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清河郡,禰衡收到了袁紹的迴信。


    “狂徒爾爾,辱吾太甚!雖欲將汝千刀萬剮,難解吾心頭之恨!”


    “汝恃才傲物,然汝之才,便是口吐狂言哉?”


    “汝師泉下有知,必悔教爾!”


    “生於亂世,大丈夫當誌在天下,文則為謀,武則為將。”


    “而汝隻會醉酒吐狂言,豈配稱大丈夫哉?”


    袁紹畢竟是世家名門出身,即便是想罵禰衡,也不會用太過分的字眼。


    最狠也就嘲諷禰衡不夠大丈夫。


    禰衡自然不會被這樣小兒科的字眼激怒,漫不經心笑道:


    “袁紹老兒竟然還有力氣給我迴信?看來還是病得不夠重啊。”


    這時候的禰衡還十分輕鬆。


    但接著看信的內容,禰衡的臉色便嚴肅起來。


    “袁本初竟然有這樣的胸襟?”


    “這件事必須告訴主公了。”


    禰衡匆匆離開住處去見邢盛。


    半晌之後,禰衡到了軍營。


    把袁紹的信遞給了邢盛。


    邢盛看開頭的時候,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但是看到後邊的時候,神情也嚴肅起來。


    袁紹在信的開頭,不鹹不淡罵了禰衡兩句。


    但後邊便寫了自己的擔心及決定。


    當年周幽王寵信褒姒,為了立褒姒所生之子為太子,廢嫡立庶,惹得嫡太子外公申侯大怒,聯合西夷犬戎包圍周都鎬京。


    雖然殺了周幽王,但周都鎬京以及諸多關中之地,全被西夷犬戎占領了。


    周幽王寵愛的褒姒都被犬戎擄走了,更別提關中百姓了。


    周幽王廢嫡立庶,還準備攻打申侯,是有錯。


    但是申侯為了自己,勾結西夷,使關中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也是個糊塗人。


    袁紹被禰衡一罵,想起了當年的申侯。


    他不願意當第二個申侯,讓中原百姓再遭蠻夷擄掠之苦。


    袁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在死之前,他願意放棄自己在冀州經營的勢力,聯合邢盛一塊將匈奴、鮮卑人以及羌人趕走。


    有道是引狼入室容易,驅狼難。


    袁紹知道自己單方麵驅逐匈奴等蠻夷的話,可能會遭到匈奴等蠻夷的攻打。


    到時候冀州可就徹底大亂了。


    所以他選擇向邢盛求助。


    邢盛看罷袁紹的信後,也頗為震驚。


    “後世許多人都以為劉備是三國最仁義的人,但殊不知,優柔寡斷的袁紹,才是真正愛民之人啊。”


    曆史上對劉備的評價,多是“有梟雄之姿”之類的,根本看不到劉備愛民的評論。


    但是袁紹呢?


    郭嘉眼中的袁紹,有很多缺點,說他多端寡要,好謀無決,但是說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袁紹袁紹有恩於百姓。


    荀攸也看不上袁紹,但他主要是看不上袁紹“聚人而不能用”,他一樣十分肯定袁紹對百姓的寬厚。


    袁紹死的時候,河北百姓自發揮淚送別,足見河北百姓對袁紹的肯定。


    正當邢盛感慨萬分的時候,賈詡匆匆走進了大帳。


    “主公,袁紹去了。”


    邢盛聞言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袁紹在用人方麵或許真的不行,他當不好稱霸一方的雄主,但卻能給一方百姓安寧。


    雖然是對手,但也沒有太過不堪,值得尊重。


    “主公,這是袁紹在病床上說的一番話。”


    袁紹在病床上對三個兒子說的話,已經流傳開來。


    “虎踞冀州望四海,本欲仗劍取天下。”


    “遭敗糊塗邀虎狼,惹來狂徒禰衡罵。”


    “雖恨惡賊夢亦醒,胡羌蠻夷性猾夏。”


    “西周申侯誤百姓,寧失大勢不學他!”


    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袁紹病入膏肓,倒是看的明明白白了。


    當年那個敢對董卓拔劍相抗的少年,也曾誌在天下。


    誰料遇見了邢盛,一敗再敗。


    被禰衡一罵,也意識到自己邀請匈奴等蠻夷虎狼進中原有多糊塗。


    不肯做申侯第二的他,選擇放棄自己在冀州經營的勢力,歸降邢盛,隻求邢盛能幫他的兒子,趕走虎狼,庇護百姓。


    這一刻,袁紹的形象在邢盛心中光明正大起來。


    這個優柔寡斷的糊塗人,到最後,總算是清醒了一次。


    不過邢盛也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袁紹對三個兒子說的私密話,為什麽會流傳開來?


    恐怕袁紹三個兒子中,有人不願意放棄,要繼續與邢盛為敵。


    原本因為袁紹的深明大義,邢盛有打算放過袁紹家人,給袁紹留下香火。


    但是現在看來,恐怕有些人還得殺!


    “傳來廖子華來。”


    現在袁紹死了,鄴城必然已經亂作一團了。


    那些匈奴人、鮮卑人肯定也知道袁紹臨終前的決定了。


    如果邢盛直接揮軍掩殺,那幫蠻夷必定劫掠百姓揚長而去。


    這是邢盛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動手之前,必須先探清楚鄴城的情況,以及到底是袁紹哪個兒子把消息放出來的。


    “拜見主公!”


    不多時,廖子華來到了大帳中。


    邢盛點點頭,隨後安排廖子華派人進鄴城,去打探鄴城的具體情況。


    就在廖子華領命準備離開的時候,禰衡開口道:


    “主公,請允許我跟廖子華同行。”


    禰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嚴肅認真過。


    邢盛自然也明白禰衡想去鄴城幹什麽。


    “正平,你想好了嗎?”


    “你可知道現在鄴城有多少人想殺你?”


    袁紹雖然病入膏肓,但如果沒有禰衡那封信,應該還可以活個兩三年。


    現在袁紹被禰衡一罵,怒火攻心,雖然沒有被當場氣死,但也差不多了。


    這時候別說袁紹的兒子想殺禰衡了,恐怕就連那些受到袁紹恩惠的冀州百姓也都想殺了禰衡為袁紹報仇。


    禰衡沒有猶豫,點頭道:


    “為主公效力,我永遠不後悔。”


    “寫信罵袁紹,我也永遠不後悔,因為我罵醒了他。”


    “但,現在我得去吊唁。”


    禰衡看著邢盛,目光十分堅定。


    哪怕知道此行無異於送死,他也要去。


    邢盛略一沉思,最終點頭應允道:


    “好,既然你執意要去,那便去吧。”


    “如果有人要殺你,你便告訴他,我會在你之後親自前往鄴城吊唁袁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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