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樓船架起了一麵小風帆,乘著帶一絲涼意的春風緩緩開動。


    申九站在飛廬的欄杆旁看著越來越遠的碼頭和遠處的京城。


    不由得詩興大發,輕輕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裝作拂須狀,望著兩岸的風景徐徐說道。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似乎不應景,兩岸並沒有山,更沒有猿聲。


    “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一點氣勢也沒有。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這個有氣勢。


    申九對自己的詩朗誦很滿意,就是詞有點不吉利。


    如影隨形般跟在旁邊的小離噗嗤笑出聲來。


    申九瞥了她一眼,跟老子麵前沒個笑模樣,看我出醜倒是笑了,你這個貼身奴婢倒是貼心的很。


    小離即刻恢複了麵無表情,並不跟他對視。。


    無趣。


    申九忽然發覺有人在注視自己,他抬眼一瞧。


    就在不遠處,一位也在看風景穿著淺綠色襦裙,頭戴白色帷帽的小娘子倚靠在欄杆處迴首望向自己。


    她跟申九對視了一眼後,連忙轉身瞧向遠處河麵。


    想是因為聽到了申九念詩。


    申九搖搖頭,諸位穿越者哪個不做文抄公,來拽幾首古詩名詞都算白穿越了。


    可惜自己學渣一個,沒背住幾首,還都是半截詩詞。


    不過身邊也沒個大儒才女,就算背出千古絕句又有何用?


    小離不是號稱學過詩詞歌賦麽?你看她可有高看自己一眼?


    還不如那個帶帷帽的小娘子識貨。


    哎,對了,找她聊聊天。


    申九四平八穩的走上前去,努力不讓對方把自己當成調戲民女的流氓。


    “這位小娘子,可是覺得在下剛才朗誦的詩詞驚才絕豔?”


    帷帽女子轉過身來,白色帷帽的紗簾後隱隱綽綽能看到麵容,皮膚黝黑,像個非酋。


    “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唐突嗎?”嗓音甕聲甕氣的。


    “百年修得同船渡,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旅客,聊聊天麽。”申九渾不在意她對自己的防備之意。


    帷帽女子瞧他目不轉睛的看自己,顯然有些不悅,轉臉避開了他的視線,原來這胖妞也不懂欣賞我的詩才,嗯,她定是沒讀過書的。


    申九趁機打量這女子穿著打扮,衣服布料是棉麻,並不昂貴,四肢和腰身有些粗,個頭中等,年紀二十上下。


    這人喬裝打扮過,他得出這麽一個結論。


    粗胖的身材是在四肢和腰身多纏幾圈粗布,膚色可以化妝,聲音更是刻意改變了。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越看越不對勁。


    這剛一開船,身邊就有了形跡可疑之人,這趟行程真的隻是給個外藩王爺送封家書嗎?


    如果真的擔心有人攔路阻撓信使,何不派八百裏加急走驛站?


    還能有人膽敢阻攔皇帝的信不成?申九百思不得其解。


    一會的功夫樓船已經順流而下走出去了裏許。


    果然這樓船不是用來渡河的,他們要先走水路,再換陸路。


    申九見帶帷帽的黑胖姑娘不愛搭理自己,扭身下樓迴自己艙房,小離跟在後麵追了上去。


    他低聲跟小離說,“那女子有問題。”


    “少爺不必沮喪,奴婢看船上還有其他女子可以搭訕試試看。”小離安慰道。


    申九皺眉,“你是覺得我被那女子拒絕,所以惱羞成怒說她有問題是嗎?”


    小離眨了眨眼沒迴答。


    在旁人眼中習以為常的事情,在穿越者申九眼中可能卻是非常特殊的事,比如這時代人與人之間差異性遠超過現代人。


    現代人各個豐衣足食,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大多數工作生活都在室內進行。


    古時候,勞苦百姓和錦衣玉食的貴人容貌差距堪比人種差異。


    方才那女人,做再多喬裝,也無法掩蓋自己的身份。


    申九把自己的分析講給小離聽,那女子雖帶著帷帽,後頸處露出的皮膚黝黑,卻非常細膩,並不是頂著日頭勞作曬黑的粗糙皮膚。


    “那要不要把那帷帽女子的事稟報你爸爸?”小離連忙問道。


    申九抬手給她腦門一記爆栗。


    “你爸爸,你爸爸的,你倒是入戲挺快,報告他幹嘛?把那女子捆起來扔河裏?”申九沒好氣的說。


    “那什麽都不做,等她有所動作之後,我們就會陷入被動。”小離分析道。


    “你會用腦子,但是腦子不多,咱們這一行已經是十分小心,幾乎不可能泄露消息,過幾天不好說,至少到目前為止誰都猜不到咱們的行程和速度。”申九說道。


    小離抿嘴不語。


    “全船的船夫,艄公,有二十來個人,具體情況你們沒跟我說,但我知道這些人肯定事先都摸過底了,說不定都是你們的人,咱們一行九個人,加起來這就二三十人了,剩下那些男女老少乘客,即使都是堵截咱們的人,可有勝算?”


    申九停了一下給她消化的時間,又繼續說道。


    “況且,除了這個帷帽女有些古怪之外,別人可有異常?”


    小離迴憶一下,船上其他乘客老的老,小的小,似乎都是尋常百姓。


    “所以這個喬裝打扮的人,不必管,我分析她跟咱們的行動關係不大,說不定是誰家的小姐逃學出去散心。”申九胸有成竹說道。


    小離點了點頭,心說怪不得九王殿下要派此人去黎城,年紀小,又是太監,容易被人視而不見,卻是個不可小覷的聰明人。


    出發首日臨近傍晚,樓船停泊在一個碼頭的時候,申九一行人下了船。


    這碼頭並不是這班航線的終點站,而是特意選擇了航線的中間碼頭下了船。


    一個叫做津口的小河港,兩條河匯流之處。


    申九名義上的兩個哥哥,劉大劉二前往客棧定客房。


    他自己則陪著劉爸爸帶著四個家丁和婢女小離後麵慢慢走著。


    劉爸爸徐徐說道,“兒啊,可知道這津口港有何來曆?”


    申九搖搖頭。


    “想當初聖上曾在此鏖戰北胡五部落十萬聯軍,一戰保了我北境子民二十年平安無事。”


    “哦,聖上帶了多少人馬戰北胡十萬聯軍?”申九好奇道。


    “那時候聖上還是前朝的衛國軍節度使,隻有麾下本部兩萬人馬,前朝腐朽不堪,民亂四起,北胡趁機南下,一路殺到黃河邊,距離京城僅百裏之遙,各路州縣都疲於剿匪,平叛,別說支援,連糧草都是當今聖上自籌的。”劉爸爸悠悠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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