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木布的事件顯然並沒有影響新安南頭把總吳三彪,他的部下雖然沒被挑上去九龍,但由他善於鑽營,等到留守廣州城,他又升到了千總的職位。


    而他的大哥,那位以把總營筆帖式名義把握著軍營輜重的剃頭匠也成了千總營的筆帖式。


    老把頭,對於俄木布的突然不見還是有些惆悵的,不過在聽說他不顧自己的叮囑上了一艘畫舫才不見了時,也隻是罵了一句就過去了。


    廣西兵的突然來到,不僅讓城裏的大小官員有些不安,勇字營也同樣不安。


    他們的不安並非來自對廣西兵的恐懼,而是來自那陣爆炸聲。


    對於他們來說,能夠不用到九龍去打仗那是再好不過,所謂“鎮守”城池,也就是尋常在城裏轉一轉,然後輪番上城牆值守罷了,除了枯燥便沒有任何危險。


    但這陣爆炸聲卻讓他們心裏的穩定預期產生了變化,何況不久前廣西兵還施行了宵禁。


    老把頭也很不安,自從當兵後他可是賺了不少錢,都藏在軍營裏,還沒有捎往鄉下呢。


    為了掩飾這種不安,他又操起了自己的祖傳手藝。


    給別人剃頭。


    他隨便從營中拎來一個頭上已經出現短茬的勇卒,讓其坐在大營的校場上,然後享受著這幾日一來難得的晴天,開始為他剃起頭來。


    當他剃刀在手時這心裏頓時安定了許多。


    然後他就看見了俄木布。


    一個打扮、神態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俄木布。


    “啪”


    老把頭的剃刀掉落地上。


    跟著俄木布的還有一百多人,都是特魯琴人打扮,都端著上了刺刀的三連發步槍。


    與此同時,住在這裏的一千特魯琴兵也出來了。


    他們同樣端著步槍,有的還將便攜式短管火炮、迫擊炮拿了出來。


    這裏是整個廣州城最大的兵營,可以住一萬人,眼下特魯琴人隻占據了下半個營房,大部分都被勇字營占據了。


    麵對著突然改頭換麵的“廣西兵”,不僅老把頭傻眼了,在外麵的勇卒也傻眼了。


    “老把頭”


    “你......是小文?”


    “是的,我是特魯琴人”


    “你們......”


    “你的弟弟吳三彪去按察使府開會去了,如今你就是千總營的老大,實話告訴你把,整座城池都被我特魯琴接管了”


    “你們的大軍在九龍戰敗了,水師也大敗虧輸”


    老把頭一顆心似乎要跳出來,他結結巴巴說道:“你們想要作甚......”


    此時,已經有其它千總營的千總帶人出來了,不過既然是勇字營,人手也就是一杆長矛,見到對麵的“廣西兵”突然這副打扮時自然也有些愕然。


    俄木布知道刻不容緩了,對麵雖然是勇字營,但如果拚死一戰的話,還是要花費很大精力的。


    但有了老把頭就不同了。


    “開會的人都被我軍抓起來了,他們,都投降了,因此,你們也隻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放下武器投降”


    “我,曾經是這個營的人,肯定是有幾分薄麵的,我承諾,隻要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證你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還有”,俄木布走進了他,“也保證你們錢財的安全”


    “可是我隻是一個筆帖式”


    “不怕”,俄木布看著那個戰戰兢兢的等著被老把頭剃頭的人,“你說說看,你會不會聽老把頭的?”


    “聽!聽!”


    俄木布笑了,他繼續說道:“你看看,你的威望有多高,趕緊迴營,將你的人馬帶出來,然後放下武器就行了”


    看著眼前威武雄壯的特魯琴兵,老把頭囁嚅半晌才說道:“我試試看”


    此時突然一個千總大聲喊道:“不要上他們的當!若是投降了,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砰.....”


    話音未落,一身槍響過後,那名千總就中槍倒地!


    這加劇了場中的混亂,此時俄木布大聲喊道:“所有的人都不要動,誰動就打誰!”


    自然又不願意的,帶著一些人就要跑開。


    “轟.....”


    短管火炮轟響了,一陣散彈唿嘯而過後,此人附近的人全部倒下了。


    這些人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頓時一個個嚇得都停了下來。


    但這還不夠,俄木布盯著老把頭,“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後一次機會,馬上迴營將兄弟們帶出來,然後放下武器坐在地上,我保證,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沒有人會吃槍子兒、炮子兒”


    老把頭踉踉蹌蹌跑了。


    半晌,一大堆人跟著他出來了,他們都帶著長槍,此時,特魯琴兵也緊張起來了,一個個都屏住唿吸嚴陣以待。


    老把頭帶人在距離俄木布約莫三十米外停下了。


    “你現在隻能相信我了”


    俄木布說了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讓老把頭坐了下來,然後將手中的佩刀扔到了前麵,隨著他的坐下,那些勇卒一個個上前將長槍扔在那裏,然後坐在老把頭附近,很快就唿啦啦聚了一大片。


    俄木布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有了新安營的帶頭,肯定會有其它營頭來效仿的。


    果然,很快就有三個千總帶著手下來到大校場扔掉武器坐下了,除了一個千總營。


    就是那個剛才被打死的千總營!


    “小文”


    此時老把頭又說話了。


    “那個營是城中富戶養起來的,都是家丁和奴仆,領頭也是正經的武舉人,剛才被你們打死了”


    俄木布點點頭,然後尋思起來。


    “這個千總營的人大部分還在營房裏,他們每個營房都是大通鋪,可以住三十人,那就是三十個營房”


    便走到那抹營房附近大聲喊道:“你們隻要將武器帶出來扔掉就沒事了,我可以保證這一點!”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銃響,俄木布身邊一個特魯琴士兵被射中了!


    此人顯然是對著俄木布的,由於準頭欠佳打到了旁邊的人!


    俄木布並沒有退卻,他知道一退,就會造成連鎖反應,那些坐在地上的勇卒說不定心裏會起別的心思。


    銃聲是從一扇營房的窗戶傳來來的,不等俄木布吩咐,步槍子彈就一股腦朝那裏招唿過去。


    而他們一直藏著的野戰炮也推了出來,當時進城時都藏在大車裏。


    “轟......”


    一發榴彈命中了那間營房,榴彈鑽進了土胚房,然後猛烈爆炸起來!


    霎時,那間營房就垮塌了!


    很快,其它營房裏的人也紛紛出來了,看樣子,他們並不是準備來與特魯琴兵交戰的,他們剛出營房便坐下了,武器也扔在遠處。


    不過,此時,已經有特魯琴士兵帶著大量的短管火炮對準了他們。


    就在他們的忐忑中,所有的短管火炮全部打響了!


    全部是榴散彈,硝煙散盡後,場中還能保持坐姿的就不多了,有幾個叫罵著衝上來的也被步槍放倒!


    再看時,已經在場中坐下來的四個千總營的勇卒一個個嚇得由坐姿改成了跪姿,口中還紛紛喊著“特魯琴老爺饒命!”。


    勇字營解決了,帶隊的團長問道:“接下來?”


    俄木布說道:“陛下看中的是這裏的人口,但眼下城裏人口複雜,我們隻能抓大放小”


    “您的意思?”


    “攻擊滿城,占據它,然後讓這些勇卒進去搶劫......”


    “慢著!”


    正說著,外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俄木布一聽不禁喜上眉梢。


    很快,營房大門處走來了一個人,隻見此人身材中等,皮膚白皙,穿著一身明時漢人服飾,頭上也沒有辮子,而是挽著發髻,發髻上洗了一根紅帶子。


    周吉勳!


    他的身後跟著兩個人,自然是李同寬和李少敏了,他們都是同樣的打扮,不過頭上的發髻顯然是新安裝上去的。


    在他們的身後又是一大片雄赳赳氣昂昂的青壯漢子,看起來有幾千人之多!


    周吉勳來到俄木布麵前,兩人對視良久才緊緊抱在一起。


    半晌,俄木布推開他,看著那些人問道:“這是......”


    周吉勳介紹完李同寬和李少敏,然後說道:“這些人都是潛伏在廣州附近的洪幫成員,都是有誌於反清複明的人士,他們既會武藝,又與官府不和,正好是協助我們控製廣州城的絕佳人選”


    俄木布想道:“既然周吉勳迴來了,那麽年將軍顯然已經得手了”


    便問道:“我正要去攻打滿城,為何要阻止我?”


    周吉勳笑道:“不是要阻止你,而是要助你一臂之力”


    “哦?”


    “我們如果拿下滿城,不是要裏麵燒殺劫掠,而是要控製廣州將軍永瑋以及其它滿洲旗人的家眷,逼迫其投降”


    “怎麽,永瑋撤迴來了?”


    “是的,不但是永瑋,兩廣總督李侍堯的人馬也退迴來了,不過元朗大營的李星垣投降了”


    “哦?難道是殿下布置的秘密武器起作用了?”


    “沒有秘密武器,就是在獅子山上的炮台,殿下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讓我軍內部叛徒的目光都盯在那裏,讓其以為我們肯定會在九龍城寨堅守,實際上暗地裏卻在等待深圳河的河水暴漲,以便將粉嶺大營分隔開來”


    “粉嶺大營一拿下,一旁的元朗大營必定人心惶惶,如果北麵的永瑋、李侍堯也撤離了,他除了投降就沒有別的出路了”


    “我明白了,這就是殿下的心理暗示和壓迫,不過,光憑著這一點李星垣是不會投降的吧”


    “那是當然,我軍偵察兵秘密潛入大營將其刺殺了,加上東邊的海軍陸戰隊,南麵的一個團的我軍人馬正在向他逼近,營中群龍無首,隻得投降”


    “這些人?”


    “他們是這裏的地頭蛇,熟知城裏的情形,哪些人是可以帶走的,哪些人肯定會負隅頑抗的,都了然於胸,加上一些已經投靠我國的小吏,才能最終將其分辨出來,然後再針對性采取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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