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帕米爾高原西端,噴赤河東岸,瓦罕堡(後世阿富汗瓦罕縣)。


    特魯琴帝國、大清帝國的代表在此會晤了。


    得知特魯琴方麵的代表竟然是乞塔德的第四子、時任撒馬爾罕親王的阿史那時,清廷方麵趕緊將剛剛調到喀什噶爾的領侍衛內大臣、駐喀什噶爾參讚大臣、都統,今年才二十三歲的福康安派了出來。


    福康安十八歲那年就成了軍機大臣,雖然有些人謠傳他是乾隆帝的私生子,實際上並非如此,他是乾隆帝極為寵信的傅恆的第三子,富察皇後的親侄子,乾隆帝將其任命為軍機大臣實際上是為了讓他自由出入宮廷而已。


    他與乾隆帝的關係有些類似於霍去病與漢武帝,除了富察皇後的原因,未嚐沒有福康安生得豐神俊朗,又頗負文武全才的原因。


    此前,雙方約定,都隻帶一個營的兵馬,阿史那自然隻帶了鐵刃的近衛營,而福康安帶了一個佐領(一個牛錄)的人馬,為首的是一個極為雄壯的彪形大漢。


    此人叫烏爾圖,是一個索倫參領(梅勒章京,轄五個牛錄,一千五百人),時下是福康安巴雅喇護軍參領。


    在一個投靠了大清的塔吉克巴依的家裏,雙方盤腿隔著一張矮桌子坐下了。


    阿史那是賈恩在近五十歲的高齡拚命生下來的,賈恩是北高加索突厥人,能先後被土爾扈特三任大汗旺布、喇什、乞塔德看中,顯然是極為美豔的,乞塔德得到她時,她年近四十,若非實在嬌豔過人,乞塔德顯然是不會將她收到後宮的。


    而乞塔德自己本就是一表人才,兩人生下的兒子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十七歲的阿史那,由於其母親的關係,麵目輪廓比其父乞塔德更為突出,但他看起來還是像一個漢人,雖然鼻梁挺直,但眼睛並不深邃。


    而對麵的福康安卻好似一個化了妝的武戲子,身材中等,皮膚白皙,連聲音也是柔柔的,不過,在阿史那的眼裏,“此人看起來柔弱無比,但其卻有一雙大手,手上肌肉虯結,一看就是長期練武導致的”


    “一雙眼睛看起來秀秀氣氣,但其眼神卻極為淩厲,他年紀輕輕就成了主政南北疆的首席大臣,還是新納的準噶爾蒙古八旗的都統,絕對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


    而在福康安眼裏,“此人雖然才十七歲,但已經貴為親王,乞塔德何等人才,讓其在這個年紀就獨掌一方,看來也不敢小覷了”


    便率先說道:“聽說殿下是西突厥王族後裔?”


    阿史那笑道:“閣下是從我的名字瞧出來的?不錯,我的母族祖上曾是科薩汗國王族,科薩汗國本來是西突厥大汗派往西海拓展勢力的一支,曆來都是由王族擔任大汗的,後來被皈依了猶太教的當地人竊取了大權,後裔輾轉來到北高加索一帶居住繁衍至今”


    福康安點點頭,“殿下還有一個漢名?”


    “不錯,父皇蒙古名全稱是敦羅布撒賴乞塔德,他老人家深愛中華文化,便將敦羅布化為鄧姓,子孫也起了漢名,本王得了耀磧之名”


    福康安拍手歎道:“西突厥,曾經統治沙陀磧一帶,後來此地演化為準噶爾沙漠,貴國皇帝出身於此,為其鍾愛取下此名,看來是不想忘本啊”


    阿史那笑道:“閣下多慮了,我國時下領土與大清相比估計也差不多了,在我國領土內,各種沙漠、荒漠縱橫,在我土爾扈特本部王帳所在的瑪努托一帶就是有名的瑪努托沙,父皇之意實際上在此”


    “何況”,阿史那正色道:“既然父皇已經正式派代表向貴國遞交了國書,並蓋上了傳國玉璽,讓兩國領土止步於齋桑泊、天山山脈,肯定是他老人家深思熟慮過的,豈能兒戲?”


    “父皇的身份恐怕閣下早就知曉了,他不僅是特魯琴帝國的皇帝,還是所轄各部的博格達騰吉斯賽因汗,手中還有成吉思汗留下來的拔都之帳,西域之人,頗重桃色玉石,稱之為桃花石”


    “以前,科薩汗國的傳國玉璽就是用此石製成,不瞞閣下,此璽落到了我母後手裏,後來父皇用我國先都埃利斯塔特產的一塊極品桃花石、拔都之杖上麵的寶石、科薩汗國的傳國玉璽鑲嵌在一起製成了特魯琴帝國皇帝之璽”


    “迄今為止,值得此璽的國書總共不超過五份,都是為了與看重的國度締結重要關係,大清的這一份就在其中”


    福康安聽了心裏一凜。


    “此人故意將其珍貴的玉璽來曆說出來,顯然並不是在顯擺,而是在示威,我國皇帝也是蒙古諸部的博格達汗,而乞塔德還多了幾個稱號,他手中又有成吉思汗的權杖,比起我國皇帝的博格達號就更勝一籌了”


    “至於那什麽從未聽說過的科薩汗國,就不值一提了,難道比以前的中華正統大明帝國更勝一籌?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想了想,說道:“可巧了,我大清皇帝陛下手裏有大元帝國世代傳下來的大璽”


    他自然是在不甘示弱,那枚玉璽是蒙古帝國末代大汗林丹的遺孀獻給皇太極的。


    這一節,莫說十七歲阿史那不知,估計連乞塔德也不知道,阿史那一愣,趕緊岔開話題。


    “閣下,聽說貴軍已經抵達噴赤河,不知將來意欲何為?”


    福康安本是一個玲瓏剔透的人,剛才就有些後悔了,聽了阿史那此言也趕緊說道:“貴我兩國已經約定了以齋桑泊、薩彥嶺、天山山脈為界的大致邊界,但眼下都來到了蔥嶺了,如何行事,不如商議一番然後報給兩國皇帝,如何?”


    阿史那說道:“不知貴國可有什麽想法,不妨說出來議一議”


    見福康安還在猶豫,便暗忖:“我國談判向來是單刀直入,但大清卻喜歡拐彎抹角,為防扯皮,幹脆直接說出來罷了”


    便道:“如果閣下的皇帝並未有什麽旨意,那我就將我方的意思說一說”


    “蔥嶺,對了,就是帕米爾高原,我國並無心思占據,巴達克山汗國,正好位於高原西端,貴國若是想占據,我方並無異議”


    “塔盧坎以西之地,我國已經許了哈紮拉人,不可能讓出來了”


    說著他拿出來了一張地圖。


    “父皇還說了,天下之地,遠超貴國的想象,據說前不久還有英國、荷蘭使團抵達了貴國的北京,他們的戰艦想必你們也見到了,雖然與我國不能比,但比大清還是強了許多”


    福康安:“......”


    阿史那繼續說道:“以大清的實力,不妨多看看世界,別的不說,印度一帶還大有可為,喜馬拉雅山南麓的泥婆羅、錫金、不丹等國貴國何不占下來?還有,西端的拉達克、克什米爾也有相當一部分民戶是信仰喇嘛教的,亦可大肆占據”


    福康安心中駭然,“乞塔德到底想做什麽?從來隻有巴不得別國勢弱的,沒有希望別國占據更多的土地和人口的,對了,他肯定是采取了昔日戰國韓國獻上當的策略,名義上是進獻領土,實際上是禍水東引”


    “不行,我大清絕對不能上這個當!”


    而阿史那也在想:“父皇不知是怎麽想的,為何對區區清國如此在乎?若是在乎奧地利,抑或普魯士,那是因為他們能其它國家進行牽製,但在東方,需要用清國來牽製誰?”


    “如果是我,能占多少地方就占多少,強者為尊嘛”


    但他顯然不敢違背乞塔德的指示,隻得將他的意思向福康安表達出來。


    半晌,福康安說道:“據說我國叛徒薩木薩克在昆都士,那爾巴圖又是我國欲除之而後快者,就必須進入塔盧坎之地”


    對於這些人物,阿史那顯然是不會關心的。


    “這兩地,我國是必須要拿下的,若是抓到這兩人,自然可以送給貴方,若是他們又跑了,那就怪不得我們了”


    福康安欲言又止,阿史那笑道:“莫非閣下還有更好的辦法?”


    福康安說道:“克孜勒蘇河發源於庫爾幹求別,一直流到喀什噶爾,殿下看......”


    阿史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整個克孜勒蘇河上遊,幾乎都是塔吉克人的地盤,不過都是一個個小部落,以前曾經向布哈拉汗國稱臣,眼下布哈拉汗國不在了,自然要歸入特魯琴帝國的麾下。


    不過,看福康安這模樣,是準備將整個克孜勒蘇河流域都納入大清的管轄啊,在克孜勒蘇河以西,還有更大的由賽爾克達亞河衝積綠洲平原,乞塔德曾在那裏標注過一個叫做杜尚別的地方。


    特魯琴人入主後發現那裏隻是一個小村落,不過是各個部落互市的榷場而已,賽爾克達亞河一開始向西流淌,然後折向南邊,最後從泰爾梅茲城附近注入阿姆河,這條河經過的地方是塔吉克人最好的地方。


    便道:“可以,不過賽爾克達亞河流域必須由特魯琴控製,另外,阿姆河以南的區域也由特魯琴控製”


    福康安心裏暗喜:“我大清想要深入到巴達克山汗國側後,必須占據庫爾幹求別,那裏有河流,有農場,可以遷徙過來不少我國農戶,有了此地的存在,今後喀什噶爾的迴人再想叛亂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好,就以此為界”


    兩人又聊了一些細節,此時清人顯然沒有完整的地圖疆域概念,但特魯琴肯定是有的,當下自然要根據山川河流等要素進行一一勘定,五日後終於達成了一致。


    用蒙、漢兩種文字擬定正式文本,並附上圖冊後,就等兩國皇帝蓋上大璽確定了,兩人都是少年,又都是出身尊貴的人物,自然有些惺惺相惜,當即就在瓦罕鎮對著蔥嶺上的雪山按照蒙古人的儀式進行了會盟,無非是宰殺青牛白馬進行祭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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