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阿克敦斷然否決了這個提案。


    “我們攜帶的鉤索最長的隻有兩丈,而這裏不少凸出點之間的距離都超過了三丈!”


    渥巴錫點點頭,“沒有那麽理想的地況的,不過在凸出點之間我們還可以使用冰鎬,按照學校教授的,這裏的海拔肯定超過了四千米,越往上氣溫越低,眼下是隆冬,冰層肯定凍得結實”


    “先在最下麵試一試,如果頭幾個凸出點之間的岩壁都能使用冰鎬,上麵肯定沒有問題,加上釘靴,應該問題不大”


    阿克敦似乎聽出了什麽,“難道你想親自上去?”


    “是的,我才十六歲,身形尚未最終長成,份量也輕,何況我們練了大半年的攀登雪山,終究要用上的”


    “不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就挑選一個身形較為瘦小的士兵上去吧”


    渥巴錫卻搖搖頭,“大汗曾經說過,他隻是偶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對於這個國家來說,特魯琴三個字的重要性遠高於他,連大汗都是如此,何況我們這些人?”


    阿克敦還想說什麽,此時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他以前碰到楚琥爾時的一番對話。


    “阿克敦”


    “末將在”


    “你認為在我國境內誰最重要?”


    “自然是大汗”


    “嗯,說的不錯,不過你也聽說過我國的一些曆史吧”


    “大人指的是......”


    “不瞞你,在大汗出現以前,我國隻出過一個深孚眾望的大汗,那就是阿玉奇汗,此前此後,一旦上一任大汗駕崩,其叔伯、兄弟、子侄圍繞汗位明爭暗鬥,都是打得不可開交”


    “我部抵達這裏時隻有不到二十萬人,征服、接納一些部落後人口增加六萬帳、三十萬左右,但在這百年間,卻一直大致保持著這個數目”


    “這裏的環境遠好於漠北、巴爾喀什湖一帶,按說人口應該繁衍幾倍才是,雖然我國曾經多次參與俄國人對外的戰事,損失了大量的青壯,但歸根結底還是內鬥造成的”


    “阿玉奇汗之後更是如此,部落內部死傷慘重,為什麽?還不是因為繁衍到百年後,首任大汗和鄂爾勒克的嫡係後裔太多所致,他們中的人但凡有一丁點才能和勇猛都會對汗位虎視眈眈”


    “喇什大汗殯天後,乞塔德大汗開創的局麵遠勝於阿玉奇汗時代,但我國的形勢依舊不安穩,為什麽?因為我國還是強大的俄國的附庸國,雖然略有小成,但還遠遠達不到能夠單獨對付俄國人的地步”


    “經過對喇嘛教的改製,以及將絕大部分牧戶收歸國有後,這一情況有了改觀,但依舊有威脅存在”


    “大汗不是有了好幾個兒子嘛”


    “雖然這樣說,但他與渥巴錫是一母同胞,渥巴錫比他的兒子大好多,何況,雖然經過大汗苦心孤詣弄成眼下這個局麵,但廣大牧戶也有不少依舊懷念以前的狀況”


    “咳咳,大人的意思是,這些人便將這種懷念放到了渾台吉身上......”


    “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


    一想到楚琥爾對他說的話,阿克敦心中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


    “渾台吉,還是我上吧,哪兒能讓渾台吉親自上去?”


    渥巴錫搖搖頭,“我已經決定了”


    說著,他已經換好了帶著鐵釘的冰靴,然後背上了一大捆繩索,在山底下的崖麵試了試後笑道:“看來我們的運氣不錯,冰麵凍得生硬,完全能支撐住我的份量”


    說完就爬了上去。


    隻見他像一個猿猴般,利用冰鎬、冰釘、鉤索不斷往上攀爬,如果兩個凸出點之間的距離較短,便先甩上鉤索,將凸出點上麵的冰層勾牢後直接攀著繩索爬上去。


    若是之間的距離太遠,便利用釘靴、冰釘、冰鎬慢慢往上挪,每到一個凸出點,他便破開冰層,在岩峰裏打下一顆有著倒鉤的冰釘,然後將繩索係在上麵,再將自己套在繩索上麵。


    就這樣慢慢往上爬,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後就變成了一個黑點。


    爬到一半時,渥巴錫來到了一處向外凸出較多,大約有一米寬的岩石上,此時一陣狂風襲來,將他吹得東倒西歪,若不是腳下的釘靴牢牢嵌在冰麵上,他肯定會被吹下去。


    此時,上麵的氣溫估計比下麵低出了好幾度,若不是他一路爬上來渾身發熱,早就支撐不住了。


    打下冰釘,固定繩索後,他準備在這裏歇息一下。


    掏出汗國利用玻璃和水銀製作的溫度計一看,零下二十五度,而在山下時卻是零下十多度,按照他從特魯琴學堂獲得的知識,他顯然沒有爬到千米之多,之所氣溫下降這麽多,是因為這裏毫無遮擋、風勢淩厲所致。


    他不敢向四周眺望太久,迅速轉過身來,麵對著冰崖,他掏出了乞塔德送給他的來自俄國的香煙。


    默默地抽煙時,他的思緒頓時多了起來。


    先是一陣憂傷。


    “我是汗國的渾台吉,若是放在以往,那可是僅次於大汗的二號人物,是汗位的當然繼承者,但眼下顯然不是,我在國人眼裏恐怕還比不上那些大臣,最多隻能與旅長們平齊”


    “如果還是以往,阿克敦這廝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看得出來,他隻是假意要自己上,並不會真的要替我上”


    “難道汗國發展到今天就是這麽一個狀況?”


    又想起父汗喇什之死。


    “雖然說是被巴什基爾人的流彈擊中而死,但當時在場的人隻有楚琥爾和他的手下,而當時父汗身邊還有幾個極為強悍的勇士,他們手裏也有短銃,是不可能全部被流彈擊中的”


    “還有極少數的人說就是楚琥爾殺了父汗,因為父汗阻礙了乞塔德盡早上台的夢想,當然了,眼下這種說法已經幾乎銷聲匿跡了,從結果來看,乞塔德確實比父汗強得多”


    “乞塔德一直將俄國渲染得異常強大,在我看來,特魯琴一個旅就抵得上俄國人一個師,若是將俄國人的主力吸引到某一處,是很有可能將其聚而殲之的,再發動幾場這樣的戰役,將其趕迴幽暗森林也是極有可能的”


    “現在看來,他這是在利用強敵來凝聚內部啊,不得不說他這一招很管用,也很有效”


    “但父汗就這麽白白死了?不過話又說迴來,就算是乞塔德安排楚琥爾殺死他的,自己又能怎樣?為父汗報仇?想都不用想,與汗國的大業比較起來,父汗實在微不足道”


    “但我這心裏就是過不去啊”


    想了許久,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水壺,然後掏出炒麵,就水吃了一口後便繼續往上爬。


    山下,阿克敦的神色複雜。


    他既希望渥巴錫能夠盡快攀上山頂,但又有一些不合時宜的想法出現,也是坐立不安,幹脆也掏出香煙抽了起來。


    山下風勢很小,他一根接一根抽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在為渥巴錫的安危擔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歡唿聲傳來了。


    一個士兵跑了過來。


    “旅長,渾台吉成功了!”


    “哦?”


    他站了起來,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下午兩點了,渥巴錫是早晨八點上去的,也就是說他花了接近六個小時才抵達那裏!


    而這段距離最多也就一裏地!


    一條結實的登山繩貼著岩壁掛在上麵,由於每隔一段距離都固定在冰釘上,在風勢中隻有輕微的搖晃。


    由於渥巴錫已經打好了基礎,他們就能一個個抓著這根繩索攀援而上,按照平時訓練的成果,一個合格的山地團士兵隻需十五分鍾就能利用釘靴上到山頂,一個小時能上去四個人。


    離天黑還有四五個小時,也就是說在天黑前就能拿上去一個排!


    一個排,就是突襲鷹嘴崖的最大兵力!


    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走了過來,他是渥巴錫擔任營長的那個營的一個排長,他先向阿克敦行了一個軍禮,然後說道:“旅長,不能讓營長一個人在上麵呆的太久,我先上了”


    “按照營長之前安排,就是我這個排先上”


    阿克敦還能說什麽,說了一些鼓勵的話後便讓他上去了。


    他很清晰地見到,當這個來自土爾扈特部落的排長抵達第一個凸出點時,不隻是有意還是無意向他看了一眼。


    這個眼神阿克敦這一輩子都記得。


    看起來很隨意,但由於阿克敦一直端著望遠鏡在看,他這個眼神十分清楚。


    他雖然不敢承認,但事後他終於在內心認定了。


    蔑視。


    是的,那是一種蔑視,赤裸裸的蔑視。


    看來,在土爾扈特人眼裏,雖然渥巴錫隻是一個營長,但遠比自己重要得多,而自己剛才的舉動顯然激怒了他們。


    阿克敦有些悵然若失,正想掏出香煙,又一個士兵跑了過來。


    “旅長”


    阿克敦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那士兵明顯有些慌亂。


    “說”


    “那個印古什向導不見了!”


    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會大吼一聲“追!”,但現在他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看來情報司的人說的不錯,此人有問題,不過我想不通的是到了這裏他又能如何,難道想像渾台吉那樣爬上去給敵人通風報信?”


    “自然不是的,這說明,除了爬上山頂,還有另外一條路!”


    “追,記得不要驚動他,算了,我親自帶人追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1745龍興歐羅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霸鳳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霸鳳翥並收藏1745龍興歐羅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