,就膽怯、迷茫,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擔此稱謂?!


    “撲通!”


    柳一麵色如鐵,眼神中滿是決然,朝著聚賢塔的方向猛地跪下。


    這一跪,仿佛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隻聽 “哢嚓” 一聲,身下的青磚竟生生被跪出了幾道裂痕。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周圍攤主臉色驟變,紛紛驚慌失措地蹲下,躲在自家攤位後麵,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疑惑。


    在眾人那詫異目光的聚焦下,柳一俯身,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接連三聲,響聲沉悶而有力。


    磕完頭後,他緩緩直起身子,目光如炬,望向聚賢塔的方向,一字一頓地高聲說道:“柳一有負您的厚望,在此立誓,下次重返大梁之日,必率千軍萬馬,踏城而來!”


    …………


    卯時一到,大梁京城那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嘎吱嘎吱” 的聲響在清晨的空氣中迴蕩。


    城外頓時傳來一陣歡唿,隻見城外早已排起一條條蜿蜒的長隊,猶如一條條沉睡初醒的長龍。


    這些皆是趕來京城做工的百姓,大多數都是居於京城周邊鄉村的凡人。


    在城外做工,他們拚死拚活也隻能掙些碎銀,而在京城內,掙的可是珍貴的靈石。


    故而,他們每日天未破曉便匆匆趕來,在城外翹首以盼,生怕動作稍慢,城裏的貴人便選走他人,自己落得一場空。


    “排好隊!一個一個來,今日進城的費用改了!要兩顆靈石!” 守城士兵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扯著嗓子高聲喊道。


    此話一出,仿佛一顆巨石投入平靜湖麵,城外的歡唿聲瞬間轉為一片哀怨。


    “一直都是一顆靈石,怎麽突然就漲了?我不服,我要告到錦衣衛去!”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漲紅了臉,憤怒地吼道。


    “是啊!朝廷下發的文書我們都看過,進城費一顆靈石,百年不變!你們這是公然罔顧朝廷法紀!” 人群中一位老者也顫巍巍地附和,眼神中滿是憤慨。


    “錦衣衛不會放過你們的!!!” 眾人紛紛響應,群情激憤。


    麵對這熙攘的人群,守城士兵滿臉的不屑,他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撇嘴道:“愛哪告哪告去!錦衣衛也好,護國軍也罷!誰能管你們就去找誰去!”


    說罷,他臉色瞬間一沉,猛地抽出長刀,“噗” 的一聲往地上狠狠一紮,塵土四濺。


    “但想要去告狀也得先從老子這進城門,兩顆靈石,一顆也不能少!” 他瞪著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掃視著眾人。


    “想鬧事的,盡管來試試!” 那守城士兵斜睨著眾人,臉上掛著張狂且不屑的冷笑,聲如破鑼般在眾人頭頂炸響。


    這一聲,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眾人剛剛燃起的怒火。


    不少人聽聞,臉上的憤懣瞬間化作畏懼,趕忙閉上了嘴。


    畢竟,眼前這些城衛軍雖說在朝廷軍隊體係裏,比不上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和戰力強悍的護國軍,可他們終究是正兒八經的朝廷軍隊,隸屬於九卿廷尉麾下。


    這些平民百姓,又怎敢輕易得罪?


    “這…… 這究竟成何體統?!簡直是無法無天呐!” 一位身著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氣得滿臉通紅,雙手握拳,身子微微顫抖,可終究隻是低聲咒罵著。


    “是啊……” 人群中,一位麵色蒼白如紙的老嫗,眼眶泛紅,帶著哭腔悲戚地說道,“我家小孫子,可是天生就被仙人瞧出有修煉的資質,就眼巴巴等著我掙些靈石迴去,好送他踏上修仙之路。”


    “平日裏拚死拚活,月錢平均下來一天也就掙一顆半靈石,如今這進城費一下子漲到兩顆,我這做工的錢,不但掙不著,還得往裏搭啊……”


    老嫗說著,幹枯的手不停地抹著眼淚,瘦弱的身軀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仿佛隨時都會被吹倒。


    此時,恰好出城的柳一目睹這一幕,臉色瞬間鐵青如墨,一股怒火 “騰” 地從心底燃起,他毫不猶豫地轉身,便欲衝過去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囂張的城衛軍。


    “瞧!是錦衣衛的人來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激動地喊了一句。


    柳一下意識地朝著城內望去,果不其然,隻見一個身著百戶製服的錦衣衛,正邁著四方步,大搖大擺地走來。


    柳一不禁收迴了腳步。


    他自幼在錦衣衛中訓練成長,其間,曾受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輩悉心教導,那前輩剛正不阿,執法如山,令他深感敬佩。


    加之在柳公的治理下,整個錦衣衛風氣清正,從未聽聞有貪腐之輩。


    因此,柳一對錦衣衛一直懷著天生的好感,此刻,他甚至已然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城衛軍被依法嚴懲的場麵。


    “大人,錦衣衛的大人!” 不少百姓見狀,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擁而上,隔著馬拒朝著城門內急切地唿喚著。


    這城門的守衛,由城衛軍、護國軍與錦衣衛三方共同承擔,名義上是相互監督,可實際上,護國軍與錦衣衛平日裏皆以大爺自居,真正幹活的,始終是城衛軍。


    “青天大老爺,請給我們做主啊!城衛軍的人無故抬高進城稅,這可嚴重違背了朝廷律法!” 一位老者顫抖著聲音哀求道。


    “錦衣衛向來鐵麵無私,快將這些城衛軍的人給抓起來,還我們公道!” 眾人紛紛附和,眼中滿是期待。


    城門內的百戶自然聽見了百姓們的求助。


    本欲進入城樓享用早食、消解困意的他,不由得停下腳步,眉頭微皺,滿臉不耐煩地退了迴來。


    他站在城門口,目光輕蔑地掃視著眾人,不屑道:“休得在此聒噪!增加進城稅,乃是九卿們共同商議定奪之事,你們若有不服,盡管去找九卿說理去!”


    “與我們這些當差的囉嗦作甚?” 說罷,他嫌棄地揮了揮手,臨走之際,還不忘惡狠狠地威脅道:“都給老子閉嘴,誰敢擾老子享用早食,定不輕饒!”


    百姓們聽聞此言,臉上的期待瞬間化作驚愕與絕望,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柳一的震驚,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當場。


    他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那登上城樓的錦衣衛百戶,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仿佛眼前這一幕隻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期待著下一秒可以驚醒。


    “這…… 這還是我所熟知的錦衣衛嗎?!” 柳一在心中狂吼,滿心的疑惑與憤怒如洶湧的潮水般翻湧。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何時起,錦衣衛竟開始對九卿的號令唯命是從?


    錦衣衛,自創立之初,不就是為了監察百官,確保朝廷綱紀清明嗎?


    如今這般情形,與將操控天氣的大權,拱手交付給靠賣雨傘牟利之人,又有何分別?


    這無疑是讓權力淪為謀取私利的工具!


    “官官相護,沆瀣一氣,如此下去,大梁豈非要淪為底層百姓的人間煉獄?!” 柳一心中一陣悲涼,一種無力感如陰霾般籠罩心頭。


    “殺一人是殺,屠一雙亦無妨!柳公殫精竭慮締造的大梁,怎能容這群卑鄙鼠輩肆意玩弄!” 柳一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殺意翻湧,幾近失控。


    他憤然伸手,剛握住折紙,但隨後身形猛地一滯,僵立當場。


    刹那間,仿佛一道閃電劃破腦海的混沌,方清之前所言的 “破綻”,如醍醐灌頂般湧入他的思緒。


    他的喉結下意識地微微滾動,眼神中滿是驚愕與頓悟交織的複雜神色。


    “照這般亂象肆意蔓延,民怨必將如洪水決堤,不出多時,叛亂恐將爆發。方清若想與我一爭高下,必先平息內亂。這燙手山芋,理應由他頭疼才是!”


    柳一在心中暗自思忖,思維如飛。


    念及此,他的眼神陡然一亮,一個念頭如星火燎原般在心中綻放:“如此看來,大梁越是混亂不堪,各方矛盾越是尖銳,方清分心之處便越多,而我獲勝的幾率…… 豈不是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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