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溪口。


    前麵說過,香溪口北麵有香溪注入長江,南麵有沙鎮溪(後世童莊河)注入長江,香溪河北麵則是興山縣城,西麵是巴東縣城,南麵則是長陽縣城,地理位置異常重要,所謂兵家兵爭之地也。


    而歸州則夾在香溪口與巴東之間,隻要占住這裏,既可以控製住駐紮在歸州城裏白蓮教主力、大主教王聰兒的兵馬,還可以遙相唿應圍困興山、巴東、長陽的清軍。


    這樣的要地,自然需要一員上將來鎮守,但現在的這名將領年紀還不滿二十。


    楊遇春,今年才十九歲,不過,由於特魯琴人的崛起,由其帶來的蝴蝶效應可謂巨大無比,由於清廷在準噶爾之役中並沒有獲得好處,為了彌補國庫損失,隻得將目光盯向國內。


    於是,大小金川、白蓮教的起事比真實曆史上更早了一些,楊遇春就是西川人,也比曆史上更早參加了武舉考試,並以極小的年紀加入到征伐西川土司的戰役,並立下大功。


    眼下他雖然隻是一個宜昌守備,但其麾下的三千西川以彝人、羌人、藏人為主的土司兵卻是圍剿白蓮教眾大軍最精銳的一支部隊,戰力還在滿洲八旗之上。


    若是沒有特魯琴人的在此介入,白蓮教的覆滅便隻是時間問題,而楊遇春此戰過後升任宜昌鎮總兵那可是板上釘釘。


    以二十歲的年紀完全靠戰功升任總兵,這在乾隆朝可謂是蠍子拉屎——獨一份。


    特魯琴突然進入長陽縣城,並解救了那裏的混元一氣教教眾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歸州、巴東、興山附近,自然讓清軍大驚失色。


    但十五歲從軍,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楊遇春卻依然故我。


    歸州、香溪,都建在長江北岸的高處,距離碼頭還有一百多米,想要爬上去隻能通過一條石板小路,按照楊遇春的想法,隻要守住了這條小路敵人縱有萬般能耐也是徒唿奈何。


    他自然聽過特魯琴人火炮的厲害,但他也知曉特魯琴人的火炮都安裝在首層甲板之下,能夠抬起的仰角有限,肯定是打不到這裏的。


    直到他真正見到阿齊茲的分艦隊後才改變了想法。


    阿齊茲抵達宜昌後,立即讓跟著的加西亞船隊駛入清江,自然是將那裏的白蓮教徒全部運走,此時就不要講究什麽舒適性了,幾萬教徒無論男女老幼全部擠在一起運到香港再說。


    船隊由一艘賽音號、兩艘艘巴圖魯護送,加上他們自身也攜帶有火炮,在經曆了沙州火船事件後,相信清廷不敢再攔截他們了。


    而康孝忠則帶著剩下的一艘博格達、一艘賽音號、兩艘巴圖魯以及魏誌喜團加入到進攻歸州的戰役。


    特魯琴人的艦隊自然輕易就擊敗了遊弋在巴東-歸州一帶的清軍水師,然後決定對香溪口展開攻擊。


    香溪口大營。


    通過單筒望遠鏡見到特魯琴人的戰艦後,十九歲的楊遇春沉默了。


    雖然才十九歲,但楊遇春身體魁偉,差不多有一米八身高,且異常壯碩,國字臉,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一蓬長須,粗眉大眼,眼神淩厲,令人望而生畏。


    時下已經是十八世紀後期了,但楊遇春的部隊全部是冷兵器部隊,他不屑於清軍裝備的那些裝填慢的火槍、火炮,而是清一色的冷兵器。


    經過大小金川之役以及三年的圍剿白蓮教的戰鬥後,這支配備了一千長槍兵、一千刀盾兵、一千弓箭手的部隊已經是千錘百煉了。


    楊遇春擅使長槍、單刀,他手下這一千長槍兵、刀盾兵都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既能列陣而戰,論起個人武勇也是銳不可當,加上滿身的甲胄,可謂是精銳之極。


    此時的三省提督額勒登保見到他的部隊後曾經感歎道:“此子之兵不亞於我大清滿洲八旗的巴雅喇呀”


    巴雅喇,那可是滿洲八旗最精銳的部隊啊,以前在明末清初之際,巴雅喇除了護衛大將,幹的就是衝鋒陷陣的活計,可以憑著幾十人就可以衝開明軍的嚴密大陣,將大陣衝垮後,後麵的騎兵再跟上,真正“無往而不勝”。


    比巴雅喇還精銳,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景觀?


    當然了,額勒登保沒有見過明末清初的巴雅喇,此時的巴雅喇顯然遠不如以前了,饒是如此,那也相當可觀。


    楊遇春的部隊一律黑盔黑甲,連打的軍旗也是黑色的,雖然才不到二十歲,但經過大小金川之戰、白蓮教之役後,楊遇春的部隊漸漸有了“楊家黑旗軍”的美譽。


    與處處防著武將的明國相比,清人顯然要大度許多,楊遇春死後被皇帝繪圖紫.光閣,與唐初的淩煙閣相差無幾,這在明國是無法想象的,連於謙、戚繼光這樣立下大功的蓋世名將都落了個淒慘的下場就可見一斑。


    不過,再是精銳的冷兵器部隊,一旦遇到了擁有步槍的近現代部隊,那也是存在著代差的,故此,雖然聽說過楊遇春的勇名,康孝忠、阿齊茲等人並沒有放到心上。


    救援長陽縣城後,張恨雪的想法又有了改變。


    “不管談判如何,將緊鄰長江的歸州、巴東的白蓮教徒全部拿下!”


    這個想法也得到了河仙鎮總督阿沙萊的同意,然後就傳到了康孝忠等人這裏。


    如果沒電報機,想要在相隔幾千裏的地方迅速做出決策顯然是不可能的,也會貽誤許多戰機,但在特魯琴人這裏並不存在。


    而對於清軍來說,策略是三省提督額勒登保製訂的,就是除了繼續進攻長陽縣城,餘者都是“緊緊圍困,靜觀其變”,想要改變策略,又需要一長段時間來“運籌”。


    而在此時,最便利的交通方式自然是水上,在特魯琴人封鎖了這一段江麵後,歸州附近有什麽最新的戰況並不能快速傳到宜昌。


    一個反應迅速若電光火石,一個畏首畏尾不知所措,戰鬥尚未開始結局就注定了。


    但額勒登保心裏還存了僥幸。


    自然就是有著“我大清首席勇將”,有著“萬夫莫當之勇”的楊遇春了。


    而對於特魯琴人來說,一旦拿下香溪口,其它地方的清軍肯定是土崩瓦解。


    於是,雙方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個地方。


    香溪口!


    香溪口原本是一個鎮子,楊遇春駐紮到這裏後,將所有民房全部征用,並驅使當地人在外圍建起了一道高約一丈、用土石壘起來的圍牆,楊遇春雖然善用冷兵器,但他並不排斥火炮。


    當然了,肯定是便於攜帶的輕便火炮。


    楊遇春慢慢踱著步迴到了大營。


    在走到大營當中一座原本是當地地主的大宅時,一向意氣奮發,步履沉穩的他竟然踉蹌了一下,這讓他身後的土司親兵不禁有些詫異。


    在大廳裏坐定後,楊遇春終於緩過神來。


    他自己號稱是漢人,但他卻明白一件事,那件事是他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他世居西川,那裏漢人、土人雜居,到了清代時有不少土人也自稱漢人了,但各人都明白自己真正的出身。


    楊遇春也不例外,他清楚得很。


    “我是氐人後裔,也就是建立了前秦的苻堅大帝那個氐人的後裔,而氐人則是羌人的一支,世居西川高寒地帶,半牧半農,周圍夷人遍布,能活到現在的無一不是佼佼者”


    “自己能讓西川的土人心悅誠服,氐人的身份顯然也起了不少作用”


    雖然對特魯琴人的堅船利炮有些畏懼,但強悍的經曆讓其又恢複了鎮靜,但現在問題又來了。


    由於控製了長江水道,特魯琴人完全可以繞開香溪口直奔歸州、巴東,將那裏的白蓮教眾全部接走,他可是聽說了,長陽縣城的白蓮教徒已經被特魯琴人接走了!


    他的部隊雖然厲害,但也無法繞過長江去攻擊他們。


    他雖然以勇聞名,但從小讀過私塾,後來又曾編撰過兵書,顯然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在大廳裏一個人靜坐良久後,他終於明白了。


    “好賊子,這是要殺雞給猴看啊”


    “不過,他們想要消滅我,就必須上到香溪鎮來,你們的火器再厲害,也不能打到這裏吧,哼,隻要你們上不來,有能奈我何?”


    “轟......”


    剛想到這裏,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轟鳴聲!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天上打起了大雷,這幾日雖然沒有大雨,但小雨不斷,電閃雷鳴也不少見,但動靜如此大的雷聲卻沒有。


    緊接著,外麵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


    楊遇春暗道不好,難道是特魯琴人在開炮?


    “何事?”,他故作鎮靜。


    “特魯琴開炮了!”


    這下楊遇春再也坐不住了,他趕緊來到了大營正中,那裏有一座了望台。


    不過,還沒做到了望台跟前,他便驚呆了。


    那座高達三丈的木製了望台被轟垮了!


    這顯然是湊巧了,特魯琴人正在試炮,不可能一發就命中敵人的了望台。


    了望台上原本還有兩個士兵,眼下都不見了,地上方圓幾十米的地方灑滿了殘肢斷臂和碎木塊。


    楊遇春一雙虎目頓時睜的又大又圓,似乎要擇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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