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麽安靜地坐著,看著午後的太陽緩緩地往西方的天際沉落,耀眼奪目的光芒逐漸收斂,好似要跟這座城市悄然告別。


    沐浴在陽光下的我,精神力好像得到了升華一樣,整個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夕陽的餘暉不遺餘力地灑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街道上的行人在這溫柔的光影中,顯得既朦朧又夢幻。在這些來來往往的朦朧人影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華仔踩著水泥路上的最後一抹金黃,走向我們約定的地方。


    我起身乘坐電梯到了底樓,華仔也正好來到了火鍋店門口。他一看到我就馬上走過來,一臉興奮地說:“查到了——”


    我們在街邊找了一把長椅坐了下來,華仔便告訴我:“這個女孩叫聶柔,住在樂園小區八三一號,在她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出車禍死了,她從小跟她父親聶誌同生活在一起,在兩年前她和聶誌同一起來到這裏,他父親在一年前死了。”


    “知道聶誌同是怎麽死的嗎?”我意識到這個聶誌同,應該就是博士口中所說的那個已死的中級玩家。


    華仔繼續說道:“據說聶誌同是參與了一次暴亂,後來被抓後以反叛者的罪名處死的,好像那次被處決的一共有兩個高級玩家,五個中級玩家。”


    聽華仔這麽一說,我馬上想起了齊鴻飛告訴我有叛徒的事情,再聯想到這件事,心中已經明白了大概。為了不讓華仔卷進這個漩渦,我便對他說:“華仔,這件事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接下來我自己一個人去處理好了,你先迴去休息吧。”


    “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上次在那個遊戲中,要不是你放我一馬,我早就死了。”華仔一臉感激地說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


    “華仔,我現在真的不需要。”我打斷了他的話,朝他淡淡一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天亮之後我就要離開了,你自己多保重。如果你遇到什麽困難的話,一定要記得來找我!”


    華仔重重點了點頭,突然說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叫我小問就行了,後會有期。”說完這話,我便轉身離開。現在對我來說,必須盡快找到聶柔,然後想辦法把聶誌同引出來,天亮之後小歐就會開車過來接我,我可不想在這次博士交給我的任務上無功而返。


    我在街道上疾走了大概十分鍾的時間,來到了樂園小區的門口。


    這個小區既沒有門衛室,也沒有保安,是那種可以隨意進出的老式小區。我很快就找到了八三一號房,然後輕輕敲了兩下門。


    門很快就開了,那個叫聶柔的女孩看到我就呆立在原地。


    我連忙朝她禮貌性的微笑了一下:“你叫聶柔是吧?是這樣的,你爸托我過來找你,我們去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聶柔點了點頭,進屋拿了個手提包,隨後便關上了房門,跟著我一起走出了小區。


    我們到了一個廣場,選在一處沒人的角落坐了下來。


    此時,廣場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在昏暗的路燈下,她的身影看起來非常的瘦弱。


    我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見她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個粉色的寫字板,用寫字筆在上麵快速寫下了四個字:“我爸好嗎?”


    看到這四個字,一種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我強裝笑顏:“他很好。”


    隻說了三個字之後,我的喉嚨就像被卡了一根魚刺一樣,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氣氛頓時陷入了一片尷尬當中。這樣連空氣似乎都要凝固的氣氛讓我感到窒息,我立即打破了沉默:“你父親——很想念你,因為他實在脫不開身,所以,就趁我過來辦事的時候,讓我代替他來看看你。”


    聶柔輕輕點了點頭,又寫了幾個字:“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會迴來?”


    看到這個問題,我的心像是被刀狠狠紮了一下,痛的我幾乎不能唿吸了。今晚,我可能就是那個再次結束他父親生命的人,此時的我頭腦一陣空白,不知該如何麵對她。


    聶柔靜靜地坐在我對麵,麵具後麵的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那麽清澈明亮,她在期待我著的迴答。


    我平複了一下亂作一團的情緒,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你父親讓我轉告你,他隻要一辦完事,就會馬上迴來和你團聚,他叮囑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堅強地活下去,等他迴來——”


    聶柔低著頭沒有說話,眼眸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她無聲的哭泣讓我倍感自責。


    我這美麗的謊言雖然是出於善意的,但是卻會讓她在無盡的黑暗中,苦苦等待著一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並且最後在絕望中孤獨地死去。而那個讓她在無休止等待中淒慘死去的始作俑者,就是我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愧疚地低下頭,就這麽跟她默默對坐著,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夜幕下的城市,急不可待地換上了華麗的晚裝,閃爍的霓虹燈光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匯成了一幅光影交織的絢麗畫卷。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柔終於抬起頭看向我,在寫字板上寫下了一行字:“今晚謝謝你,你迴去告訴爸,不用為我擔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等他迴來。”


    我對她點了點頭,她這時站起身準備離去,我趕緊說了一句:“我送你迴去吧。”


    她搖了搖頭,轉身便邁步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我長歎了一口氣,站起來正想一路偷偷地尾隨她,看能不能引出聶誌同時,忽然就感應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正向我逼近。


    這股氣息的強大,足以跟殺人專家鞏星辰媲美,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立即收斂心神,偷偷伸手掏出事先藏在上衣口袋裏的麻醉槍。


    昏暗的路燈下,一個戴著笑臉麵具的男人,如幽靈般出現在我的麵前,他看起來不算高大,卻透露出一股強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威壓。


    我發動了精神武裝,然後輕聲問道:“你是聶誌同?”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站立著,用淩厲的眼神盯著我。


    “博士想讓我帶你迴去。”我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沒有惡意——”


    我的話還沒說完,聶誌同已經閃身到了我跟前,一拳砸向我的胸口。


    頓時,劇烈的疼痛讓我連唿吸都開始困難起來,不過幸好我穿著一級防護衣,否則的話,這一拳必然會把我的肋骨打斷。


    見我中了一拳之後,似乎並沒有受什麽傷,聶誌同有些詫異地看著我,隨即又繼續對我發動了連續的攻擊。


    聶誌同的拳頭爆發著驚人的力量,有幾次還將我打飛出去,但有防護衣的保護,可算是有驚無險。


    很快,聶誌同就拳腳齊出,以強悍的力度、迅猛的速度和刁鑽的角度,如狂風暴雨般對我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強攻,我發動了精神屏障,將所有淩厲的攻擊擋了下來。


    一番雷霆般的攻擊沒能將我打傷,聶誌同便停了下來,忽然說出來三個字:“你是誰?”他說的話含糊不清,就像是剛學會講話的幼兒一樣,我估計應該是改造之後所產生的影響,讓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出現了問題,就像是變成了大猩猩的齊鴻飛一樣。


    “相信我,我是來幫你的。”我壓低聲音說道:“一年前,隊伍裏出現了叛徒,導致你們幾個被害,齊鴻飛也——”


    聶誌同聞言身體猛的顫抖了一下,打斷了我的話:“你——怎麽知道這事?”


    “因為這是齊鴻飛告訴我的,他現在變成了大猩猩,不過我會想辦法讓他恢複人形。”我看著他,露出一臉真誠的笑容。“你也一樣,所以我要把你帶迴去,讓博士恢複你以前的樣子。”


    聶誌同靜靜地盯著我,似乎想在我的臉上尋找出我說謊的痕跡,我心懷坦蕩地站著,為了聶柔能夠與自己的父親團聚,我必須要想辦法讓他恢複正常。


    片刻之後,聶誌同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掀起他的一片衣角,露出一片毛茸茸的黑色絨毛。“我變成——這樣,還,還能……”


    我沒有等他把話說下去,就插嘴道:“博士說過,既然人可以變成野獸,那自然也能變迴人。”


    在這個時候,我必須要給他鼓勵,給他信心,讓他有繼續堅強生活下去的勇氣,以及努力向前奮鬥的理想。人如果沒有了理想,那跟鹹魚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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