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迴瑪努托海。


    一年一度的紮爾固會議(八名貴族議政,滿清八王議政的來源)正在瑪努托海南麵一座新起的木城召開。


    自從有了乞塔德從希瓦汗國帶迴來的價值五十萬的金銀珠寶,以前一直小心謹慎的喇什大汗也大方了起來。


    在他的牧場裏,特別是靠近頓河、伏爾加河的地方還是有不少樹木可以利用的,不是他不喜歡用土石磚瓦砌築的房舍,而是作為蒙古人的他們雖然皈依了喇嘛教,但骨子裏還是崇尚、敬畏自然。


    住在木屋裏,讓他們感覺與自然更近一些。


    這次會議的唯一內容就是商議前任大汗敦羅布旺布牧場的問題。


    眼下,喇什的土爾扈特本部的牧場大致位於:雅依克河(烏拉爾河)以西,頓河以東,馬內奇河(馬內奇低地)以北的廣袤區域。


    和碩特部位於頓河下遊兩岸。


    杜爾伯特部位於頓河中遊,西邊已經深入到頓涅茨克區域。


    而旺布的繼承者賈恩家族麾下同樣有土爾扈特、和碩特、杜爾伯特等部,加上俄國人為了分化巴什基爾人、諾蓋人、喀山韃靼人而塞給他們的部落。


    他們占據了額濟納河(伏爾加河)中遊兩岸的草場。


    此時的土爾扈特汗國牧場非常廣闊,遠不是後世卡爾梅克共和國能比。


    木製“大帳”裏,帳門朝東開著,八名紮爾固(議員)分列南北。


    北麵是喇什的親信,依此是:


    大喇嘛羅布臧丹增、大宰桑包敦格(乞塔德舅父)、二宰桑哈木楊。


    南麵則是俄方代表的人,依此是:


    沙俄帝國常駐土爾扈特全權代表別科托夫,他還兼任著阿斯特拉罕省副警察總長,和碩特部大台吉紮木楊、杜爾伯特部大台吉策丹道爾濟、旺布嫡長孫(非賈恩之孫)策伯克道爾濟。


    策伯克道爾濟年僅二十歲,卻被俄國人任命為紮爾固首領。


    在這種場合,如果雙方表決人數一樣,則由別科托夫、策伯克道爾濟、喇什三人再次表決,由於別科托夫和策伯克道爾濟是一條心,喇什顯然是吃虧的。


    不過,經過乞塔德折騰了幾年的喇什顯然與以往不同了。


    他自己有了全部裝備後裝燧發槍和火炮的怯薛軍,還有乞塔德的上萬精兵——乞塔德所在的特魯琴位於中立區,表麵上不在他的汗國以及俄國人的控製範圍,但這心氣兒自然大不一樣了。


    自從他上台後,很少召開紮爾固會議,但這次卻不一樣。


    這次會議是他主動提議召開的。


    議題隻有一個:賈恩家族牧場的歸屬問題。


    當然了,如果喇什自恃有萬餘常備軍而強行向俄國人索要,顯然是不會有結果的。


    但卻提議將賈恩的牧場全部劃給策伯克道爾濟!


    理由是:賈恩母子三人長期不在牧場,賈恩一直住在莫斯科或聖彼得堡,長子阿列克謝.敦杜克夫、次子彼得.敦杜克夫都是莫斯科近衛軍團的成員,阿列克謝年僅十九歲,卻已經升到準將。


    賈恩是卡爾巴金人,以薩拉托夫為中心的牧場一直交給她的親弟弟打理,這在土爾扈特人那裏很是不合規矩。


    喇什這個提議表麵上對策伯克道爾濟有利,因為策伯克道爾濟雖然也一直親近俄國人,並在莫斯科留過學,但卻一直住在自己察裏津附近的牧場。


    喇什的提議一開始讓幾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他們都知道,雖然賈恩控製的牧場有近兩千戶都皈依了東正教,但其手下依舊還有四千戶左右篤信喇嘛教的牧戶!


    策伯克道爾濟自己的牧戶就有四千戶,若是加上賈恩的,就有八千戶!


    於是,不用俄國人支持,他就有資格成為八紮爾固之一,而不是像現在妥妥的有名無實。


    喇什這一招還是很精準的。


    一來,他可以拉攏策伯克道爾濟,從而改變紮爾固的力量對比。


    二來,策伯克道爾濟雖然與沙俄政府關係密切,但他依舊在自己的牧場裏維持了土爾扈特人的傳統,如果是他得到賈恩的牧場,就可以大幅延緩牧戶東正化的趨勢。


    當然了,這一切是不能明說的。


    但無論是策伯克道爾濟本人,還是別科托夫都心知肚明。


    如果沒有撒賴的死而複生,喇什是不會策劃這樣的事件的,但現在不同了,自己要在汗國重執權柄,就非拉攏策伯克道爾濟不可。


    春日的瑪努托海,氣溫也隻有十度左右,卻正是蒙古人感覺最為舒適的時候,當人到齊後,他端起了奶茶杯。


    “諸位”,他的神色如常,絲毫沒有馬上就要拉攏到一個重要人物而沾沾自喜的模樣,似乎真是為了汗國的大業在考慮。


    “請滿飲撒賴從花拉子模弄來的陀拔思單茶葉與春日首批誕下牛仔的奶牛所產牛奶加上椴樹蜜混合熬製的奶茶”


    雖然現在他對乞塔德有些忌憚,但在這樣的場合是不會顯露出來,而他特意提到撒賴和花拉子模,顯然是在提醒別科托夫,“我的兒子曆經千辛萬苦,為你們解救了幾十名流落異鄉三十多年的俘虜,功莫大焉”


    果然,聽了此話,別人還好說,但別科托夫唇上的金黃色胡須頓時微微翹起了。


    話說甫一聽到喇什要召開紮爾固會議商議此事,而且要劃給一直被認為他們的人的策伯克道爾濟,他肯定是大惑不解的。


    他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喇什最近拉攏了策伯克道爾濟”。


    在仔細詢問了最近一年時間策伯克道爾濟的行蹤以及當麵問過他本人後就更加疑惑了。


    因為策伯克道爾濟也是頭一次聽說,雖然對他有利,但也是大惑不解。


    對於別科托夫來說,策伯克道爾濟十餘歲就到莫斯科為質,由於他乖巧聽話,並沒有享受以前撒賴那樣的遭遇,而是形同留學,幾年下來,他除了沒有加入東正教,言談舉止已經與俄國人沒什麽兩樣了。


    這樣的人,實際上比賈恩家族更好,因為賈恩家族長期不在牧區,實際上對那裏隱隱有些失控了。


    賈恩的牧戶除了一部分皈依東正教,自然也有不少被周圍部族拉攏過去的。


    如果是策伯克道爾濟管轄,就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既然是喇什提起的,這其中自然大有深意。


    故此,當喇什提起“花拉子模”時,他故意裝作不知道,而是笑道:“督辦,您的大汗之位不是由尊敬的沙皇陛下冊封的嗎?以前我與你談論的條件就是一手交人,一手冊封啊,完全兩訖了啊”


    此話他若是在私下場合對喇什說,自然毫無問題,但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則是有意無意打喇什的臉了。


    曆任土爾扈特大汗,就數他冊封最晚,但他並不是最差的那個!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隻能控製土爾扈特本部,對於和碩特、杜爾伯特隻能表麵上宣示權威的重要原因。


    雖然他早就有了大清的冊封,但縣官不如現管,終究是在俄國人的臥榻之側啊。


    眼看喇什就要發作,向來是八麵玲瓏的策伯克道爾濟趕緊說道:“按照我汗國紮爾固會議的傳統,隻要是紮爾固成員就有資格提出議題讓眾人來表決,我看現在就表決如何?”


    他的插話恰到好處,他是紮爾固首領,議題又關切到自己,圍繞該議題的討論自然越少越好,否則真的將喇什背後的意圖揭穿了,他就算得到了賈恩的牧場也是如鯁在喉。


    於是,表決開始了。


    別科托夫雖然不知曉喇什的真實用意,但他還是提前給紮木楊、策丹道爾濟打了招唿,他三人毫無意外反對提議。


    而喇什這邊,原本他認為穩操勝券的,他自己、包敦格、哈木楊、羅布臧丹增,加上策伯克道爾濟,那是穩贏的局麵。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前不久同乞塔德一起領兵去希瓦汗國的二宰桑哈木楊卻投了反對票!


    這裏要說明一事。


    自從乞塔德迴來後,喇什得知哈木楊損兵折將,最後安然返迴瑪努托海的隻有兩千出頭,近三千人全部折在花拉子模後,一開始並沒有說什麽。


    但在轉場到維特梁卡後,他立即將哈木楊鞭打了一頓,還免去了他二宰桑的職務,若不是他的紮爾固成員身份需要會議表決通過才行,他早就免掉了他的資格。


    於是,在召開會議之前,他又招來了哈木楊,讓他給自己投票,還說事成之後恢複他二宰桑的地位。


    哈木楊自然答應了。


    但沒想到現在卻反悔了!


    “一定是別科托夫私底下拉攏了哈木楊!”


    喇什惡狠狠地盯著哈木楊,哈木楊卻站了起來,“大汗,我不同意將牧場並入策伯克道爾濟部,而是提議並入土爾扈特本部!”


    喇什仔細盯著他看了許久,見他的神色不似作偽,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過,雖然沒有哈木楊這一票,但策伯克道爾濟顯然是會投自己一票的,於是雙方的票數依舊相同!


    於是,就必須由大汗、紮爾固首領、別科托夫三人再次投票,此時就隻有別科托夫一人了,他必輸無疑。


    但別科托夫卻說道:“既然哈木楊宰桑也提出了議題,那不妨再投票,其他人有議題的幹脆一並提出”


    這樣一來,喇什原本的議題就會不了了之,比如別科托夫提議賈恩的牧場幹脆並入俄國察裏津省直接管轄,屆時,一眾人到底是同意還是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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