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歲的愛新覺羅.弘曆端坐在高高的金龍椅上,手裏拿著一張小紙片。


    這是一張硬紙片,樣式、材質顯然是大清沒有的,上麵印著幾行字。


    “特魯琴帝國樞密院國務秘書”


    “宿務島都督轄區行政長官”


    “張恨雪”


    “張恨雪?頗有幾分詩意啊”,見到這個名字,弘曆不禁來了興趣。


    小紙片十分別致,他輕輕叩擊了幾下,竟帶有金屬之聲。


    “這是如何做到的?”


    滿朝文武分列左右,正中一人長身玉立,隻見他穿著一套灰色格子西裝,白襯衫,領口戴著領結,留著特魯琴常見的短發,不過他的短發顯然是精心拾掇過,三七分的樣式,顯然打了發油,顯得油光鋥亮。


    麵容白皙,棱角分明,眉清目秀,但眼神不時露出幾分淩厲,令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此人自然就是張恨雪了,為了讓他行動方便,乞塔德特意讓他繼續保留著“國務秘書”的職銜。


    庹廣在宜昌府很快就接到了白蓮教最高領袖,被教眾封為“蓮花聖母”的王聰兒的迴信,迴信很簡單,大意是白蓮教眾自然可以相信特魯琴,也可以再堅持一兩個月,但長陽縣的湖北江南教徒形勢最為危急。


    如果特魯琴人真有誠意的話,能否先去營救他們。


    長陽縣城的形勢之所以最危急,那是因為圍困那裏的官軍主力是來自施南府以土人(土家族)、苗人為主的土司軍,十分剽悍勇猛,他們爬山涉水如履平地,加上他們改土歸流沒有多久,急切地希望在新主子麵前邀功。


    故此,雖然長陽縣城也是在崇山峻嶺之中,但他們從未停歇過對教眾的攻擊。


    得到消息後,庹廣立即利用電報機將消息傳給了還在宿務島的張恨雪等人,接到這個消息後,原本周吉勳想親自走一趟的,但張恨雪卻說道:“你是情報局的人,想必清人也知曉了,前去北京十分不妥,還是讓我去吧”


    張恨雪雖然一直待在乞塔德身邊,從未在地方上任過職,但畢竟受過乞塔德的耳濡目染,更兼自身的修養功夫,雖然前途兇險,但他依舊決定自己走一趟。


    當然了,他也深信乞塔德日常教導他們的,比如“沒有壓力的談判毫無意義,熟練的談判技巧,強大的氣場,偉大的人格魅力,等等,在強大的壓力下都是一文不值”。


    故此,他讓莊霽雲帶著鐵甲艦隊跟著他出發,並隨身攜帶了一個旅的兵力。


    當然了,這些都是清廷所不知曉的,鐵甲艦隊和軍隊暫時駐紮在濟州島,一旦談判不利,張恨雪就能利用電報機讓其過來進攻天津。


    至於他自己的安危,一方麵他確信清廷不敢對他不利,另外一方麵他也相信自己能從容明應對任何危難。


    像這樣的大事,自然要稟報河仙鎮的阿沙萊夫婦,一旦出現危險,整個河仙鎮,包括香港、基隆、琉球、濟州島的軍艦和軍隊都會發動。


    如今朝鮮王國、日本都是特魯琴的附庸國,也可以出動兵力協助他。


    一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微笑。


    當然了,當他剛剛抵達大殿時,也出現了一個小插曲,作為“天朝上國”,群臣、太監自然來勢洶洶讓其下跪,自然被他毫不猶豫拒絕了,開什麽玩笑,如今在特魯琴一般情況下都沒有跪禮了,何況屢次敗於特魯琴的清國?


    於是他隻是略略低頭鞠了一躬就算成禮了,自然惹得群臣紛紛大罵,有的甚至還想撲上來將他按倒跪下,以顯示其“主辱臣死”的忠仆之心。


    幸好我們的十全老人還是識的大體的,就在他即將被按倒的那一刹喝止了。


    “國務秘書?這是什麽職位?”


    弘曆的聲音從高台上傳了過來,雖然已經是一個接近古稀的老人,但他畢竟還有二十年才會去世,身體顯然保養的不錯,這聲音依舊洪亮清晰,像是一個中年漢子發出來的,渾沒有半絲老態。


    張恨雪答道:“我國規製,中央設政務院,主持政務,軍委會,主持軍務,紮爾固,主持其它事務,三機構之上設置疏密委員會,哦,恐怕類似於貴國的軍機處,三機構長官參與,而在下就是日常協助皇帝陛下居間聯絡、安排的人員”


    弘曆一聽,暗道:“恐怕有些類似我大清的一等侍衛了,或者領侍衛內大臣了,竟然如此年輕”


    “按照我國人員的探查,此人的麵目似乎與那乞塔德有些相似,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


    “罷了,乞塔德這廝子女無數,何況一個私生子?看他究竟為何而來吧”


    “咳咳”,他輕咳一聲,大殿裏的喧鬧頓時停下來了,“張秘書,見你模樣似乎祖上是中原人士?”


    張恨雪答道:“不錯,我的父親是與貴國圖裏琛使團一起抵達土爾扈特的,後來便留在了那裏,我的母親是土爾扈特蒙古人台吉之女,我父是江蘇蘇州人”


    弘曆點點頭,“原來是蘇州與蒙古人之後,難怪長得如此俊俏”


    “你這名字......”


    “以前的土爾扈特所在之地大約有半年時間時冬季,處處天寒地凍,我父略有一些文采,對此情此景頗為不滿,在下誕生後便取了此名”


    “難怪”,弘曆點點頭,他看了看身邊的太監,“賜座”


    隻見那個老太監搬來了一個裹著黃布的小圓凳,張恨雪身量頗高,便說道:“陛下,在下就站著說話就是了”


    吏部侍郎、步軍統領、禦前行走和珅罵道:“皇上叫你坐下就坐下,囉嗦什麽?!”


    另一位軍機大臣阿桂曾經與特魯琴交過手,自然知曉他們的厲害,便輕咳一聲,和珅平素最怕阿桂,隻得戰戰兢兢退下了。


    此時和珅年紀與張恨雪差不多,都隻二十八九歲,不過卻已經是部堂高官了,張恨雪剛進來時,禮部的人介紹過,和珅這個名字時常被乞塔德提起,故此他也有印象。


    他不想與他計較,也不想與他結仇,隻是淡淡一笑。


    弘曆問道:“張秘書此次前來......”


    張恨雪想了想,說道:“我國得知貴國川陝鄂之間發生民亂,還是打著宗教旗號的亂子,便派在下前來為陛下分憂”


    “哦?”,弘曆眼珠子不禁轉開了,“我國鎮壓白蓮教的事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大功即將告成,特魯琴人想幹什麽?”


    他猛然想到一事,眼神不禁有些凝重了,“特魯琴人船堅炮利,如果他們的軍艦駛入長江,就可以支援亂賊,眼下我大清之所以取得進展,就是因為占據了水上優勢,將亂賊分隔四處啊”


    “如果特魯琴人介入,我大清的水上優勢就沒有了,亂賊就會再次做大!”


    “不行,得在特魯琴人進來之前趕緊收尾!”


    “陛下”,張恨雪並未見到弘曆神色的變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聽說叛亂即將平定,在下提前恭賀陛下了,又聽說亂民從漢中、襄陽、達州、宜都等地匯聚到長江邊上時,裹挾了大量的民戶,一旦平定,陛下將如何處置這些人?”


    “原來是這樣”,弘曆的神色稍稍平靜了一些,“特魯琴人最喜擄掠人口,看來他們是看上了這幾十萬亂民,但這些亂民都是我大清子民,雖然是被妖人蠱惑、裹挾的,如果平白給了特魯琴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便看向阿桂,他是首席軍機大臣,阿桂見狀便說道:“陛下,這些人中的教徒自然需要嚴肅處置,普通百姓則遷迴原籍就是了”


    實際上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白蓮教在中國起事從明朝就開始了,到了此時已經是愈演愈烈,當地官府為了壓榨百姓,往往打著抓捕教徒的旗號胡亂抓人,連一些不是白蓮教的人也抓走,就是為了壓榨錢財,最後弄得不少人幹脆舉家加入白蓮教。


    這才是白蓮教愈演愈烈的重要原因,到了乾隆中期時,整個川陝鄂交界之處在官府的普遍苛壓下,便幾乎沒有不加入白蓮教的了,而一旦加入,就沒有再迴頭的機會了。


    對於滿清來說,任何打著“反清複明”、“白蓮教”旗號作亂的,無論主從,最後肯定是全家覆滅的下場,阿桂所謂的“遷迴原籍”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就是知曉這一點,張恨雪等人才做出了決定,否則若是還有活路,誰願意遠涉重洋到外國去啊。


    想到這裏,張恨雪便說道:“我國願意用銀錢贖買這些人”


    弘曆、阿桂一聽都是眼睛大亮,前麵說過,三年的圍剿白蓮教,已經讓清廷花費了一億兩白銀,國庫早就告罄,如果能額外得到一筆錢財那就再好不過,何況如果將這些人都殺了或者遷迴原籍,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而且,如今南洋的暹羅、高棉都向大清稱臣,為了體麵,他們完全可以宣稱將這些人流放到“南洋”,或者幹脆說流放到鴨綠江,等他們出了海,又有誰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不過,如此重大的事情,顯然不是一個朝會就能解決的,阿桂麵向弘曆說道:“陛下,奴才以為茲事體大,非朝夕可定,需要細細商議才是”


    弘曆點點頭,“也罷,張秘書就在鴻臚寺的驛館裏小住幾日吧”


    張恨雪無奈,隻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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