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薩喇爾受到了一封信。


    “會獵?”


    乞塔德的信是用蒙文寫的,核心內容隻有一個。


    “雙方與其待在原地消耗糧草,不如找一個地方會戰一場”


    這個地方選在齋桑泊南岸正中的克拉蘇(後世克拉蘇),是一處難得的有大約幾十平方公裏的大平地。


    就在薩喇爾猶豫之際,乞塔德已經帶著巴木巴爾旅、自己親轄旅、色可色那親衛團,共接近七千人提前抵達了克拉蘇。


    雖然提議會戰,但他顯然是不會做宋襄公的,他已經提前前進到克拉蘇,占據了西半個克拉蘇,並設置好了陣線。


    於是薩喇爾就尷尬了,不前去會戰吧,與天朝上國的威名不符,前去會戰吧,人家早早就抵達那裏了,沒準還藏著玄機。


    這一次,他終於召開了作戰會議。


    薩喇爾、成袞紮布、巴勒達爾、車登多爾吉、瑪尼巴達喇、阿蘭泰都與會了。


    “大家都說說,我們該如何應對?”


    自從敗於巴木巴爾之手後,成袞紮布一直憋著一口氣,這幾日,他的偵騎早就將特魯琴軍的陣線偵查的清清楚楚。


    他率先說道:“大人,克拉蘇的正中是克拉蘇河,眼下水很淺,大軍可以從容渡過”


    “這些日子,我的偵騎將整個齋桑泊兩岸偵查了一番,特魯琴軍離開西邊山口後更是深入到了西岸很遠的地方”


    “並沒有發現更多的特魯琴軍,按照哈薩克人傳來的消息,特魯琴軍這次一共就來了六個旅,一萬八千人,加上乞塔德的親衛團,近兩萬人”


    “其中一個旅去了吐魯番,並占住了那裏,傅恆大人正帶著哈密的軍隊趕往那裏,這一部自然不用理會”


    “一個旅多半去了博爾塔拉一帶,那裏是主戰場,他們既然能來齋桑泊,肯定至少有一個旅去了那裏,不過南路大營也沒有偵知其具體的位置”


    “一個旅留在楚城,他們剛剛打敗哈薩克人,已經與哈薩克人成了死敵,為了看護後方,肯定是不會前來的”


    “還有,根據在塔爾巴哈台山抓獲的牧戶得知,還有一個旅去了塔爾巴哈台,看其模樣,多半是準備在那裏作為棋子,隨時南下北上的”


    “於是,能夠來到這裏的隻有兩個旅,加上乞塔德的親衛團,他們是這樣稱唿的,與俄國人的編製差不多,一個旅大約三千人,一個團大約千人”


    “他們並沒有區分騎兵、步軍,上了馬就是騎兵,下了馬就是步軍,有大量的火器,對了,值得注意的有兩點”


    “一是他們騎兵手裏的短銃模樣十分奇怪,銃腹很大,有些類似於我大清的佛郎機銃,但他們這種佛郎機銃可以連續發射,威脅極大”


    “還有,他們使用的肯定不是圓形鉛彈,而是錐形的,我軍與之戰鬥後有受傷的,撤迴這裏後,在其肋骨之間發現了一枚錐形的鉛彈”


    “要知道,我部的精銳騎兵都有甲胄,但這種鉛彈竟然能穿過甲片投入人體,威力驚人,就算不能擊穿棉甲裏的甲片,也能將甲片擊出一個深槽,同樣能將後麵的人體擊傷,或者當場失去戰力”


    “二是他們的火炮顯然能夠輕易攜帶,按照傅恆大人的說法,他們一個旅中有兩千人是作為廝殺兵來用的,剩下一千人則是什麽龍騎兵,既可以騎戰,亦可步戰,估計以步戰為主,火炮就是他們操控的”


    “雖然都是小炮,卻能轟出能在半空爆炸的炮彈,這種炮彈俄國人那裏也有,但卻沒有見過”


    “故此,要想擊敗他們就必須與之保持相當的距離才行,我軍也有大炮,都是需要兩匹馬以上才能拉動的大炮,最輕的也有五百斤,最重的一千多斤”


    “既然他們要求會戰,而人數也可控,那就戰!”


    “不過我的建議是,同意會戰,但在克拉蘇河以東約莫兩裏處紮營,想必他們的炮彈打不到,而我們的大炮卻能夠得著”


    “為了對付他們的火器,在接戰時就必須前有大盾,最好推出盾車,後麵藏著抬槍兵,抬槍能夠射出拇指大的大號鉛子,射程也極遠,可以抵消他們的火器優勢”


    “若是他們真的能讓我們擺好架勢後才發動進攻,那麽我們就先用大炮轟上個三五日再說,我們的大炮雖然都是實心彈,但砸入其大營造成的震懾還是不小的”


    “於是他們就需要主動出擊,若是後撤重新紮營,豈不丟了顏麵?”


    “屆時盾車、抬槍兵、火槍兵重重疊疊,盾車絕對可以抵擋他們那種小炮,兩側及後麵布以部分騎兵警戒,與之保持一定距離”


    “剩下的騎兵在分作兩隊,一隊隨時支援,一隊警戒遠處,防備有詐”


    這個建議可謂是天衣無縫了,他們還有近兩萬人,人數上占據絕對優勢,敵人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防禦都是兩難。


    就連薩喇爾也頻頻點頭,不過他也說道:“如果特魯琴人不顧道義,在受到大炮攻擊之後就往後撤又該如何?”


    成袞紮布笑道:“大人,眼下京城已經得知這裏的消息,原本在哈密就有富恆大人的一支精銳,得知該消息後又將駐紮在武威,準備就近支持西北戰事的京師火器營調到了巴裏坤”


    “大人肯定知道了皇上使用了參加過大小金川之戰的宿將阿桂出營該部火器營的都統,如果我猜的沒錯,阿桂大人肯定正在往烏魯木齊-博爾塔拉一線趕”


    “乞塔德能夠橫穿幾千裏抵達這裏,顯然已經提前設置好了眼線,沒準我軍中就有......”


    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幾位,別人都好說,薩喇爾內心自然大怒,雖然自己確實與乞塔德有聯係,但眼下畢竟還是大清的忠臣不是?


    難道就你駙馬之後忠於大清,我就不是了?


    “或者這廝已經察覺到我與乞塔德有往來了?”


    但他畢竟是一軍主帥,隨即冷哼一聲,“好了,別說這些廢話了,繼續說你的想法”


    “是”,成袞紮布絲毫不在意,阿睦爾撒納廣撒英雄帖的事情如今已經傳遍整個漠北大草原和衛拉特地,難道這幾位就沒有想法?


    何況他是親王,薩喇爾才是一個一等公,自己並不懼他。


    “大人,諸位,他既然能在哈薩克、準噶爾地安插眼線,在我大清難道就沒有?”


    “他能夠隻派出一個旅的兵力奔襲吐魯番,肯定也打聽到了那裏我軍兵力薄弱的情形,於是,傅恆大人、阿桂大人的情況他不會不知道”


    “故此,真的對峙起來,著急的肯定是他們,而不是我們”


    “還有,他們的火器配置太高了,千裏迢迢能夠攜帶多少補給?能夠一戰而定乾坤才是他們所想,而我們卻不一樣,雖然吐魯番大營丟失,但哈密、巴裏坤兩地還有不少儲存”


    “陝西、甘肅、寧夏三地的錢糧也在源源不絕地運過來,他們人少,不可能再玩一出遠程奔襲巴裏坤或者哈密的戰例吧”


    “不可能,萬萬不能”


    “我的意思是,我等背靠整個大清,而他們卻是異域作戰,何況阿睦爾撒納難道就這麽與乞塔德一條心?退一萬步,如果他們取得了這次戰役的勝利,他二人又該如何相處?”


    “還有,我至今也沒想明白乞塔德為何要與我大清作對”


    薩喇爾也不知道,“他打著拯救衛拉特人的名號,實際上到底想著什麽誰也不知道,多半是想讓土爾扈特人做一迴準噶爾人的大汗”


    雖然如此,他還是同意了成袞紮布的建議,並寫成條陳,以快馬飛報京城。


    .....


    又過了三日,薩喇爾的大軍才趕到克拉蘇,抵達後,他讓成袞紮布領軍在克拉蘇河一線警戒,剩餘的人便緊鑼密鼓按照他之前的建議布置起來。


    說來也奇怪,乞塔德的防線就布置在距離克拉蘇河不到一裏的地方,而阿蘭泰麾下的能夠操練火器的蒙古人(實際上是漢軍旗的人,加入了蒙古八旗)手裏的五百斤火炮能夠打到兩裏遠,雖然炮彈隻有不到兩斤,但全部轟擊起來還是相當可觀的。


    眼下天幹物燥,炮彈落地之後還能反彈傷人,難道乞塔德不知道這一點?


    既然人家想做宋襄公,那薩喇爾也不客氣,他篤定乞塔德火炮的射程不會超過一裏,便在距離克拉蘇河不到一百丈的地方布下了火炮。


    清軍的火炮十分笨重,他們花費了整整一日才布置好,然後又花了一日才布置好盾車、抬槍兵、火槍兵的防線以及幾座騎兵大營。


    期間,對麵的特魯琴軍並沒有絲毫幹擾,這讓薩喇爾、成袞紮布、阿蘭泰都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乞塔德真的準備像宋襄公那樣以堂堂正正之師擊敗我們,或者像曆史上諸葛亮七擒孟獲那樣讓我們心悅誠服?”


    他們也緊急議論了一番,不過也沒議出個結果。


    薩喇爾決定不管了。


    第三日一早,克拉蘇河岸邊的火炮就開始怒吼了!


    清軍的火炮果然可以打的很遠,不時還落到矮牆上麵,有擊中矮牆正麵的,還肉眼可見矮牆的移動。


    但矮牆後麵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最後,經驗豐富的成袞紮布才明白了。


    “大人,我知道了,他們是用草袋子裝填泥土壘成的矮牆,矮牆柔軟,炮彈擊到後反而不會垮塌”


    “他們的人藏在後麵,炮彈也打不到,而他們的營帳遠在兩裏之外,也傷不到他們”


    薩喇爾雖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還是咬牙問道:“那我們接下來......”


    “自然是與他耗著唄”


    兩人頓時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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